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夜深。
空明的夜色在后半夜开始变得阴沉。
漆黑的天幕笼罩在西湖上空,群星隐没,静谧的西湖在临安的灯光中宁静着,像是一幅凝固昏暗又模糊的山水画。
某一刻,阴沉压抑的夜幕骤然亮起了一片惨白的天光。
光芒照亮了整个临安的繁华山水,天空亮了一瞬,又再次沉寂。
下一秒,轰鸣的雷声打破了天地的寂静。
暴雨在顷刻间席卷了整座临安。
西湖会所的时光依旧在纸醉金迷中流淌向前。
雨下的西湖很美。
但暴雨下的西湖水波动荡,壮阔之中却带着一片隐约可以吞噬一切的狂暴。
夜色愈发昏沉。
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暴雨在豪不停歇的坠落着。
神依旧坐在会所的包厢里。
笔记本的视频已经关了。
谈话结束了很久。
神坐在谈话时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
他和那位神秘至极的陛下谈了很多,但又像是谈了很少。
对方极为精明,所以从头到尾,神都不曾获得任何多余的信息。
他只知道对方想要请求他杀秦微白。
态度非常坚决。
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坚决。
神静静的想着今夜的一切。
今夜发生的事情不多,可余味却极为悠长。
孤山上的花,李鸿河的态度,神秘的陛下,两位无敌境的门徒,秦微白,东欧乱局。
一切看上去一目了然。
可其中微妙的联系神到现在都不曾彻底理清。
这位神秘的陛下知道很多东西。
秦微白同样也知道很多东西。
但这位陛下最近到底是确认了什么,才让他对秦微白动了必杀之心?
而他又是谁,想要什么?
教廷圣裁军团的次长是他的门徒。
东岛剑圣柳生沧泉是他的门徒。
那么他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门徒存在?
门徒质量极高,高到了让神都不得不心生凝重的地步。
如果教廷中的那位门徒在加冕后拥有牵制林枫亭的能力,那足以说明对方的实力已经接近了巅峰无敌。
柳生沧泉如今的实力距离巅峰无敌还有很远。
可现在他却已经有了位列神榜的资格。
两位无敌境的门徒,而且都是有着神榜实力的无敌境。
近几十年来,除了巅峰时期的北海王氏和李氏,黑暗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够有如此豪华的阵容。
更何况那两位足以位列神榜的无敌境,只是门徒。
又或者说,是走狗。
无敌境就是黑暗世界的巅峰。
全世界数十亿人,能够到达这个境界的能有多少?
神圣双榜加起来三十位,还有几名破镜之后没有来得及上榜的,数来数去,也就这么些人,真隐姓埋名的无敌境并非没有,但比起没上榜的还要少,而且也不会去影响大势。
每一位无敌境,无论强弱,都是心志坚定之辈,且不论他们是高尚还是卑劣,心中都自有自己的尊严,这两位门徒如果联合起来合作,以疾风御剑流为根基,不出数年,就足以成立一个黑暗世界的超级势力,让这样的人做走狗,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那位陛下又是如何做到的?
而他做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神的脑海中浮现,最终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查柳生沧泉,去查圣裁军团的那位次帅,只不过直觉却告诉他这基本不会有什么作用。
他并没有答应与这位陛下合作,也没拒绝,这次的谈判看起来毫无作用,但有些基础,却已经打下了。
夜色愈发深沉。
会所外的暴雨愈发狂乱。
西湖会所所有的灯都完全打开,明亮的光在夜雨中照射出去,带出了光晕,连成了一片的灯光交织在雨幕里,深沉的夜色下出现了一片交织着梦幻色彩的光芒,如同彩虹,美不胜收。
一辆低调的大众在暴雨中缓缓进入西湖会所。
深夜三点钟。
一道身影穿过了雨幕,走进了李狂徒所在的包厢。
李狂徒依旧在沉默,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但今天陛下约了他,而他也在这里约了其他人。
“见过陛下。”
一身黑色西装的身影将手中的黑色雨伞放在包厢的角落里,对着神微微躬身,语气恭谨,姿态认真,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很正式的尊重与恭敬。
“陛下?”
