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的手虚空停在空中,郑悠悠的长剑已经出鞘,也虚空停在空中,她母亲说话了。
“任何人碰一碰他们,五神画卷就此灰飞烟灭!”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
圣女脸色一变:“要想不碰他们,也容易,还望母亲大人不要那么固执!带上五神画卷赴宴吧!”
这句话虽然斯文,但威吓的成分非常明显。
密林深处久久无声,终于一声长叹:“你赢了!老身这就整理行装,随你赴宴!”
她出来了!
叶天眼前一亮,她身着彩衣,仪态万方,怎么都与刚才那幅落魄的形象联系不起来,她居然真的换了新衣,还真的打扮过,真的是赴宴的作派,而且她手中还握着一个画卷,虽然卷成一个横筒,但一缕神奇的气机依然从这画卷上透出。
对方四人同时关注她手中的东西,全都很激动。
“母亲!”郑悠悠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转。
郑母轻轻抓住她的手,目光滑过她的脸,无比的温柔。
“去吧!”
短短两个字,郑悠悠的泪就流了下来:“母亲,你要让我往哪里去?”她已经没有家了,唯一爱她关心她的母亲也被姐姐阴谋带走,去承受是人都无法承受的侮辱,想到母亲即将向杀父仇人鞠躬祝贺,她的心揪成一团。
“随他去,不管天涯海角!”郑母飞起,直上苍穹。
“妹妹,你又可以上路了。但愿下次拣回来的垃圾能比这次顺眼!”
圣女和三位长老同时飞起,留下这句无情的讥讽。
桃花岛上,两人面对面而立。
“我不该回来!”郑悠悠道:“这个恶毒的女人已经对母亲进行了监控,咱们回来刚好可以充当她制服母亲的筹码。”
她原本就是聪明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已经明白,今日姐姐突然出现正是因为监测到了她的回来。
母亲的性格如玉如钢,宁折不弯,她图谋母亲手中的五神画卷已有三年,一直无法得手,但她深知母亲有一个死肋。这死肋就是郑悠悠,如果当着母亲的面以郑悠悠为筹码,母亲什么都得答应。
她成功了!
郑悠悠也意识到自己的回归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无意间充当了敌人对付母亲的筹码。
“无需自责!”叶天道:“这一步棋迟早得下。”
是!郑悠悠的行踪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想抓她回来随时都可以。这步棋只是迟与早的问题,只要她郑悠悠不死,迟早有一天都必须面对今天的结局。
郑悠悠长长吐口气:“现在怎么办?”
走?她内心受煎熬,明知母亲在受辱她却只能走,会让她的人生从此陷入无限的痛苦与自责之中,而不走呢?又会将致命的筹码留给敌人,人家不管开出什么条件,母亲都只有答应。
走与不走。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选择,这就是她姐姐留给她的残忍选择。
三年时间。是她实施大计的三年,却也是她与姐姐较量的三年,这三年间,她每时每刻都处于绝对的下风,姐姐甚至到了不在乎她的程度,直接放她离开。一个对手当到让敌人无视的程度,可见有多么无助。
姐姐是算准了她找不到帮手的。
叶天眼中光芒微微闪烁:“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非得要你母亲去参加婚礼?”
“理由是显而易见的,这群禽兽在折辱我母亲。要公开宣告我们的抗争彻底失败。”郑悠悠愤怒地说。
“未必!”叶天道:“折辱一个年迈而弱势的老妇人并不适合于在权贵云集的婚礼上,在这样一个公开场合,这些所谓的名门正宗表现出来的往往是仁慈宽厚,绝对不会将见不得人的勾当当成资本去宣扬。而所谓胜败,也根本无需宣扬,因为紫云山与昔日的彩衣门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宣扬胜败对他们名声有损无益。”
“有道理!”郑悠悠微微一惊:“那你认为理由会是什么?”
“可能性很多,但有一种可能性是最有可能的!”叶天道:“安抚人心!”
“安抚人心?做梦!”郑悠悠怒道:“我母亲对他们的仇恨深入骨髓,岂能凭一张请柬就得到安抚?”
“他们安抚的并不是你母亲!”叶天道:“他们只是凭你母亲的屈服,来安抚昔日彩衣门的族人!”
