3178章闲适(上)
郭建阳看到这个女孩儿的第一眼,有短暂的失神。
姜丽质今天穿了一件白底棕色格子的薄棉衬衣,下身是浅棕色的及膝牛仔裙,头戴一顶白色的阳帽,脚上一双白色无带坡跟凉鞋,整个人显得悠闲而又慵懒。[]
那衬衣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极为宽松,下摆极长——能遮住臀部,湖边的风很大,一阵风吹来,薄棉衬衣裹着她纤细的身体衣袂飘飘,真正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郭处长发誓,他从没想到过,一个女孩儿能把几件休闲的服装,穿出如此的味道——这味道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混若天成。
郭建阳没有见过她,而女孩儿也不是美艳绝伦,但是从衣着上,从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柔弱,真的让人禁不住生出呵护之心。
郭处长虽然不乏热血,但是从骨子里讲,他更有文人的多愁善感,正是所谓的侠骨柔肠,见到这个女孩儿的第一眼,他心里就禁不住哀叹一声——头儿,你放过这个女孩儿吧。
自家领导到底有多放荡,郭建阳心里也清楚,他甚至能猜得到,领导若不是不想吃窝边草,李云彤那半老的徐娘,没准都已经被推倒了。
男人嘛,好色是正常的,只要能坚守底线就可以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领导很不错了,起码做下属的在领导来家访的时候,不用费心琢磨如何藏起薄有姿色的娇妻。
但是他这个信念,在看到姜丽质的时候,真的有点动摇了,有些女人虽然漂亮不到祸国殃民的程度,但是她们在某一方面,更能带给人震撼——那些被钟韵秋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的主儿,大约也会赞同他的感慨。
当然,失神过后,也就是无奈了,他不可能去吃老板的飞醋——事实上,这个女孩儿能如此轻易地被领导约出来,恐怕已经是被……那啥了。
在人的一生中,总难免有那么一刻或者几刻,被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东西感染了情绪,郭建阳终于还是收回了那天马行空一般的遐想。
陈太忠却是没有注意他的情绪,他不等郭处长开车门,就自己主动走了下来,有些场合下,派头是要讲一点,但是现在摆谱……那不是见外吗?
由于不知道那卷发女人是谁,陈主任倒也没表现得太亲昵,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又瘦了……丽质你最近在减肥?”
姜丽质默默地白他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浓浓的幽怨,然后她扭头介绍,“这是我的师姐杨颖,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杨科长……一直很关照我。”
杨颖看起来有三十四五岁,皮肤有点黑也有中年女人的富态身材,但是怎么也算得上中人之姿,尤其那一双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很是勾魂夺魄、
“陈主任,我听小姜念叨你不止一两次了哦,”杨科长微笑着走上前,很大方地探手跟他握一下,“见了真人才知道,为什么丽质这么骄傲的女孩,都会被你打动。”
“杨科长你说笑了,”陈太忠干笑一声,心说你做为个领导,居然过来当灯泡,真是没有领导风范,接下来他又为两女介绍郭建阳,“这是我们文明办郭建阳处长,都不是外人,丽质你记一下他的电话,将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这么年轻的处长?”杨颖的眼睛登时就是一亮,她虽然对文明办不是很熟,但是这两天天南文明办在海角交流,她又听小姜说认识里面的陈太忠,自然是要打听一番。
打听之后的结果,真的很令她吃惊,合着人家文明办虽然不起眼,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正厅级单位,那么眼下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人,肯定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处长了。
“只是副处,”郭建阳谦逊地笑一笑,天南省委里,其实很少见这种直接摆级别的现象,不过这个叫丽质的女孩儿跟领导关系明显不一般,领导不见外地介绍,他就不便有所隐瞒,正经是要摆正态度才对,“跟头儿一比,我怎么能算得上年轻?”
