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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他已然出了天人城,坐在老伯的驴车上赶往九山寺,由于现在系统还未进行关服更新,坐骑功能没有开启的情况下,玩家还无法骑马,方原还是靠着自己这假原住民的身份才让老伯答应载他一程,已经算是不错的脚力。

  等到方原赶到九山寺山门外,不禁一愣,放眼望去,香客一个没有,黑压压的全是玩家,自从北方异族叛乱,天人大范围进行报复性抢掠,地方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天人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出没。

  这也是为什么玩家如此肆无忌惮的聚集在寺门前。

  “这么多人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到方原的话,一旁男玩家说道:“我在这里都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寺门打开。”

  方原望着人群,才发现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这神州大陆的僧侣又不是平常游戏里那种系统任务NPC,他们因为修佛的原因所以接纳天人,但也不可能让这么多天人进入寺里,更不可能像系统任务NPC死板的进行一一对话,而且对话的内容还都一样。

  “兄弟,你不打算等了吗?”见方原离开,那男玩家疑道。

  “我不等了。”

  看着那人的背影,男玩家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耐不住性子。”

  ……

  下了山,方原坐在凉亭里,思考着触发任务的事情。

  忽然他眼前一亮,将地图拿了出来,将目光投在了九山寺后山的那条云水河上。

  随即他收起地图,翻山越岭,这才绕到了九山寺后山云水河边,看着河边那条绵延至远处的小径不禁露出笑意。

  他盘膝坐在巨石之上,进入了修炼状态。

  直到太阳偏西,两道身影出现在小径,是两个小和尚提着木桶有说有笑。

  听到谈话声,方原睁开眼睛,忙跳下巨石,随后惨叫声回荡。

  “明物师兄,你有没有听到刚刚什么异响?”

  “异响?我好像听到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咆哮声。”

  “哈哈哈,你把他胡子剪了,他老人家不生气才怪呢。”

  躺在地上,入戏十足的方原发现自己被无视,摇了摇头,“救命啊!有没有好心人!”

  “明镜师弟,我好像真的听到了有声音,你肚子在叫,是不是饿了?”

  ……

  场面一度很尴尬,方原再次被无视。

  他缓缓爬出巨石后面,颤巍巍的朝他们招了招手。那两个小和尚总算是看到他了。

  “明镜师弟,你看那里躺着一个人。”

  二人来到方原身旁。“他是不是死了……”

  “咳咳……我觉得自己还能救一下。”听到这话,方原一头黑线,装作很虚弱的样子。

  “他咳嗽了,还没死。这位施主,你是北面逃亡至此的流民吗?”此时方原的扮相确实挺像流民,衣服破烂不堪,面目沾上灰尘,头发散乱。

  “咕咕咕……”

  “师兄,你别看我啊,这次不是我肚子在叫,是他肚子发出来的,他一定是饿了。”

  明物师兄点了点头,说道:“你还能走路吗?跟我们回寺里吧。”

  方原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发出极其虚弱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一听到有饭吃,感觉身子充满了力量,咱们赶紧回寺里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

  就这样。方原看着假原住民的身份和蹩脚的演技,成功混进了九山寺里。

  “多谢明物小师父。”方原躺在云水堂斋房里。手里捧着热汤,他真的是饿了。

  “听说北方又起战乱,方施主是逃难的吗?”

  “是啊,小人本住在并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异族贼,他残暴不是人,勾结豪强目无天,杀我双亲夺我田,小人身体壮,残命得留存,流落至河边。可怜至亲他魂归天.此恨更难填,发誓把功名显,手刃仇人意志坚!”

  两个小和尚被方原这一番押韵说辞搞得有些懵逼,不过故事大概他们听明白了,确实是个可怜人。

  “怎么还没触发任务?”方原偷瞄了两个小和尚,他们眼角都泛满了泪花,怎么还没有系统消息。

  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方原抬眼看去,一个老和尚走了进来,那明镜小和尚忙站到一旁,低头说道:“师父,您别生气,徒儿知道错了。”

  “身为佛门子弟,实在是胡闹至极!。”

  哦?这就是他们口中被剪掉胡子的方丈师父吧,方原这时为了触发任务,只能怒刷存在感。

  “方丈,修行是点滴的工夫,明镜小师父的修行之路显然很长。不过他今日救我一命,乃是大善,还请方丈不要怪罪他。”

  方丈闻言看向床上那人,起手道:“方施主也懂佛理吗?”

