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24小时后替换,到时若看不见,请清缓存再看。闫默点点头,他早看出这粉团先天不足,虽经过调养,到底比寻常人弱些,只看身高便知。
他瞅瞅眼前的发顶,再看看自己胸口,心道不会比这更高了。
此事本与他无关,可大将军自觉从不拖欠人情,吃了粉团这么多糕点,还收了人两个荷包,虽不是他主动,到底嘴软手短。因此,见人两日没来武场,又听小弟子自言自语说阿姐不知是不是病了,大将军回去之后,便翻箱倒柜,把从师门带来的,用以培本固元筑基的药丸找出来,放在怀中揣了一整个上午,此时才送出去。
褚清辉还有些怔愣,呆呆地伸出手接过,那巴掌大的白玉瓶在怀里放了许久,瓶身温热暖和,倒似一只小暖炉入手,她不自觉握紧。
“一日一颗。”闫默交代完,转身便走。
眼见他已经走出数步,褚清辉才回神,现在她早已把前两日的心慌迷茫全部抛在脑后,浑身上下只余欢喜,小跑几步追上去,兴奋道:“谢谢先生!”
闫默低头看她一眼,略显肉乎的小脸仰着,黑溜溜水润润眼睛眯成两道弯月,娇嫩的红唇翘起,露出一口细白贝齿。
——值得这么高兴么?
他再不通晓事理人情,也知道眼前的粉团极受娇宠,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素日收到别人献礼不知几何,如此一瓶不起眼的药丸,也能被她看在眼中么?
褚清辉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把白玉瓶紧紧握住,跟在闫默身边小跑几步,又怕不慎将药摔了,停下来,小心翼翼收入衣袖里,来回掂量几下,确定不会磕碰,方才安心。
闫默将她的谨慎珍惜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只在她再次追上来的时候,不易察觉的放慢脚步。
褚清辉跟在他身边,脚步轻快,见褚恂等人在一旁扎马步,还笑着冲他们摆摆手,以往她怕打扰,从来都是不言不语等到他们休息的。
褚恂对她咧咧嘴,许是屏着的一口气泄了,身形不稳,吓得他不敢去看先生脸色,忙重新站定。
闫默走过去,他也不说话,手中的小棍一点一指,立时就叫人知道自己姿势哪里不规范,赶紧照着他指出的改正。
褚清辉坐在他常坐的石桌边,双腿轻晃,撑着手肘捧着脸蛋笑眯眯地看。
闫默指导完回身,对上她含笑的眼,两人俱是一怔,同时转开来。
——究竟是什么,值得这样高兴?
这个问题他若问出口,恐怕褚清辉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红着脸,按住因那一眼忽然加快心跳的胸脯,心里既雀跃,又有几丝期待,可是到底在期待什么?细思起来却毫无头绪,她不由又苦恼地皱起细眉。
几息之间,闫默已经行至对面坐下,见她轻锁眉头,还未来得及疑惑,她忽地又展颜了。
闫默于是沉默不语。
叫宫人将带来的食盒呈上来,除了糕点,褚清辉今日还带了一壶好茶。将茶杯摆好,倒出一杯黄绿色茶汤,她狡黠一笑,“这是母后亲自给父皇泡的,被我磨过来了。用茶配云团糕,比单吃味道更好,先生试试。”
闫默捏起一块云团糕就要丢进嘴里,他近日已经练出一门本事,不管多大的糕点,进嘴后最多嚼两口,不必等甜味漫开,就能吞下。
褚清辉看他动作,忙道:“先生慢点,不是这样吃的,您先喝一口茶,待口中茶味还没散去,再咬一小口云团糕,吞下后再喝一口茶。我已经试过好多吃了,这个吃法最好吃!”