副处也比我这正科强啊,杨颖心中暗叹,对自己的这个小师妹,一直以来她都是很照顾,别的不说,只冲小姜的父亲是姜梦龙,她也不能轻慢,只不过偶尔她也遗憾一下——小姜是跟母亲过的,那个做父亲的,真的不怎么合格。
不管怎么说,在杨科长的眼里,这柔弱的小师妹,是值得她去照拂的,而姜梦龙就算再牛,也不是卫生厅的领导——姜丽质这真的是可惜了,要是她父母亲不出问题,她就算不走官场这条线,活得也比现在轻松得多。
但是杨颖真的没想到,小师妹居然有自己的机缘,那个轰动全国的“泥石流救人英雄”,小姜居然认识——英雄不英雄的,其实也很扯淡,关键人家年纪轻轻就是正处了,还是黄家着力培养的骨干,这样的人物,比姜梦龙都要生猛。
杨科长对陈太忠的根底,其实并不是很关注,女人们对这个也不是特别地擅长,但是她爱人是海角财政厅的一个副处长。
他听说小姜认识陈太忠,又知这是爱人的师妹和腻友,就仔仔细细地查了陈主任的事迹——万事就怕认真二字,体制里这点东西,真要肯下功夫,还有什么是了解不到的?
眼下看到一个堂堂的副处,管年轻到不像话的陈太忠叫“头儿”,杨颖的心里也真的是五味杂陈,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姜丽质选这个地方来玩,也是有原因的,眼下是夏末,可太阳正毒,选择这样的水边风景,能让人在游览之余享受到一番清凉。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但是站在水边的垂柳下,只觉得凉风习习,湖风徐徐吹来,水面波光粼粼,不过饶是如此,那一波接一波的鱼鳞一般的反射,也耀得人不敢直面,只觉得那燥热仿佛也能反射过来一般。
“这儿是绕云最干净的水库,云河二库,绕云市二分之一的自来水水源,是从这里抽取的,”站在水库边,姜丽质缓缓地解说,清风徐来,吹得她裙袂飘飘,仿佛云中仙子一般——但是搭配上她的气质神态,又有些仙女谪落凡尘的酸楚,很淡淡的那种。
郭建阳看到这个,心里没由来地就是微微一揪,可是想到领导的重视,贤妻的娇嗔,他硬生生地压下了这种情绪。
“咱们走一走,我借几个鱼竿,咱们钓鱼吧,”姜丽质微笑着发话,她唯恐陈太忠觉得这消遣太低级,所以还要解释,“这里是严禁钓鱼的,不过因为水质好,这里的鱼相当于野生的,外面的鲤鱼一斤五块钱,这里钓上的鲤鱼,一斤起码二十块钱。”
“那就钓鱼吧,”陈太忠对这些活动,是很无所谓的,他只是觉得,小姜很想招呼好自己,那么,他也愿意配合一下让她尽兴——让自己的女人开心,是每个男人应该做到的。
至于说这湖里的鱼,那真的扯淡了,如果他愿意,捞个十来八万斤的上来,不过是摆摆手的事情罢了,但是偏偏地,他还是得表示出一幅兴致盎然的模样来,“这种水质,起码也得是二类的吧,在这儿钓鱼,真的让人心旷神怡。”
姜丽质却是很吃他这一套,她微笑着看他一看,摸出手机打个电话,没过几分钟,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拎着两个箱子。
这两人一个年轻点,一个却有四十出头了,来到地方二话不说,就将箱子打开,合着里面是折叠的钓鱼工具,不光有渔具,网兜鱼饵什么的也都有。
中年人跟姜丽质比较熟,他一边娴熟地组装钓竿,一边信口发问,大意不外是最近没见邹秘书长,他怎么不来钓鱼了呢?
原来是邹捷峰的关系,陈太忠听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姜梦龙是姜丽质的生身之父,不过他对邹捷峰的感觉更好一点——当然,这是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没有理由。
中间人在这里帮着安装,郭建阳和陈太忠也有样学样,这一个箱子里的渔具并不便宜,据说是海竿什么的,而且鱼线坚韧,三十斤以下的鱼跑不了,要是真的垂钓老手,懂得纵放的话,六七十斤的鱼也钓得上来,当然,要是再大的话,那鱼线就得换成钢丝了。
但是那小年轻就很没有眼色,一点都不知道上来搭手,他站在那里,愣愣地盯了姜丽质和杨颖一阵之后,居然转身走掉了,不多时,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紧接着,一旁溅起水花无数,湖水一圈一圈地荡漾了开来。
“啧,”陈太忠看得有些无奈,他是真的不想计较,可有些人就太扫兴了,“素质啊,你路边找个树坑解决不行吗?一定要尿到湖里?”