  “略懂略懂。”

  “人心有尘,自然要擦拭,多谢方施主为小僧求情,小僧愿领罚。”明镜低头认错道。

  “心尘是擦不掉的。”方原笑道。

  “那将心挖去呢?”

  “尘非本尘,何来有尘。”说完这话,方原抬眼看向方丈:“业障深重的人,一天到晚都在看别人的过失与缺点,真正修行的人,从不会去看别人的过失与缺点。方丈,我说的对吗?”

  方丈笑出声来,点头道:“施主不入佛门实在是有些可惜。”

  “叮!”

  “恭喜玩家谁与争疯触发连环任务《寻找建村令碎片》,第一环节:和九山寺方丈论佛。第二环节开启条件:和九山寺方丈论佛获胜。”

  系统提示音响起,方原先是一喜,可看到开启条件,如同冷水灌顶,这怎么赢啊。

  “刚刚施主说略懂,那老衲想请教一番。”

  “不敢。”

  “敢做不敢应吗?”

  “敢应不敢放。”

  方丈起手道:“不如放下。”

  “我两手皆空,放什么?”方原听到这话,顺嘴说道。

  “那为什么还抓着?”

  额……

  “心有灵犀。”

  二人你来我往,旁边明物低声问道:“师兄,你听懂了吗?”

  “我也不懂,太深奥了。”

  这次方原主动发问:“请问两位小师父平日里如何参禅哪“

  ”静坐参禅。“

  ”哈哈哈,如果天下人都坐下来,不都可以成佛了嘛“

  ”请问方丈大师平日里如何参禅哪“

  ”只要心中有佛,无事不是参禅,每天仅仅是关关门扫扫地而已!“

  方原笑道:”佛门是净地,既是净地又有何处可扫呢既是空门又有何处门可关呢“

  ”此言差异,净地不常扫就不称为净地,空门只是将红尘关在门外!“

  ”既是如此,你的净地扫来扫去也不干净,那又如何呢“

  听到这话,方丈一时语塞,脸都涨红了。他长叹一声。“老衲输了。”

  “师父~”

  明镜和明镜露出吃惊状,没想到师父竟然输给了一个俗世中人。

  “方施主,说的极是,若是能够入我佛门,必能成佛。”

  当和尚?幸亏系统没有发来消息。要是第二环节是当和尚,自己恐怕会郁闷死。“无处不是佛,在俗世,在佛门,你我他,皆可成佛。又何必拘泥于此?”

  “好一个无处不是佛,看来老衲修行不够啊。”

  “叮!”

  “恭喜玩家谁与争疯完成任务《寻找建村令》第一环节,第二环节:方丈的心事。第三环节开启条件:帮助方丈。”

  听到系统提示音,方原心里一喜,看样子此时的方丈才是真正的认输,刚刚是口服心不服。只是第二环节让他有些不解,方丈的心事,也没说明什么心事,开启条件是帮助方丈,也没说怎么帮助。

  “方丈,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方原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心事?施主为何会问起这个?”

  “我看方丈你面露愁容,所以有此一问。”

  方丈心里有些疑惑,自己脸上露出愁色?“老衲最近并没有烦心事。多谢施主关心,明镜明物,你们好好照顾方施主,老衲告辞。”

  “方丈慢走。”

  ……

  方丈一出去,那两个小和尚顿时恢复了本状,笑嘻嘻的来到方原身旁。“方施主,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师父都输给你了。”

  “对啊,我师父可厉害了。”

  “低调,低调。我纯属侥幸。那个……你们师父最近真的没什么烦心事吗?”

  明物露出沉思状,“烦心事嘛,也有。”

  “什么烦心事,快告诉我。”

  “就是我们两个不听话的徒弟啊。”

  听到这话,方原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小和尚是系统派来玩弄自己的吗?系统提示音没有响起。显然没有不是触发任务环节的条件。

  “除了你们两个呢?”

  “胡子没了。”

  “除了胡子呢?”

  “额……让我想想,寺门外的那些天人真的很烦,从早上就堵在门口,我们不开门,他们就在外面不愿意走,吓得都没香客上山进香了。”

  “除了天人呢?”