动作被制止,闫默略微偏头,看向按在自己手腕上的纤白细指。
褚清辉毫无所觉,另一只手递了杯茶过来,眼含期待,“先生试试吧。”
手腕上的手细软无力,阻止的力道于他而言几可不记,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
见他接了茶,褚清辉收回双手,撑着下巴看他。
闫默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她的手走了一段,待往上对上她的眼,顿了顿,方才收回来。
按照她的说法,先喝茶,再吃糕点,又喝茶。
在吃一途上,他一窍不通,对于食物的要求,二十余年如一日,始终停留在果腹即可。但不可否认,同样的食物,不同的吃法,味道大相径庭。
“怎么样?”看他放下茶杯,褚清辉立刻追问。
闫默点点头,“不错。”这一次是真心实意认为不错。
褚清辉自得地晃了晃脑袋,“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方法呢。”
她也端了茶杯,先轻呷一口,嘴中细品一番,慢慢咽下,又咬了一小口云团糕,双眼满足地眯起。
闫默不再继续,只看着她。
同样的动作,不同人做来,效果也是天差地别。精致细腻的食物,繁琐讲究的吃法,优雅随性的举止,无不在提醒他,粉团与他是两种人,中间隔着天堑。
他在褚清辉看过来之前移开视线,垂眼看着手上大半块糕点,半晌后缓缓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似乎太过甜腻,鹰目微微眯起。
“咦,先生你是不是忘了先喝茶?”褚清辉发现他杯里没茶水,忙续了些。
茶汤入口,甜腻消散,初时清苦,回味余甘。
闫默将杯中茶水喝尽,褚清辉也不觉得他牛饮,笑眯眯又续一杯。
“多谢。”闫默道。
褚清辉高兴地晃晃双腿,“难得先生喜欢呢。我宫里也有许多茶,都是父皇母后赏的,以往一个人喝没意思,便没怎么动,若先生喜欢,以后我每天都泡一壶来。每个品种的茶味道有差别,配的茶点也不尽相同,待我回去再试一试,保管选出最合适的搭配来。先生有没有喜爱的茶?我那里什么都有,龙井、毛峰、黄芽、火青……”
她掰着指头如数家珍,娇脆的嗓音欢快悦耳。
闫默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别人多话,聒噪长舌之人,在他这儿轻则挨打,重则狠狠挨打,最好打得人下一次见了他,尾巴和嘴巴一起夹紧,如此才不会再来讨烦。但眼下,他发现自己一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不但不想动手,他还时不时点点头,出个声,应和对面的人,好叫她能继续说下去。
褚清辉也确实说得兴起,直到一旁线香燃尽,褚恂等人扎完马步,一个个欢呼出声,她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先前太过雀跃,简直忘了形。
没好意思去看闫默是何表情,她站起身,面上微热,“我去看看小恂。”忙走开了。
褚恂正向她跑来,边跑边期待道:“阿姐阿姐,今天有没有酥酪?”
“今天有,不过母后说了,连着昨日今日都吃酥酪,明天可不能再给你吃了。”褚清辉定定神,示意宫人将糕点散给众人。
“太好啦!”褚恂哪里管得了明日,今天有的吃就够了。
褚清辉摇摇头,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
褚恂嘴里含着吃的,含糊道:“阿姐,等我吃完就打拳给你看,我今天比昨天熟练了,除了先生,就数我打得最好!”
“可别是吹牛皮。”褚清辉戏笑,心里却在想,不知先生打拳时什么模样,和那日武枪一样么?可惜她来的时候总不凑巧,至今也没遇上一次。
“才不是呢!”褚恂不服,“阿姐等着看就好了!”
看他较劲,褚清辉身为长姐,自然不许他一般见识,宽容道:“好好,小恂最厉害了,我等着看。”
褚恂得意地仰了仰脑袋,嘴角憋不住,裂开笑起来。
这边欢声笑语,另一头石桌边,只余闫默一人。他拿着茶杯,极缓极慢地捏在两只指头上转动,不知在思索什么。
这一眼的打量不过几息之间,还没叫褚清辉察觉出不同,闫默已经收回视线,他再次略略点了点头,却没说好还是不好。
不过,次日褚清辉再来含章殿,敏锐的发现他换了件衣裳,尽管仍只是一件黑色的外袍,在她看来,依然抵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却比昨日那一件厚实了不少。
褚清辉便没由来的开心起来,虽然她自己也不知,这一份隐隐的喜悦来自哪里。
过了两日,褚清辉发觉,顾行云对她的疏远回避不减反增,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他病了一场,回来之后就有这样的转变,莫不是他原先愿意当驸马,现在却改了主意?还是说,先前那根本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这件事,旁人看不出,只有当事人才有所觉,褚清辉从未对别人提起,父皇母后没说,太子哥哥没说,连紫苏也没说,她心里想,等顾行云病愈之后,再亲自问一问他到底愿不愿意,若他不愿,她绝不强人所难。
如此想着,她对顾行云的态度也稍微变了变,不再有别于旁人,只如从前一般。
这细微的转变,被太子褚恒察觉到了。他虽吃味妹妹关心别的男人,但如今见她一视同仁,心中又疑惑,当天晚上送褚清辉回永乐宫,就问她缘由。
褚清辉刚从皇后那儿得了一盏新颖的琉璃宫灯,爱不释手地把玩,随口说道:“顾行云不是病了么,我哪还好意思打扰他,消耗他的精力。”
这话半真半假,顾行云的身体一直没有好全,若说大病没有,说康复了,脸上却又总带着几分病色,反反复复的。
太子不清楚其中缘由,因皇帝准备明年带他入朝,这阵子对他的功课抓得更紧,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皇帝正值鼎盛之年,太子虽然在太子之位上蹲了十几年,却绝没想过在短期内登上那个位置,也不想让皇帝觉得他有这样的想法。
因此,就算如今渐渐大了,他也一直踏踏实实地做他的太子,没有迫不及待的四处布置人手,网罗自己的势力。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该给他的时候,父皇不会吝啬。若还没到时候,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做些什么,以父皇对母后的爱护和对他们几个的疼爱,固然不会震怒,却会失望,他不想让父皇失望。
他不曾出宫,宫外没有人给他传递消息,王旭东和谢凯又不知出于何种缘故,从未在太子面前提起,他自然不知道那些顾行云的流言。
当然,若让他知道了,除了对流言嗤之以鼻之外,对顾行云如今的情况,恐怕也会不以为然。
顾行云固然是天之骄子,但这天底下,若论出身尊贵,哪一个人能越过太子?
