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进度不行,还要加快,”天南省民政厅的厅长凌洛,正在民政厅新办公大楼的工地上巡视着,太阳太毒,所以他没有戴安全帽,一边有人帮他撑着阳伞。目前在建的新民政大厦已经封顶了,正在进行管线预埋和内外装修,差不多再有九七个月,就能竣工了,但是凌厅长性子比较急。
凌洛长得高大魁梧,也挺着一个大肚子,不过由于他的身高超过了一米八,所以这个肚子不算太明显,他今年五十五岁,还能再干一任厅长。
民政厅的旧楼早就落伍了,前两任厅长都琢磨过盖楼,但是都活动不下!$金,就蹉跎到现在,凌厅长有魄力也有能力,找耒了资金盖楼,新的大楼建成,舱改善大家的办公环境,从而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j$金有点跟不上,”旁边有人跟着解释,“拖欠施工队的钱现在
接近四百万了,大家正在竭力给他们做工作。”
这栋楼,是凌洛一手张罗起来的,所以这施工队的选择,都是过了他的眼的,正是因为这个,这些施工队相对也都比较老实一十跟凌老大说得上话,还怕要不到钱吗?
所以,这位的回答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无非是叫一叫苦,证明不是自己的责任而已,凌厅长也明白这个,于是他哼一声。
“工期现在已经拖后了两个月了吧?告诉他们,不想干的给我走人,想干的,签完工责任书,你一定要落实到每一个乙方,一个不落一一r一一▲”
他正说着呢,秘书拿着电话走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凌厅长看一眼自己的秘书,淡淡地发问了,“怎么回
事”
“省文明办有人……在厅里等您,”秘书见领导公开发问,也只能这么回答,等看到领寻眉头微微一皱,又立刻解释一句,“不是那个女处长了,是……副主任陈太忠。”
“哦”跟他说我在工地呢,他愿意等就等,想过来就过来,”凌洛
一听,来的是这位,又是淡淡的一哼,他听说过陈太忠。
彭备苗前面来过几次民政厅,其中有一次就获得了凌厅长的接见,他对省文明办要这个实到款项单子的意义不太了解-,要彭处长跟自己说一说○
彭苗苗也不想卖了陈主任出去,而且这是文明办的公事,过于强调个人因素,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于是她就表示说,听说很多允诺的款项,到不了账,这是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背道而驰的,文明办不能坐视
她说的是实情,但是凌洛也得相信不是?他心说你文明办手再长,也管不到这个吧,拿这个东西做文章,莫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当然,这是惯性思维,他不知道文明办已经变天了一一陈太忠的折腾,还没到了省级层面上,那么凌厅长拖着不办,那也是人之常情了。不但不办,他还打听这是谁的主意,这个情况下,郡苗苗就扛不住了,要细算的话,就是马勉到了凌洛面前,那也难免要矮上一点,一个是副厅一个正厅。
彭处长作为一个区区的正科,能被凌厅长接见,仗的不过是文明办在接受宣教部管理的同时,也接受省委的领导一一真要算来历的话,文明办虽然是副厅单位,来头却是要比省民政厅大,是两个文明里的一个呢。
凌厅长这么问了,彭苗苗当然也不会幼稚到说是谁发起的,她只是含含糊糊地表示,此事目前归副主任陈太忠分管,陈主任很关注此事。
“陈太忠不是凤夙科委的吗”凌洛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证明他
对陈主任还是有相当了解的,“怎么就到了文明办了呢?”
