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韵兰问出这话的时候,有佣人走过来,礼貌的给在坐的三位沏了一杯清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修侃侃而谈的缘故,那佣人多看了卫修一眼。
卫修听到慕韵兰的话,微笑道:“所以说我才有些不确定。”
“说说看呗”慕韵兰娇笑道:
卫修想了想,清了清喉咙道:
“之所以判断为元朝之物,而非明朝,说起来也是有几分侥幸。卫某之前考古过一座元墓,也算是第一时间大饱眼福,对于元朝之物有着特殊的直觉,当然直觉不能拿来说事,但是在我们这一行,有些行货是根本不需要具体鉴赏,只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是赝品,其根就在于直觉上,真的东西看多了,假的自然一眼便能发觉不对劲,这算是一个理由。”
卫修这个理由说得外行人只会觉得是在故弄玄虚,然而内行人却知道这的确能算是一个理由。
“这第二,掐丝珐琅虽然几乎与錾胎珐琅同时在元朝大规模传入我华夏,但是却是在明朝兴盛起来,随后更是几乎独占珐琅制作市场,甚至景泰蓝这个称呼就是从掐丝珐琅脱胎而来,然而纵观至今出土的明朝掐丝珐琅,就可以发现多有断丝现象,甚至出现垂直整条断裂而开。”
“这一现象随着冶铜工艺的提升,到了清代之后的掐丝珐琅才终于改善,极少有断丝的情况发生。”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件珐琅彩绝对不是清朝之物,现在的论点是这是元朝之物,还是明朝之物对吧由断丝这一常见现象,可以推断出这很可能并不是明朝之物,而是元朝欧洲工匠所做的掐丝珐琅,或者干脆就是掠夺而来的珐琅成品。当然这并非绝对,毕竟例外就是证明规律的存在,明朝也有制作极为完美的掐丝珐琅。”
“其三,明代珐琅彩多为陈设、祭祀之用,这件花瓶造型的珐琅彩倒是少见,当然这个论据依旧不太充分。”
“第四,纵观整体整体风格,杨伯达先生认为,明代宣德时期掐丝珐琅器构图严谨,掐丝或活泼生动,格调典雅;嘉靖时期构图繁密,掐丝粗犷,色调对比强烈;万历时期构图繁复,掐丝潦草,色调热烈。”
“而再看桌子上这件掐丝珐琅,构图略带一丝散漫,掐丝严谨之余却少了掐丝珐琅应有的细腻,我想着应该是运用了錾胎技法的缘故,所以单就以风格而论,这并不像明代之物。当然还是那句老话,各朝各代总有例外的存在,这个证据依旧不太严谨。”
“第五”
卫修刚说到这,慕韵兰便惊讶的道:“还有证据”
“当然了”卫修理所当然的道,听到这话的慕韵兰心中几乎已经肯定这就是元代之物了,因为别看卫修一口一个证据不充足,但是当所有的不充足的证据与巧合综合到一起,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第五呢”沈万国却听得如痴如醉,赶紧追问。
“第五其实也没什么,乃是从缠枝莲纹上的辨认,元代缠枝莲纹布局疏密有致,线条全部都是用单线勾勒,花瓣短而肥腴,花心呈桃形。而随着时间推移,大约明朝中期之后的缠枝莲纹的布局趋于繁缛,开始以双线勾勒,花瓣也趋于瘦尖。这有点类似唐朝以胖为美,而现在却以骨感为美的一般。再看看这件珐琅彩,正是单线勾勒,当然这点依旧很难严谨的证明这是元代之物,毕竟明初也有发现使用单线勾勒的缠枝莲纹。”
说到这,卫修都露出无奈的笑容道:“大概也就是这几点,几乎哪一点证据都有些不充足,所以我才准备带回内地,彻底鉴定一次。”
卫修说完之后,房间里一片静谧,沈万国与慕韵兰久久难以回过神来的,盛名之下无虚士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被推上去做考古队队长,没有几把刷子,被推上去也是出丑啊