两个同样出身高贵的人,顾行云身为顾相最小的孙儿,自小在其祖母母亲奶娘怀中长大。后来入宫侍读,因天资聪颖,又看在顾相的面上,诸位太傅也都爱护有加,身边的同龄人对他更是追捧。可以说,顾行云长到这么大,从未听别人说过他一个不好。他待人温和有礼,但这一份有礼中,带着矜持与高傲。这样一个人,如何听得别人对他的轻视诋毁?
太子却不同,他四岁就离开皇后身边,独自入住东宫。太傅们得了皇帝的旨意,教导他时不敢懈怠半分。皇帝更是雷打不动的,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过问他的功课。
每一次他自觉不错,即将矜骄自傲之时,皇帝都会一盆冷水兜头倒下,让他清醒。可以说,太子成长至今,所受的全部打击都来自皇帝,是皇帝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斤两,然后将那才要翘起的小尾巴收起来,更加刻苦努力,以迎接皇帝下一次打击。
皇后在其中,也扮演了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她虽然疼爱孩子,但在教导他们一事上,却从不质疑皇帝的方法,只会在太子从皇帝那儿受到挫折之后,加以细心地呵护引导,好让他能够更加快速站立起来。
皇帝与皇后的手段十分成功,至少如今,若让太子听到那些流言,他不会一蹶不振,只会更加努力,让那些嚼舌根的人,以后连提起他的名字都不敢。
听褚清辉这么说,太子没再多问,正要离开,一阵寒风刮来,他觉得鼻子里有些痒痒,忽然打了个喷嚏,而后又接二连三打了三四个,直打的他弯下了腰,小腹都酸了。
褚清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连声说道:“我就说哥哥衣服穿的太少了,你看,受寒了吧。”
她把自己的八宝暖炉塞进太子手中,又要将银狐披风解下来给他。
太子尴尬地擦擦鼻子,带着几丝鼻音,“哥哥不冷。”
褚清辉毫不客气道:“哥哥就别逞强了,就算你穿得圆滚滚的,我也不嘲笑你。”
太子是真的不觉得冷,方才是风吹进鼻腔中受了刺激。不过,这辩解的话,在他之前那一连串的喷嚏下,显得如此无力。
他制止了褚清辉解披风的动作,“暖炉借给哥哥,披风就不用了,你的披风给我也不合适。”
褚清辉不再坚持,嘴里咕囔:“怎么一个个都不爱穿衣服,难道少穿一件,就能显现你们的男子气概不成?”
“还有谁?”太子好奇。
“不就是武教先生闫将军,哥哥看见先生穿的衣服了吗?比我秋天时候穿的还少,他不觉得冷吗?”
太子想了想,看先生那一身冷意,他觉不觉得冷不知道,但他会让别人觉得冷倒是真的。
褚清辉又说:“我看先生每次都是一身黑衣,莫非他没有过冬的衣物?”
说着,她苦恼的皱起眉头,“之前提醒他多穿一件,却还是不够。怎么才能叫先生多穿点呢?不然,我叫父皇找个由头,赏赐先生一些过冬的衣裳?”
太子听着听着,心里狐疑,妹妹什么时候和冷冰冰的武教先生这么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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