合着凌厅长是靠着邝天林起家的,最后登顶这个厅长,是蔡莉帮着扶了一把,细算的话,是正林系的人马,而邝主任和蔡书记都是吃过陈太忠的亏的。
当然,吃亏的这二位不会去宣传,但是凌厅长对省里发生的事情也比较关注,所以他印象中,有陈太忠这么一号人一一那家伙似乎不是很好惹。
这就是人情社会的弊端了,只要肯上心打听的人,多少都能知道点东西,尤其是凌洛这种人,他的钻营心很强,不是紧跟着一个人,甚至,他跟郑飞的儿媳妇简泊云关系都比较近一一简大姐可是蒙艺的大姐。
但是简泊云这人太好面子,惹得急了敢给蒙书记甩脸子,而这凌洛年轻时虽然钻营心思极强,可是临到老了,反倒是看明白一些东西了。
是的,他也不求上进了,就求着平平安安在民政厅再做一任土霸王了一一当然,等五十八岁的时候,能去人大或者政协再享受一下副省级别,那就更好了。
反正凌洛知道,陈太忠这人不好惹,但是你再不好惹,也不过是个正处,他正在工地视察,自然不可能回去接见这个正处一十我也有根底呢,想见的话,你来工地见我吧。
事实上,新民政大厦跟民政厅是挨着的,都是民政厅的地,走路的话,用不了五分钟,他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五分钟之后,一个身高比凌厅长还要高一点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民政大厦的工地上,他面带笑容,走近了凌厅长一行人一十凌厅长这一拨人有三十多个,很引人关注的。
凌洛正在四下观看,猛地见到一个年轻人走过来,眉头微微一皱,也不说话,就这么目视着对方接近。
“凌厅长你好,”来人笑吟吟地走上前,伸出了手,“我是省文
明办的副主任,陈太忠……很高兴见到你。”
“哦,是陈主任啊,”凌厅长其实已经认出了来人,不过作为一个正厅干部,对上一个正处,有点矜持是正常的,反正他也没有视对方如无物。伸出手,如蜻蜓点水一般同对方握一握之后,他将手缩回来,不动声色地发话了,“我好像感觉手机*看o……在哪儿见过你。”
厅长说话的本事,自然跟别人不一样,凌洛是真的见过陈太忠一一不过,那是在电视上,他这表情和话语,真算得上是不卑不亢,既没
“那肯定是你记错了,”陈太忠笑一笑,他今天是抱着找事儿的态度来的,所以他从一开始,连个“您”宇都没有,正处跟正厅这么说话,已经算得上是目无领导了,“我可以确定,咱俩没有见过面。”
仅凭着这么笑意盈盈的两句话,周围三十多号人就确定了:来者不善,是敌非友一一最少也是找麻烦来的。
“哦,”凌洛无可不可地点点头,也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陈主
任这么匆匆赶过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正厅等着正处做出指示,这个说法有点怪异,但是围观的人都知道,这是凌老板挤兑对方呢:跟我说话都“你你我我”的,成,你是省委的你大,你说我听还不行吗?
“指示什么的不敢说,”陈太忠微微一笑,他就算再跋扈,也不会幼稚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贻人口实,“就是我们协调处小彭了解的郧件事,想知道一下两年前抗洪救灾的捐款的到位情况。”
“这个东西查起来很麻烦的,我已经解释过了,”凌洛的眉头微微一皱,也是不怒而戌的样子,“里面涉及的部门很多,光从民政厅了解,有点不够全面,也不够客观。”
“民政厅只是我们的第一站,该了解的情况,我们都会了解的,”陈太忠依旧笑着回答,“凌厅长你不会告诉我说,厅里连账本都没有吧?”
这话说得就很重了,捐款和救灾物!$若是连账本都没有,那可是天大的麻烦,说渎职都是轻的一一哪怕做假账,也得有账本。
陈某人没兴趣查那账的真假,他只想知道实到款项的情况,事实上,不管是谁,在这一点是不可能做假账的,明明收了十万,谁会说自己收到了二十万一一那不是傻的吗?
“账本有,还很多呢,整理起来比较麻烦,”凌洛不动声色地回答,“涉及的相关部门也比较多,你得有他们的许可……要不,我把这些相关部门给你拉个单子?”