“没想到区区一件珐琅彩竟有如此精彩,之前多有唐突,卫先生不要在意啊”慕韵兰说的是藏品交流之事,毕竟此时看来她所提出的交换,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卫修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这个也不一定就是元朝珐琅,这个还是等回去具体鉴定之后才能得出结论,到时候万一要是我眼拙看错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听到卫修自黑的言语,沈万国笑道:“贤侄太谦虚了,我在此道虽然不是专家,不过也算是久病成郎中,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一些,听贤侄之前丝丝入扣的分析我觉得这八成因该是元朝錾胎珐琅”
说到这,沈万国忽然想到什么,露出异色道:“贤侄在拍卖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吗不然怎么会如此大幅度的加价竞拍”
卫修没想到沈万国竟然能想到这一步,心思一动道:“勉强算是吧,当时离得远,虽然有显示器,但是看得终究不清楚,当时也就凭直觉拍下的。”
听到这话的沈万国表情不变,心中却愈发震撼:直觉又是直觉这得多自信,才敢一掷千金证明自己的眼力
这场以藏养藏的私人交流最终因为藏品价值悬殊过大而终止,慕韵兰心中虽然有一丝遗憾,但是却并不恼火。
别看卫修三人年龄差距极大,然而聚在一起共同话题却极多。
首先三人都是古玩爱好者,在古玩上多少也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另外三人也都是商界人士,更是站在商界顶层的人物,价值观即便不尽相同,思想上也有共同之处,一番交流下来,卫修都感到受益良多。
大概是难得遇到这种相谈甚欢的场面,沈万国特意下楼吩咐厨房多准备点晚饭,三人在沈万国的豪宅内共进晚餐。
饭后,卫修与慕韵兰同时告辞离去。
晚饭并未饮酒的卫修,一路驱车返回酒店,长街的霓虹灯透过车窗在卫修的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光影。此时卫修的心情很不错,不错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保住了珐琅彩,而是与沈万国以及慕韵兰的交流,让他感到此行不虚
这种富豪的经商做事经验,可不是简简单单从书本上就能学来的,市面上的所谓名人传之流,基本上都是经过人为美化的,甚至抹掉了很多不光彩龌龊的地方,看那种书很容易误入歧途,毕竟社会人心的复杂可不是区区几本书就能描述得出来的。
心情愉快的卫修,心中琢磨着回到沫省看一下博物馆进度之后,还是得抽空去德国一趟,虽然他经常与公司有联系,偶尔也遥控指挥一下,但是这种长达半年不见面的状态下,难免不出问题。
心中正想着,前方隔离带花丛中忽然窜出一个人,直愣愣的扑倒在地面上。
卫修被惊得连忙刹车,脑海中冒出一个词汇:“碰瓷”
还好卫修车速并不快,虽然有些走神,但是在探索者的提醒下车子刹车极为及时,在距离那人三四米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卫修皱着眉头看着前面趴着的人,想了想没下车,掏出手机就要报警。遇到这种事情报警是最好的选择,怕事怕麻烦,只会被人逮着敲竹竿子。
然而卫修刚刚掏出手机,车子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涌出一大群人,其中几人拿着棒球棒敲打着卫修的车窗,骂骂咧咧叫卫修下车。
果然是遇到碰瓷的了
卫修脸色难看,还想报警之时,啪的一声,他的车窗玻璃陡然被敲碎,一粒粒玻璃渣虽然不伤人,但是溅射在卫修的脸上,依旧划出细小的伤口。
细微的疼痛,令卫修怒火冲天的推开车门,刚下车,就有一男子下巴看人,一脸狰狞的拿着棒球棍指着卫修的脑袋道:“你个怎么开车的看看人被你撞的,骨折了,你说吧,怎么赔”
卫修眼神阴霾到了极点,扫了一圈四周十几人一脸戏虐的看着他,怒火中烧的道:“想不到南港还能碰到碰瓷讹诈”
卫修话还没说完,那人就是一棍在狠狠的砸在卫修的车盖上,顿时车子被砸出一个凹坑:“,怎么说话的你那只狗眼看到我讹诈了,你这小瘪犊子撞了人还有理了啊操,赶紧给老子赔钱,至少一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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