郑悠悠大惊:“你的意思是……昔日彩衣门的族人也有图谋……图谋……”她很激动,几乎不敢吐出那几个字,但意思当然表述得很明白。
“是!”叶天道:“昔日彩衣门,门主被杀,族人面临生死安危,自身性命面临生死存亡,彩衣门集体屈膝,但肯定不会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肯定会有一些硬骨头、有气节的忠诚长老或者彩衣精英,这股情绪酝酿了三年,持续发酵,肯定会形成彩衣门内部人心不稳,而在三天后的婚礼场面上,如果昔日的彩衣门门主夫人亲至,无需任何言语,本身就是一种安抚,那些不安的情绪就会立刻得到安定,彩衣门将来的走向就算是定了。”
郑悠悠心情好激动,她三年来一直以为自己与母亲是孤军奋战,绝没有想过昔日彩衣门中还有可以争取的力量,今日听他点醒,突然热血沸腾,但听他后面一席话,她的心又冷了。
是啊,母亲和自己一直在抗争,一直是这股反抗力量摆在桌面上的风向标,也是那些心存反意的族人眼中的希望,如果母亲当众服软,这个原本就太缥缈的信心立刻就会打消,彩衣门内部的潜在力量立刻得以消除。
一场婚礼。一次很普通的来客到场,对于一个大宗门而言,有着如此重要的意义,对于彩衣门的拨乱反正却是灭顶之灾,怎么办?
“母亲。她一定能够洞悉敌人的奸谋,她如果在婚礼上不按对方设计的路线走,又如何?”郑悠悠盯着叶天的眼睛:“比如她当着全天下豪杰的面以命抗争,会不会将敌人的图谋引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当众激发彩衣门昔日的血性,从而将婚礼变成葬礼?”
“当然会!自从她换上新衣的那一刻起,我坚信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叶天长长吐口气。
一个女人。哀莫大于心死。
心若死,不会在乎身着什么衣。
她今日突然装扮得如此风华绝代,决不是为了对方的场面,而只是为了她自己内心的坚守,她生下来是一个公主。她嫁出去是一代主母,今日换上新衣,是走向人生另一个终点,体面的死亡,以昔日熟悉的形态去见她的丈夫。
郑悠悠的心完全乱了,她为母亲骄傲,也为母亲心酸。
“以死为谏,以死激发昔日旧部。这是你母亲的豪迈,这是你母亲的伟大,但遗憾的是。这一幕终究无法实现!”
郑悠悠大惊:“又出了何种变数?”
叶天道:“因为对方老谋深算,早已计算了各种可能,他们将所有的流程都予以固定,你母亲根本不敢走出那一步。”
“我母亲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有什么顾虑?……”突然。郑悠悠的脸色变了。
空中一个声音传来:“顾虑当然只有一样!就是你,郑悠悠小姐!”
郑悠悠猛然抬头。就看到了天空的两条人影,是两个她熟悉的人。彩衣门昔日名动天下的两大顶级长老,东阳长老和春阳长老。
“两位长老!”郑悠悠沉声道:“他言昔日彩衣门中尚有血性存在,敢问两位长老是否在此之列?”
“这位公子之精明,难见难寻,一语道破天机,彩衣门内的确有不安之力量漫延。”东阳长老道:“遗憾的是,在本座二人眼中,这不叫血性,这叫不识时务!”
郑悠悠的脸色变了。
叶天慢慢抬头:“不叫血性?敢问两位长老的字典中,什么才叫血性?”
“抱歉本座只是修行人,修行人的字典中没有血性,只有顺应天时的大道!”
“所以,你们二人只是前来邀请我与悠悠小姐赴宴的?”叶天冷笑道。
“聪明!”春阳长老赞叹道:“到时候将你们二人与那个老妇放在同一桌喝上一杯,相信那个老妇会安分很多。”
“很精妙!很人性!很顺应他娘的天道!”叶天转向郑悠悠:“要不,咱们也顺他一回?”
“悠悠小姐请!”两个长老同时伸手。
郑悠悠脸色惨白,敌人棋高一着,早已设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根本没有释放他们的打算,她姐姐郑燕和原先的三位长老离开之时,还留下了两大顶级长老,将他们牢牢锁定,在酒席正式开始后,计划将他们放到母亲同桌。
她母亲得知她根本没逃出去,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
她回首桃花岛,看了最后一眼,冲天而起。
叶天身形一动,也跟在她的身边,前面是一名长老,后面是另一名长老,将他们牢牢夹在核心。
“婚礼尚有两天,公子小姐可有什么行程安排?”东阳长老微笑道:“比如跟朋友聚一聚,或者邀请几位朋友也参与一下这场盛礼。”
极客气的一句话,郑悠悠心头却猛地一紧,他娘的还打她们朋友的主意?计划一块儿铲除?
叶天也很客气:“多谢长老的厚意,咱们就先到集市上喝点小酒,消磨消磨吧!”
两大长老对视一眼,莫非这小子真有朋友?
是哪方势力?这可是要搞清楚的事情。
但叶天的表现很一般,越过长湖就进入集市,进入集市东张西望显得很陌生,最后直接问一问郑悠悠,这里是哪里?
完全没有找朋友的架势。
前面有一座大酒楼,叶天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公子爷,几位?”小二的热情迎出来。很快目光一扫:“四位是吧?”
“是!”叶天道:“长老请!”