  “明镜师兄,你知道吗?”

  “我觉得师父应该最愁一件事,就是他心里没有愁的事情。”

  ……

  方原问来问去,都没有听到系统提示音,目送两个小和尚离开,他也无可奈何,看来任务不是你想触发就触发,那就随缘吧。

  他盘膝坐在床上,进入了修炼状态。接下来的三天里面,方原一直呆在九山寺云水堂里,白天他紧跟着方丈念经,晚上陪着方丈坐禅,深夜也守在方丈室外,愣是没有再出现系统提示音。

  而这几天门外的玩家们试图闯进寺里,然后……就被寺里僧人打的落花流水。方原免费观看了几场武打戏,没想到这寺里僧人的平均武道值都在一千以上,连明物明慧两个小和尚都能和方原打成平手,试问神州大陆的玩家武道值达到一千的能有几人?

  通过和两个小和尚切磋武艺,方原这才明白玩家、野兽和原住民武者三者武道值差别,在同样的武道值时,方原能够打东岭熊王,是因为野兽没脑子,没办法打败小和尚,不止是因为原住民武者有智商,而且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们的身手是靠成年累月慢慢提升上来,功底扎实,真气浓郁且精纯。

  而方原降临神州大陆不足一月,游戏系统虽然能够让快速修炼功法,提升武道值,功底不扎实,论起实战,就要输小和尚一筹。

  第四天深夜。

  方原从斋房溜了出去,再次来到方丈室附近的草垛后面,他坚信自己的任务触发条件一定是在方丈身上才对。

  他盘膝坐在地上,进入修炼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

  他本以为是僧侣,探出头来却发现一个红衣女子蹲在方丈室窗户下面,不禁一愣。

  方丈……女人……晚上……

  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嗯?

  那女人为什么不走正门,要翻窗户进去?

  方原抱着八卦的心理,小心翼翼的来到窗户底下,“阿弥陀佛,希望不要听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他趴在窗户边,往里面瞅,竟然看到红衣女子手持着一把匕首,朝方丈睡觉的地方走去。

  不是说好的*****吗?怎么成了武打片?

  方原有些疑惑,他从明物口中得知。他师父是全寺身手最好的,怎么会没有察觉。

  救命要紧,他踢破窗户,纵身跃进房里,那红衣女人听到身后异响,还不曾反应过来,一把长剑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方施主!且慢!”

  方丈一声低喝响起,方原收住了力道,只是架在肩膀上,并没有伤到她。

  “方丈,这人要行刺你,幸亏被我发现。”

  “方施主,你把她放了吧。”

  “放了她,她要是再来杀你可怎么办?”

  那红衣女人瞪了方原一眼:“哼!他说的没错,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不会放弃杀你。”

  听到这话,方原一愣,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故事?“姑娘,你和方丈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他害死了我娘!我要让他一命抵一命!”

  “什么!你娘她死了?”方丈脸上露出惊色,让一旁方原开始自动脑补。

  ……

  貌似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方原轻咳一声说道:“方丈,那个……夜色深了,你们聊吧,我先去睡了。”

  方丈叹了口气,伸手说道:“方施主别走,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分明就是你害死了我娘!你这个无情之人!敢做不敢应!”

  方丈盘膝坐在地上,闭上双眼说道:“方施主……你放开她,让她杀了我吧。”

  “方丈!你……”

  “二十多年前,老衲还不曾皈依我佛,与邻村的你娘青梅竹马,后来遇到饥荒,家破人亡。后流落于此,出家为僧。前不久你娘不知怎么的竟然找到了这里,说是流亡前怀了我的孩子,让我去见你一面。老衲已经是佛门中人,岂能坏了清规,你娘黯然离去,只留下一副你的画像。原来……她之所以让老衲去见你一面,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老衲业障太深,你杀了我吧,如果杀了我,能够让你心里的痛减轻的话。”

  “额……”方原有些无语,武打片变成伦理剧了,不过他不能听老和尚的话,要是他被一剑咔嚓了,自己的建村令碎片任务就没着落了。

  “姑娘,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娘亲,难不成还要亲手弑父吗?”

  “他……不是我爹!他是我的仇人!要不是因为他,我娘也不会忧思成疾,十几年卧病在床。前不久娘亲的病情总算有些好转,说是要去九山寺进香,没成想她回来后就病发,大夫无能为力,没过几天就撒手西去,大夫说之前病情好转只是回光返照……都是他!都是这个和尚!都是他害死我娘的!”