“我只想从你这儿得到到账情况,这个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陈太忠继续微笑,不过眼中专是掠过了一丝杀机,“我都说了,民政厅只是第一站,文明办不但要账本,还要尽快拿到……我们不想影响后续工作的展开。”
“那体让省里给我下十,文吧,”凌厅长傲然地回答,都是官场中
人,强调一下程序并不算特别-冒犯,“要省委的文件。”
他搞不清楚陈太忠的真实目的,虽然对方说的理由,听起来也是靠谱的,但是这年头的官场,蹊跷事比正常事要多,多点提防之心,总是不会铝的。而且,凌洛大致明白陈太忠、黄家和蒋省长之间的关杀一一一厅之长的视野,相对还是比较开阔的,所以他不要省政府下文,要省委的文件。
蒙艺和杜毅肯定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而陈太忠当年是蒙艺的人,而且蒋省长是偏黄家的,某人想在杜毅那里想讨个文,还真的就难了。
他这要求不无刁难之意,但是随便拿到什么地方,都绝对说得过去一一你文明办本来就是党委序列的嘛。
另牡】章人为因素
“宣教郜的文件行吗?”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问,他不打算在此事上耽搁太多的时间,所以一直没怎么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成想,对方一直不紧不慢地兜着圈子,最终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火……最后一句话的份量,他很清楚。
这个问题,就是图穷匕见了,姓凌的你到底打算不打算给我面子,不过很显然,凌洛不想给他太多的面子,于是,厅长大人嘴角扯动一下,勉强算是个笑意,“最好……还是办公厅的吧。
“原来宣教部的文,在民政厅不顶用?”陈太忠见这厮非要找死,一时也恼了,不过转念想一想,他实在没必要将时间耽误在这种事情上,于是叹口气,“凌厅长,我们很着急要这个单子的。”
凌洛也被他这话激得有点受不了,什么叫“宣教郜的文不顶用”?拜托,我是政府序列你宣教部是党委序列,根本就不搭调,潘剑屏就算是省委常委,他也管不到我这一片儿来。
而且文明办越着急要这个东西,他就越觉得不对劲,所以,明知道陈太忠难惹,他也不打算松口,更别说现在在场的人有三十多个,都是民政厅和施工方的人。
当着这么多人,他要是冲一个小处长服软,那真的是威严扫地了,所以他点点头,淡淡地回答,“如果有宣传方面的需要,我们当然还是需要宣教郜的指导的。”
不是出于宣传的需要,你就免开那个尊口吧……但是,我也没说就是不认宣教部。
这不软不硬的钉子,顶得陈太忠直翻白眼,他愣了一愣之后,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在离开之际,扫了两眼在建的民政厅大楼,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句,“民政厅这个办公大楼,很气派啊……”
就气派了,你咬我啊?凌洛面沉似水,看着对方离去,转头又继续去视察工地。
他当然明白陈太忠话里的意思,这么大的楼,要说里面没点猫腻,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猫腻,强行找出点毛病也不是问题,这话威胁的吝思一览无遗一十我惦记上你这一块儿了。
惦记就惦记呗,凌洛不在乎,起码他必须对自己说,我不在乎,这个时候是慌不得的,人要是一慌,就容易乱了分寸。
事实上,他也有不在乎的理由,这个大楼的土建,是省建来搞的,其他的施工,也有这样那样的人介绍,甚至几十万的内部装修效果图,都是建设部某副部长介绍的人槁的,陈太忠你真敢乱搅和的话,那要天下大乱的。
然而,想是这么想的,他心里还是不踏实,回了办公室,就打个电话问省委宣教郜的朋友,说这文明办找我要这个东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宣教郜的人自然知道,文明办最近动作很大,细细一问之后就告诉他,十有**是文明办要拿那些口惠而实不至的家伙开刀了一十“陈
太忠最近的风头很劲,你别跟他对着干,这家伙现在都红眼了!
红眼了吗凌洛放下电话沉思了起来,一时间他有点后悔上午的态度了,但是这也怪不得他不是?在场那么多人,姓陈的你说话阴阳怪气的,我要是当时就允诺下来,你让我这个一厅之长的脸面往哪里放?
