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多啊,以前来的时候,倒没发现。”叶少阳自言自语。
“赶上乱世了,人间每天都在死人,天子殿人手已经不够了,最近又调来许多人,真不知道这乱世能持续多久呢,对了你知道的吧。”
没等叶少阳回答,他急忙摆手道:“你不要说,对于未来的事情,你一点也不要说。”
“可你以前不是老问我你未来的媳妇是谁。”
“咳咳,这是个人的事,我只是好奇而已,我也没让你一定要说啊。”
叶少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得了吧,要不是我守口如瓶,早就被你套出来了。”
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叶少阳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翠云,立刻叫了一声姐。
翠云本来夹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看到叶少阳,明显愣了一下,眼睛瞬间就亮了,“少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逸云叫过押送她的鬼差,问道:“怎么判的?”
那鬼差翻开文书,找到她名字看了下,道:“一生平凡,与人相欠,常有善举,是为三世行善,功德积累,即可发往阴阳司,申时三刻轮回人间,投生一书香之家,享三等福报……”
“申时三刻……”萧逸云皱眉,对叶少阳道,“那没多少时间了,你总得给她留点时间上望向台吧。”
投胎的事,可是绝对不能耽误的,你总不能让人家大肚子产妇一直在病床上干嚎生不出来吧?
叶少阳还没说话,只见翠云冲萧逸云道了个万福,道:“长官在上,俺不上什么望向台,让俺跟他们说说话就行。”
萧逸云道:“你不上去看看亲人什么的,这辈子可就这一次机会了。”
“俺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他俩了。”
萧逸云耸耸肩,冲叶少阳看了一眼,“还等什么。”
叶少阳跟小九走了上去。
“姐,你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之前不去治疗啊!”叶少阳一看到她,忍不住责问起来。
翠云笑道:“医之不死病,我得的病,怎么也治不好了,本来就是挨日子,天可怜我,死之前能见到你们一面,再亲手给你做一顿饭吃,我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走上前来,摸摸叶少阳的脸,又看看小九,道:“你俩好好的,我投胎转世几十年,早晚能到你们那个时代,到时候没准还会再见呢。”
叶少阳心情沉重,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少阳,那些金条我藏在被褥下面,本来想着你收拾我身体时能看到,既然见面了,就这告诉你吧,还有房契,我放在灶王爷的神像下面压着了,你们要是走了,自然用不上,要是一时半会走不了,至少也有个地方落脚……”
“姐,这都要走了,就别说这点小事了,说点别的吧。”
翠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少阳也搜肠刮肚,但想不到能说什么,分别的话都说完了,如果还要说,那就是日常琐碎,其实说个几十年都不嫌多,但分别在即,却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我过来,就是想送你一程。我送你走吧。”
萧逸云也道:“时间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于是叶少阳和小九陪着翠云走。
“对了少阳,改天你见到毛道长和云儿,记得跟他们说一声,我等不到跟他们当面道别啦。你走之后,他们来找过我一次,哦对了,毛道长知道你还在这个世界,他告诉我,如果你要找他帮忙,就去湖南邵阳的小陈乡,去打听下就知道了。”
叶少阳记在了心里。
先去轮回司销帐,然后穿过缘门去奈何桥,门外有鬼差拦路,查验身份,好在有萧逸云陪同,上去说了点好话,这才放叶少阳和小九进去。
奈何桥边,无数人在排队等着过桥。
很多人在哭——都是对上辈子不甘心的,对人间的亲人放弃不下的,少数人在笑——这是比较超脱的,对上辈子过的比较满意的,对亲人也没什么牵挂,但这样的毕竟少数。
更多人是沉默的,他们对亲人不舍,但不擅表达,跟他们在人间一样,浑浑噩噩,一辈子就这么平凡地晃悠过来了。
到了死的那一刻,才开了天知,明白前因后果,虽然还有来生,但所有的记忆都会失去,跟彻底死了有什么区别?
还有很多人或唱歌,或吟诗,来表达内心的感慨。
还有突然疯癫的,甚至有找孟婆多要几碗迷魂汤想当成酒来喝的。
还有不少一起出横祸死的,手拉手过去喝迷魂汤,喝完之后却谁也不认识谁了……
众生百态,在这里得到了最全面的展现。
只有孟婆一个人坐在茶棚前,脸上默然,没任何表情,仿佛看惯了这一切。
有道是: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
“我走了!”
翠云走过来,跟两个人都分别抱了一下,叶少阳感觉到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时激动,拉住她,转头问萧逸云:“有没有机会留下她,在阴司做个杂役什么的?”
萧逸云想了一下道:“判决都定了,你知道,没这个规矩,她若不去投胎,那人间该当出生的那个人怎么办,临时找人补,那可是需要时间的,申时三刻在即,没得耽误了。”
翠云安慰道:“少阳,你别难过,你拿一束头发给我。”
叶少阳会意过来,割了一束头发给她,翠云想了一下,交给萧逸云,道了个万福,说道:“求官人帮我收着,来生我死后,再来这里取。”
带着一个人的头发,来生投胎,就有机会相见。她知道自己跟叶少阳差距近百年,就算这辈子投胎带着它,也未必能见到,于是就想到把头发给萧逸云放着,再死的时候,开了天知,再过来取,如果这辈子死早了,那就再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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