郭建阳则是更干脆,他扭头看向杨颖,“杨科长,这就是绕云自来水的第一大水源?这么搞的话……我回宾馆就只能喝矿泉水了。”
3179闲适(下)
这个水要经过多重处理的!杨颖很清楚这一点,每天往湖里撒尿的人起码有三位数,往湖里撒尿的鱼……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是再无关紧要,亲眼看到有人往水源里撒尿,这也是很膈应人的,杨科长自己都觉得恶心,眼不见为净——见到了真的恶心。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以中年人走到旁边骂年轻人两句为终结,不过有意思的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郭建阳居然连着钓到了两条三两多的小鲫鱼。
“鲫瓜子,这是带窝子的,”中年人很激动,鲫鱼都是一窝一窝的,“你们的杆儿都别动……鲫瓜子熬汤喝,那真的香。”
“就算杀,也得养几天再杀,”姜丽质轻轻嘀咕一句,其实她也没那么娇气,不过老话说的是“眼不见为净”,既然看到了,而她终究是学医的,对卫生什么的还是比较在意。
正说着呢,不成想她的浮子也是重重一沉,于是忙着收线,接着鱼竿一扬,一条小鱼带着水花飞了过来。
“哈,丽质好运气啊,”一个声音在大家身后响起,众人扭头一看,却是绕云市委秘书长邹捷峰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邹秘书长,”陈太忠站起身,笑眯眯地抬手跟对方握一握,听到那中年人说什么秘书长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可能会出现这么个场景,“大中午的,把您也惊动了。”
“你神出鬼没的,抓住你一次不容易啊,”邹捷峰听得就笑,他已经很高估眼前这个年轻人了,但是没想到,估计得还是有点低了。
这次天南省文明办大张旗鼓地过来,他早就知情了,秘书长有心请陈太忠出来坐一坐,却听说省委那帮人巴结得很紧——估计没这个时间。
等他听说,昨天下午郑书记不但到场了,还在晚上私人宴请了天南的陈主任,邹捷峰是真的有点坐不住了——他要是不认识陈太忠也就算了,可他不但认识,还有些私人交情。
邹秘书长跟的线儿不是郑文彬,但是跟这样的年轻俊杰走得近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保不定什么时候有事,就用得上。
于是在今天上午,邹捷峰给姜丽质打个电话,问她最近联系陈太忠没有,不成想得知小姜正要带着陈主任去玩,于是他索性安排人送了辆车过去,还建议来这里钓鱼。
姜丽质以前来过二库,也挺喜欢这里,有山有水的风景不错,尤其现在天气太热,中午的时候来感受一下河风,很清新凉爽。
邹秘书长也不摆架子,站在那里看他们钓了一阵鱼,才笑着发话,“好了,五条鱼不少了,绝对能熬一锅香汤了。”
“今天我可不吃钓的鱼,”姜丽质轻轻地撇一撇嘴,不过她也不是喜欢告状的主儿,并没有解释理由,只是简单地表个态。
但饶是如此,她那微皱的眉头,也让人生出怜惜的感觉,邹捷峰哈哈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那行,听你的……太忠,这里的鸡鸭鱼、蘑菇什么的,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我们办公厅一帮小家伙,隔一两个星期就过来吃一顿……”
他们说得热闹,那往湖里撒尿的小伙子却是听得脸色有点发白。
吃饭的地方,是在水库边凸出的一块石头上,石头很平,上面还搭了一个小亭子,亭子里的石桌、石凳不但干干净净,还略带一点潮气,看得出来是刚水洗过的。
亭子旁边离水库不远处,还挖了一个小池子,池子里的荷花正在冉冉绽放,红莲绿叶相映成趣,坐在这里一边吃喝,一边赏景,真的令人心旷神怡,陈主任扫视一眼之后,情不自禁地感叹,“哎呀,秘书长果然懂得生活……回头等我退休了,也得弄这么一处地方。”
“你退休?那可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邹捷峰听得就笑,然后他感触颇深地点点头,“不过你说的真没错,天天在单位里忙来忙去,还有各种应酬,能抽出时间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赏一赏美景,再跟几个朋友喝喝茶聊聊天,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上次来的时候,下雨了,那才叫美,”姜丽质笑吟吟地一指荷花池,“看着雨中湖景,听着雨打荷叶,再喝一杯热茶,真的很美。”
难得见到她有这么神采飞扬的时候,陈太忠禁不住生出了哄她开心的想法,但是抬头看一看天上,只能悻悻作罢——万里无云的时候,催雨的难度有点大。
说着话,饭菜就用小车推了过来——做饭的厨房,离这里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这里的人不怎么负责服务,不过陈太忠和邹捷峰都带了跟班的,倒酒之类的也有人招呼。