叶天一句长老出口,效果很明显,那个小二的目光立刻被这两位长老的衣服吸引。立刻上酒、上菜,菜是最好的,酒是上等的。而且根本不跟他们提钱的话。
酒楼里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原先是畅谈天下,现在却突然安静了。
但安静也只有片刻,酒楼中心的一桌突然开口了:“要说期待,咱们最期待的还是后天的婚礼大庆,紫云山乃是超级宗门,他们的圣子迎娶群芳谷的圣女。真正的天作之合啊。”
紫云山充其量也就一个名门大宗,离超级宗门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在这位白衣人口中,直接就变成了超级宗门。
他旁边的另一人道:“是啊是啊,两大超级宗门联姻。这里方圆三十万里,都是一家人,这里将是真正的繁华国度,普天同庆啊。”
酒楼里的声音一片和谐,一片歌舞升平。
突然,叶天开口了,他很惊讶:“悠悠,我好象听说紫云山并不是超级宗门。只是一个普通的宗门,什么时候升级了?”
这话一出,酒楼猛地静音。
郑悠悠道:“吞并的宗门多了。势力大了,不说超级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叶天道:“吞并弱小,自己就升级了,但这样的行事作风,带给这片天地的真的是繁华国度?为什么不是人间地狱?”
“所有人都知道会是人间地狱,但如果他们敢说出来。自己恐怕很快就得入地狱,于是。就违心地来一个繁华国度。”
“违心之论!有理!”叶天手抬起,指向酒楼中央:“这位兄台。你违心否?”
那个年轻人猛地看到一根手指指向自己,脸色立刻大变:“不……兄弟我……兄弟我实是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那你可知紫云山三年前吞并彩衣门时的手段何等下作?你可知曾造下多大罪孽?如此狗屁宗门你居然视同救星?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呼!
酒楼正中的人同时站起:“走!”
“走什么呀?”叶天叫道:“放心,这里没外人,我身边的两位长老大家知道是谁吗?彩衣门的顶级长老春阳和东阳长老,他们心怀故土,跟咱们是一路人啊……你们怎么都走了?”
酒楼的人全都跑得干干净净。
这个该挨千刀的年轻人信口狂言,恶意痛骂紫云山,谁敢靠近他?跟他多说一句话只怕就是池鱼之殃,赶紧走人!
酒楼空了。
两个顶级长老冷冷地盯着叶天:“阁下想拉本座二人下水?”
“岂敢?”叶天道:“本人只是想清静清静,让这群苍蝇赶紧滚蛋。”
春阳淡淡道:“你就不怕本座一筷子洞穿你的眉心?”
“不怕!”叶天道:“因为阁下二人身负主子之命,还需要咱们去赴宴,所以再生气都不敢真的杀了咱们,这就是当走狗的悲哀不是吗?”
“看问题看得很精准啊!”东阳冷冷道:“但只怕阁下还是看错了,本座二人的使命乃是让老太太投鼠忌器,让她有顾虑的从来都不是你,只要悠悠小姐一人足够。”
叶天好象呆住。
悠悠猛地一惊:“不得伤他……”
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也完全僵硬,对面的东阳长老盯着她,只凭这一眼,就足以让她发不出任何反对的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她额头的汗水一下子出来了,对方已经说得很明白,不会要她的命,但会要他的命。
自从他说出那番话时起,他就死定了,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路同行,所有的事情原本跟他完全不相干,但今日,他却要死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他,紫云山吞并彩衣门后,这里就是紫云山的地盘,任何人口出忤逆之言,都死定了。
不!不行!这是她的命运,不是他的,这不公平……
但她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悠悠小姐性情刚烈,肯定会以命相抗,不让咱们杀你!”春阳长老盯着叶天道:“但很遗憾,从现在起,她就算想自杀都不行。”
叶天道:“看得出来。”
“筷子从来不是杀人的兵器,但今日,却可以是!”
“可以接受!”叶天盯着春阳长老手中的筷子:“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绝对的。”
“人世间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在临终之前反悔的!”春阳的筷子轻轻晃动:“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去反悔的话,你会说什么?”
“两句话!只有两句话!”叶天道。
“说!”
“你们已是真正的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还有第二句!”春阳冷冷道。
“第二句就是:所以,你们可以去死!”
悠悠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对面的两名长老瞳孔也陡然收缩:“原来还打算反抗!”
“看来是!”东阳长老道:“亮兵器吧!”
“好!”
哧!
两根筷子陡然射出!
准确地刺入两名长老的眉心,两名长老眼睛陡然睁得老大,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他们的元神,居然被一只小小的筷子搅得米分碎。
筷子,真的可以是兵器!
“啊!”郑悠悠一跳而起,差点撞上屋顶,刚才她一直在挣扎,但怎么也挣扎不脱,此刻突然就挣脱了,空中拔剑,一回头,她完全傻了,两个顶级长老一人头上一根筷子,无比滑稽地缓缓倒下,而叶天,手中是一只酒杯。
“你……你怎么……”
叶天杯子一落,两名长老化成血雾,突然消失。
郑悠悠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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