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索科夫召集自己手下营长们开会时,在奥尔洛夫卡西北方向十几公里外,有一座叫小伊万诺夫卡的城市,罗科索夫斯基的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司令部就设在这里。
此刻的指挥部挤满了人,除了参谋长马利宁、军事委员捷列金等方面军首长外,剩下的都是各集团军司令员。他们是接到了马利宁的通知后,急匆匆赶到这里来参加会议的,然而大家到了这里才发现,虽说方面军的主要首长都在,可偏偏没有看到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的影子。
第65集团军司令员巴托夫走到马利宁的身边,压低嗓门问道:“参谋长同志,司令员召集我们到这里开会,但却没有看到他的人。我能问问,他去什么地方了吗?”
马利宁和巴托夫的私交不错,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后,连忙小声地回答说:“前两天的进攻中,坦克第4军所属的坦克第67旅不是突破了德军的防线,直接冲向了奥尔洛夫卡,准备与北上的友军部队在那里会师么?”
和坚守在斯大林格勒城内的第62集团军会师一事,巴托夫是知道的,因此在方面军司令部制定的作战计划中,他的部队昨天就应该赶到奥尔洛夫卡,与从对面赶来的守军会师,但由于德军的顽强抵抗,他的部队没有能突破防线。此刻听马利宁提起此事,便猜到罗科索夫斯基不在司令部,肯定和此事有关,连忙关切地问:“坦克旅的情况怎么样,和友军在奥尔洛夫卡会师了吗?”
马利宁摇摇头,表情凝重地说:“今天我们得到来自东南方面军的消息,说坦克旅已经在通往奥尔洛夫卡的道路上,被德军全部歼灭了。”
“什么,部队被歼灭了?”巴托夫听到这个消息时,浑身猛地一震,随后一把抓住马利宁的手,紧张地问:“司令员同志是不是前往坦克旅被歼灭的地区了?”
“是的,”马利宁点着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由于我军暂时还没有力量突破德军的防线,因此他是乘飞机去的。从空中查看战场,比地面上要看得清楚一些。”
“我的上帝啊,乘飞机飞越敌人的防线。”马利宁的话让巴托夫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参谋长同志,难道您不知道他所乘坐的飞机,随时有被德军防空炮火击落的危险吗?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
“巴托夫将军,你认识司令员同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什么样的性格,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马利宁耸了耸肩膀,把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你觉得他决定的事情,我们能劝他改变主意吗?”
马利宁和巴托夫的话,让其余的集团军司令员感到了震惊。大家的心里很明白,一旦罗科索夫斯基所乘坐的飞机被击落,那么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不过早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罗科索夫斯基就乘飞机离开了,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司令员能顺利地归来。
好在情况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就在众人为罗科索夫斯基的安危担忧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司令员同志回来了!”
听说是司令员回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门口,想搞清楚罗科索夫斯基是否真的回来了。片刻之后,众人看到身材高大的罗科索夫斯基从门外走了进来,连忙齐刷刷地站起身,向他行注目礼。
“指挥员同志,你们都来了!”罗科索夫斯基快步来到桌边坐下,抬手向下压了压,用命令的口吻说:“大家都坐下吧。”
等众人都就坐后,他用歉意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指挥员同志们,让你们久等了,我刚刚乘飞机到前沿去逛了一圈,耽误了点时间。”
“司令员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的话说完后,首先站起来的是巴托夫,“您是我们的最高指挥员,您没有权利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没办法啊,巴托夫同志。”罗科索夫斯基没有计较巴托夫和自己说话的语气,而是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后,接着说道:“我们和城内第62集团军会师的行动失败了,作为方面军司令员,我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深入前沿,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您想过没有,敌人的防空炮火会把您所乘坐的飞机打下来的。”巴托夫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一旦您发生什么意外,那么整个方面军部队就会失去统一的指挥,从而陷入不必要的混乱。”
“巴托夫,你多虑了。我乘坐的飞机飞得很低,可以说是贴着地面飞行。”罗科索夫斯基表情轻松地说道:“敌人很少能击落这样超低空飞行的飞机,因此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罗科索夫斯基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与巴托夫纠缠不清,因此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人群中的一位将军,开口问道:“克留乔金将军,我来问你,前天你手下的坦克第67旅突破德军的防御后,后续部队为什么没有跟上,结果害得希德贾耶夫上校和他的坦克旅全军覆灭?”