邹秘书长本来就不怎么能喝,于是只倒了二两左右,“太忠,我就这么多了,下午还有工作,你多喝点。”
喝酒没伴,总是令人扫兴的事情,不过喝到后来,杨颖也渐渐地放开了,大家这才发现,杨科长的酒量真的不小——一开始她不说话,只不过是因为在座的领导太多了。
当然,她的酒量也不能跟陈太忠比,喝到将近一斤的时候,杨颖的话明显有点多了,小姜就拦着领导不让喝了,正好郭建阳的酒瘾上来了,“头儿,我跟您喝点吧。”
这顿饭边吃边聊,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邹捷峰起身告辞,陈太忠等人要站起身相送,秘书长拦着他死活不让,“难得你们兴致这么高,接着喝,我是要回去上班,不走不行。”
陈太忠从拦人的力道上分析,知道邹捷峰真心实意地不想让人送,于是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既然都不出面送,别人也就坐下了,只有姜丽质陪着秘书长走到五十米之外,聊了两句之后回来了。
郭建阳也是鲜有这么放松的时候,水库边的风景也真的不错,于是就跟自家领导畅饮了起来,姜丽质和杨颖原以为这俩再喝一会儿就好了,不成想眼见白酒一瓶接一瓶地**掉。
这俩也太能喝了吧?杨科长自觉酒量不含糊了,看得都有点眼直,倒是姜丽质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站起身走向了厨房。
不多时,那边送过来一壶茶和一个暖瓶,杨科长喝了酒正觉得口渴,于是跟小姜坐在一起,风轻云淡地品起茶来。
差不多喝到两点半,太阳都要斜照到桌子上了,大家才很尽兴地站起身走人,至于说结账——秘书长早就把单买了。
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四个人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就商量在水库边走一走,郭建阳猛地一拍脑袋,“坏了,车晒着了,我去换个地方停。”
“一起去吧,”姜丽质也记得她停车的树荫,想来现在已经是大太阳直晒了,所幸的是,停车的地方也不远,四个人就这么边走边聊过去了。
晒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里,那真是不能呆,郭建阳和姜丽质将车移到阴凉地,就这么短短的两分钟,郭处长出来时就汗流浃背了,前心后心湿了一个透。
姜丽质也不比他强多少,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白皙的脸上带起了一团红晕,鬓角发梢也冒出了汗珠。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吱儿”,大家循声看去,却是五六个年轻人,笑眯眯地看着姜丽质,有人更是发话,“香车美人啊。”
这个年代在下面地市,能开得起本田车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了,人们见到了微微感慨一下,也是正常的。
但是当面这样调笑,就有点过了,尤其是陈主任很有呵护小姜的**,闻言就笑眯眯向前走两步,“怎么,谁不服气吗?”
郭建阳见状,却是吓了一跳,心里禁不住哀叹,跟领导在一起,怎么总能遇到莫名其妙的挑衅?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打开车门从座位下抽出一把扳手,迅速地跑了过来,警惕地将领导护在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吹个口哨嘛,何必这么大惊小怪?”一个皮肤白皙的高大青年发话了,他懒洋洋地回答,“无非就是看见美女了,又没打算干什么。”
“对你来说,这是一个聪明的决定,”郭建阳轻哼一声,扫一眼年轻人身后的两辆车,暗暗地记下了车牌号,“你要打算干什么的话,一定会后悔,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嘿,小子你挺牛的嘛,”旁边过来两个年轻人,看那架势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后面更有人也是打开后备箱翻腾,看起来是在找家伙。
这是常见的一言不合就起冲突,虽然不是多大的事情,但是这里人烟稀少,人多的自然占便宜,而且这帮人看起来很有底气。
“哈,”白皙年轻人看了郭建阳足有五秒钟,又看一眼高大的陈太忠,才哈地笑一声,转身走了,“弟兄们走了……真是莫名其妙,非要说个香车丑女,你就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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