  见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方原有些不知所措,这让他怎么劝啊,方丈不是故意,红衣女子也没有错。

  “姑娘,你这些年好歹有娘亲作伴,比我幸福多了……我从小父母双亡,现在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从小被人说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那段时间我感觉生活只剩下黑色,无尽的黑色。我埋怨过很多人,连自杀都想过。可后来有个人她告诉我,人生不止是为了自己而活,那样实在是太自私了。我身上有他们的寄托,我要为自己,为他们而活。姑娘,你和我何尝不是一样,方丈是你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娘一定不愿意在九泉之下看到你杀了自己的亲爹。”

  “那……那我杀不了他,我就自杀!”

  “自杀?你真的好意思说的出口,你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你就这样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见你娘亲!”

  听到这话,红衣女子止住哭声,抬眼看向方原:“不能杀他!又不能自杀,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两个字……放下,把仇恨放下,好好过日子,这样你才对得起你娘!明白了吗!”

  红衣女子站起身来,想起娘亲临终的话,她叹了口气,将匕首猛的扔在方丈身旁。“我可以不杀你,也不会寻短见!你……要是有时间,去寺庙南面的山脚下去一趟,我娘就埋在那里,这是……她临终前嘱托的。”

  “她……”方丈话还没说完,那红衣女子就跑了出去,他脸上露出一丝哀色,手中佛珠崩落在地。

  “叮!”

  “恭喜玩家谁与争疯完成任务《寻找建村令碎片》第二环节,第三环节:完成方丈的嘱咐。”

  突如其来的系统声音让方原大感意外,没想到……任务环节这么轻松就完成了。原来红衣女子的仇恨便是方丈的心事。

  “方施主,女施主深夜一个人不安全,你能陪她一同回家吗?拜托了。”

  哦?

  这难不成就是方丈的嘱托?方原心中一喜,忙拱手说道:“方丈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一定会把她安全送回家里。”

  “那便有劳方施主了,这串梵香佛珠就送给施主,还请施主一定要收下。”方丈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向方原。

  看着那串佛珠,方原心里如明镜,老和尚挺懂俗世的人事。

  “叮!”

  “恭喜玩家谁与争疯获得九山寺方丈的馈赠——梵香佛珠,佩戴效果:静心凝神,衣服不染尘埃,提升修炼功法速度5%。”

  我去……

  方原盯着手里的佛珠,眼睛都红了,方丈随随便便送出的东西竟然是素雅中品,静心凝神他不太清楚,提升修炼功法速度5%也不错,最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让衣服不染尘埃。有了这个效果,自己就不用去铁匠铺清洗装备了。

  “多谢方丈大师,那小子先告辞了。”

  看着方原离去的身影,方丈闭上了双眼,房间里回荡着重重的叹气声。

  ……

  方原追出寺门外,只见一道红色身影蹲在梧桐树下,小声抽泣着。

  他缓步来到女子身旁,抱剑靠在树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是不是想你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眼里,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我又跟你不熟。”

  “好吧,那你不用说话,听我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座寺庙,名叫圆音寺,圆音寺庙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结了张网,由于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的祭拜的熏托,蛛蛛便有了佛性。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蛛蛛佛性增加了不少灵性,忽然有一天,佛祖光临了圆音寺,看见这里香火甚旺,十分高兴。离开寺庙的时候,佛祖问蜘蛛,世上最可贵的是什么……”方原开始讲起了佛与蜘蛛的故事。

  “我和蜘蛛一样的看法。世上最可贵的东西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那你继续听下去……蜘蛛被佛祖投入人身,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爱上了别人,蜘蛛再次遇到佛祖,佛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蜘蛛是同样的回答,她说没人喜欢她,佛祖告诉它一直被人默默的呵护着,爱慕着,那就是她从小的玩伴,一个英俊的少年。她这时才发现其实爱就在身边,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罢了。”

  “你现在明白了吧。”方原低声喃道。

  “世上最可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明白了……谢谢你。”

  方原望着明月,并没有继续言语,嘴角却是泛起苦涩笑容,这碗鸡汤他已经喝了十几年,失去双亲的他,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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