被罗科索夫斯基点名的人,是坦克第4军军长克留乔金将军,牺牲的希德贾耶夫上校就是他手下的一名坦克旅长。克留乔金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司令员同志,我们之所以会在技术装备方面遭受了何等巨大的损失,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因为组织不力,部队分散参战,又缺乏必需的炮火支援。以至于希德贾耶夫上校的坦克旅在突破德军的防线之后,因为缺乏后援导致他们全军覆灭。”
“你们为什么不给希德贾耶夫上校的坦克旅,提供更多的坦克和兵员呢?”捷列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要知道,也许再多十来辆坦克,他们就有希望和北上的友军会师,并在奥尔洛夫卡建立一个牢固的火力支撑点。”
“没办法,军事委员同志。”对于捷列金的责备,克留乔金将军连忙解释说:“我已经把全坦克军能动弹的坦克,都给希德贾耶夫上校,另外还派了一个步兵连随同他们行动。谁知我们这样做,依旧没能让他们和城里的友军会师。”
罗科索夫斯基原本对克留乔金有怨气,但听他解说完之后,知道错怪了他,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在空中看到,被击毁的坦克残骸延绵四五公里,也就是说,希德贾耶夫上校的部队在突破德军防线后,就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奥尔洛夫卡地区,试图与第62集团军派往那里的部队会师。”
“依我看,是崔可夫排除的部队行动太迟缓,才导致希德贾耶夫上校的部队被歼灭。”得知克留乔金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捷列金又把怨气转移到与坦克旅会师的部队身上:“司令员同志,您知道那支部队的番号吗?”
“知道。”罗科索夫斯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索科夫中校的步兵第73旅。”说完部队的番号之后,见捷列金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知道捷列金刚上任,很多情况还不了解,便又补充说,“这支部队原本是大本营用来防御马马耶夫岗的,他们在两个月的战斗中,取得极大的战果。这次为了迅速地实现与我军的会师,崔可夫才调动了这支部队北上。飞机在奥尔洛夫卡上空徘徊时,我看到地面有几辆被击毁的德军坦克,经过和东南方面军的沟通,才知道索科夫率领部队赶到这里后,曾经和德军的坦克分队遭遇过,并发生了战斗……”
捷列金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司令员同志,既然我们与第62集团军会师的行动失败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经过我的观察,敌人在我军正面的力量很强大,机动性也很强,他们占据着很有利的地区,要知道,这里以前曾是我军部队构筑防线的地区,有着众多的防御工事。以我们现有的实力,要想再次突破敌人的防御是非常困难的。”罗科索夫斯基表情严肃地说:“因此我们只能就地转入防御,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向敌人发起进攻。”
“就地转入防御?”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捷列金有些不乐意了:“司令员同志,我们方面军的任务是解救斯大林格勒,不是停在这里无所事事。”
“军事委员同志,”对于恼羞成怒的捷列金,罗科索夫斯基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一旦我们察觉德军向斯大林格勒发起新的进攻时,我们就向正面的敌人发起进攻,将他们的有生力量牢牢地牵制在这里,以减轻城里守军的压力。”
“原来是这样啊。”捷列金搞清楚罗科索夫斯基的意图后,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随后说道:“司令员同志,我们已经把各集团军司令员都召集到这里了,你有什么任务的话,尽管向他们布置。”
罗科索夫斯基把手下的集团军司令员召集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宣布停止进攻,并就地转入防御之事。等他宣布完命令后,巴托夫有些担心地说:“司令员同志,我们停止进攻,并就地转入防御的行动,经过最高统帅部的许可了吗?”
“巴托夫将军,”罗科索夫斯基态度和蔼地说道:“此事我已经和副统帅朱可夫大将商议过了,他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把宝贵的兵力,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反击中。他认为,就地转入防御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的。”
得知让部队就地转入防御,是得到了朱可夫的允许,众人的心里顿时感到踏实了许多。既然副统帅都这么说,那么大家就没有必要再徒劳地向德军的阵地发起进攻,而是应该利用这段时间,补充兵力和武器弹药,等待新一轮进攻的开始。
等参加会议的指挥员都离开后,马利宁有些顾虑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朱可夫大将有没有说,燃我们什么时候,再发起对德军的进攻?”
“十天之内。”罗科索夫斯基苦着脸说道:“朱可夫大将觉得经过十天的补充,我们部队应该重新具有突破德军防线的实力,因此下一轮进攻,在十天后的清晨发起。”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这番话,军事委员捷列金是喜笑颜开,因为这么一来,部队就能再次从敌人的侧后方发起攻击,与城里的守军会师;而马利宁却是眉头紧锁,他心里觉得,就算等十天再向敌人发起进攻,仍然是非常仓促的,部队缺乏必要的兵员和物资供应,来支持新的反击,因此很难取得理想的战果。
想到这里,马利宁鼓足勇气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我觉得您应该直接向最高统帅部报告,请求他们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兵员和技术装备,否则就算十天之后发起的进攻,我们依旧很难取得什么战果。”
“参谋长同志,我是方面军司令员,难道我不清楚部队现在的情况吗?”罗科索夫斯基等马利宁阐述完自己的看法后,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但十天之后对德军再次发起进攻,是朱可夫以副统帅的身份所下达的命令。别说我们能得到有限的兵员和物资的补给,就算什么补给都没有,我们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对正面的敌人再次发起进攻。”
“可是准备不充分的进攻,只会进一步削弱我军的实力。”马利宁着急地说:“司令员同志,您还是找机会和朱可夫大将商量一下,取消这种没有意义的进攻吧。”
罗科索夫斯基用眼睛盯着马利宁,说道:“参谋长,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管在新一轮的进攻中,我军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为了阻止德军占领斯大林格勒。什么进攻是没有意义的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明白吗?”
“明白了,司令员同志。”马利宁挨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批评后,立即意识到自己有点口不择言了,连忙向他保证说:“我以后不会再发表类似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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