可是既然已经做了,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一一说白了,还是对以前那个彭处长的重视不够,没有将此事当回事,才导致了现在的被动。
他拿起电话,恝跟自己的办公室主任交待一句,说文明办再来人的话,你可以适当地答应她,可是再琢庋一下一十估计文明办不会再来人了。
那么,就只能让办公室主动联系文明办了,然而想一想,这有自打耳光的嫌疑啊,他沉吟片刻,拨通了荣军医院的电话,“小李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小李是荣军医院招待所的所长,交游广阔为人玲珑剔透一一说白了,也是凌厅长手里干脏活的主儿。
李所长得了凌厅长的授意,就联系一下文明办协调处的彭苗苗,说是听说文明办想要这个实到款项的明细,我倒是能帮着想一想办法,私下给你掐一份过来。
其实这就是凌洛变相地屈服了,却又不伤及面子,相对那些找朋友传话的行为,他的行为不但低调,也不虞成为别人口中的谈!$一一凭良心说,陈太忠是很牛了,但是你再牛也不过是个处级干部,凌洛无意跟此人对等交往。
彭苗苗接到这个电话,很是有点意外,心说陈主任返还真的大
能,上午出去一下,下午对方就巴巴地主动联系自己了。
于是她出去一趟,将此人梏进了办公室,问清楚了对方的来历,心说这荣军医院是归民政厅管的,那个小小的招待所所长,大概是个科级干部,不过既然是有出处的人物,说的话就应该是可信的。
但是再聊两句,她表示无法接受对方私下递交文件过来一一文明办要追查那些空口许诺的家伙,手里的证据必须得有可以公开的渠道。
当然,银行的回单复印件就是一个不稽的证据,但是单次汇款不能代表什么,谁说不允许人家多次汇款了?
更何炎存追究人家责任,怎么也得有个民政厅的授权一一起码是有个合作的意向,文明办这边办事,才会更理直气壮,而这些恝法,不通过正常渠道是走不通的。
李所长一听这话,也没辙了,于是走出房间去,给领导打个电话,将事情如此如此地一说,凌洛登时就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叹口气,“那你跟她说,让陈太忠再过来一趟,好好地谈一谈吧。”
李所长把话传过去,这就算完事了,彭苗苗去找一下陈主任发现领导不在办公室,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将自己接待的情况说了一下,又请示陈主任,咱们怎么安排一下时间
“嘿,他当我在民政厅在上班?”这次,是轮到陈太忠不干了,我的副处长跑你那儿好几次,不得要领,我去一趟,你也弄我一个大难堪,现在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又要叫我过去,真当我陈某人领你的工!$呢
“他这……多少是个善意吧?”彭苗苗知道陈主任性子暴,却是没想到能暴烈到如此的程度,惊讶之余,赶忙出声安慰自己的领导,“好歹是个厅长呢。”
“他的时间未必有我宝贵,”陈太忠冷哼一声,他一向秉承的是你给我面子,我就给你面子,今天那么多人面前,姓凌的面子算是保住了,哥们儿我的面子丢得一塌糊涂了。
所以梏下来他的话,说得就是冷冷的,“而且,咱文明办以前不怎么管事,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加大力度搞这个精神文明建设,怎么会由着他们呼来喝去呢?黯处长,不管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啧,”彭苗苗挂了电话之后,禁不住叹口气,原本她想着,陈主任要是不肯去,我再去一趟好了,结果听到这句话,心说……这这,我也不合适去了。
其实好好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偏偏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她悖悻地撇一撇嘀,“官场里多少事儿,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啊。”
陈太忠对这个凌洛,真的是恨上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在查找那个民政大厦的问题,知道了是省建一公司承建的之后,接下来又是多方打听。
不过,他在省建一公司也没什么硬关系,就是科委大厦是省建一公司盖的,省建委他倒是认识何振魁”但是何处长到寿喜挂职锻炼去了。
事实上就算何振魑,没去寿喜,这种事儿也不合适问老何,两人不过是个短暂的同学关系,虽然在学校处得不错,但是毕业了也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惦记上的是一个正厅,事情有点大条,省建一公司又不归老何直接管辖,打电话咨询的话,真的没太大意思。
于是他问的就是省建的项目经理,说是民政大厦那边是怎么回事?罗经理倒还买账一一科委大厦虽然已经完工了,但是还有十个点的质保金不是?打听了半天之后,告诉他这个大厦跟昝里要了八百9万,剩下的都是民政厅自己筹来的。
这就是问题嘛,陈太忠明白了,那个大原跟科委大厦差不多,那么花费也差不多,就算到不了五千万,没有三千万是绝对下不来一一一栋大楼的建设,土建上差别不会大大,体现出差距的,都是在后期的装修和设备购置上。
今儿夜里,我去收集点控科,等许纯良回来,将这些资料递到省纪检委去,就算拉不下姓凌的来,吓也吓他个半死!
他这主意打得不钻,不成想夜里八点多的时候,接到了省纪检委副秘书长卓天地的电话,“太忠,听说你跟凌洛……有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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