神转头看着深深弯腰的人影,自嘲一笑:“我算什么陛下?这个称呼,我不喜欢。”
“您武功盖世,剑意之盛,足以与剑皇争锋,自然当得起陛下的称呼。”
一身黑色西装的身影缓缓直起身体。
他的身高不矮,但却算不上魁梧,可站在这却有一种极为坚韧挺拔的感觉,清秀干净的容貌并不如何出彩,但气质却极为惹眼,他的嘴角轻轻的抿着,看上去坚毅的有些冷酷,但眼睛却很从容淡然。
这是一张年轻人的脸庞。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一张如今中洲年轻高手几乎都认识的脸庞。
一张在前几天的最终演习中甚至给全世界都留下了些许深刻印象的脸庞。
江上雨的脸庞。
神平静的看着江上雨,眼神微微眯起。
神。
江上雨。
这是一次估计谁都预料不到的见面,同样也是两人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神的眼神中没什么欣赏,只有一抹淡淡的满意,像是在看着一颗能用的棋子。
江上雨的表情很从容。
从容而恭敬。
说不上是他主动联系的天都炼狱,还是天都炼狱找的他。
在一些看似偶然实际上却是必然的巧合中,双方有了联系。
江上雨第一次为天都炼狱做事,是在两年之前。
没人知道这一点。
甚至就连江山都不清楚。
“最终演习,你表现不错。”
神看了他一会,淡淡道:“我很期待你的未来。”
江上雨迟疑了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终轻声道:“您盛赞了。”
“谈不上盛赞。”
神摇了摇头:“我看中的就是你的潜力,你告诉我你没有潜力,那只能证明我没有眼光。天都炼狱不需要谦虚,有能力的人如果刻意的放低自己的位置,那就是无能,你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确定了自己的无敌路,四十岁之前,无敌可期,今后未必不能站在神榜前列。”
江上雨默默的站着,没有说话。
“这两年你为天都炼狱做了几件事情,做的都很不错,江家如今地位微妙,我能看到你们努力的方向,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与江家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而你,还有你的家族,在我的棋盘上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我今日才会见你。”
神看着江上雨平静的脸庞,轻笑起来,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因为格外真实清晰,所以落在江上雨的耳朵里显得极为洪亮:“江上雨,你愿不愿意加入天都炼狱?”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若是不愿意,江上雨今日就不会来。
两年前,他也不会跟天都炼狱的人接触。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微笑道:“愿为陛下手中之棋。”
他称呼的还是陛下。
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然道:“待我君临中洲之时,我的身边,有江家的位置。”
江上雨深深弯下腰,鞠躬。
“今后你直接跟我联系,对我负责。”
神继续道。
在天都炼狱中,能够跟神直接联系,就是莫大的荣耀,这已经可以算是奖赏。
“好的。”
江上雨恭敬的应了一声,脸庞却闪过一丝迟疑。
“怎么?”
神挑了挑眉。
“冷月的状态有些不对。”
江上雨说着话,抬头看了神一眼:“最近她跟我之间的联系很少,她的状态似乎有些特殊”
天都炼狱,冷月。
这是一个在天都炼狱的高层中都算是隐秘的名字。
而这两年来,跟江上雨接触的,不是黎明破晓,而是这位冷月。
只有她跟江上雨接触才是最方便的。
只不过江上雨却察觉到对方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神沉默了一会。
“没事。”
他想了想,说道:“她可以自己解决。”
江上雨点了点头,问道:“陛下是否需要我去东欧?中洲重启了雪舞军团,陛下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将自己运作进入雪舞军团。”
“不用。”
神摇了摇头,亲自动手给江上雨到了一杯红酒递过去。
酒是好酒。
但开了太长时间,味道难免有些失色。
“你的伤势如何?”
他问道。
江上雨拿着酒杯的手掌顿了顿,摇摇头道:“问题不大。半年内可以痊愈,主要还是堕境的问题,但也不算严重,如今我还是惊雷境。”
最终演习中,他与王圣霄,古寒山,宋词联手被李天澜重伤。
不曾堕境的古寒山伤势是最轻的。
而王圣霄和宋词同时选择了最狂暴的堕境一击,从惊雷境巅峰直接坠入燃火境巅峰,此时伤势最重。
江上雨同样也是堕境一击。
可他在燃火境巅峰停留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燃火一境,他圆满的已经不能再圆满。
所以他的堕境一击,只是后退了一个小境界。
相比于最终演习之前,他的境界还是要高的,只要养好了伤势,问题并不大。
而且他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路,接下来的时间,也不需要漫长的闭关和沉寂。
他最需要的是在生死之间激发自己的潜力,扩宽自己的无敌路。
“那你去天南。”
神说道。
“天南?”
江上雨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
“东皇殿也会去天南。”
神语气平静。
东皇殿。
天南。
江上雨的身体猛然一震。
刹那之间,各方势力在天南共同运作的格局一下子在他面前变得清晰起来。
东皇殿的成员联系起来的,是天南内外的各大势力。
只是一瞬间,江上雨就明白了天南对于李天澜而言意味着什么。
“好一个天南。”
江上雨深呼吸一口,喃喃自语。
神没有说话。
对于他而言,东皇殿其实已经不重要。
东欧乱局之中,他必须要得到那朵花。
而想要得到那朵花,他就必须要得到李天澜的尸体。
李天澜一死,东皇殿对于天南就没有了意义,只不过那片地方如果没有了东皇殿,今后仍旧是天都炼狱和北海王氏之间的战场,此时将江上雨这一枚暗棋埋在那里,也许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且万一如果万一李天澜这次侥幸存活,江上雨在天南,也能成为神和李天澜争夺天都炼狱主导权的关键棋子。
他是天都炼狱的最高主宰,至高无上。
可天都炼狱,却是李氏的天都炼狱。
李氏崩塌多年的时间里,神不知道那个擅长下和棋的老头子到底还谋划了什么,可天都炼狱,却绝对是他最大的手笔之一。
天都炼狱很强。
神很喜欢这个谋划。
可他唯一不喜欢的是,天都炼狱的一些中坚力量的立场。
神相信那些中坚力量对自己足够忠诚。
但糟糕的是,他们对李天澜同样也足够忠诚。
李鸿河最希望的是神和李天澜之间能够协调好天都炼狱内部的权力,最终让李天澜在天南掌控整个天都炼狱,继而回归中洲,重现李氏的荣光。
这需要神甘心放手。
可他如何甘心?
不甘心,就要挣,就要抢。
对于神而言,如果李天澜死在东欧,天都炼狱的未来就不会有隐患,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如果东欧乱局不能如愿的话,现在把江上雨放过去,到时候也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江上雨,李天澜,帝江。
神看着江上雨,若有所思。
这三人中,如果说后两者是同一个层次的话,那么江上雨无疑还是太弱。
神的目光有些迟疑。
在他的心里,李天澜,王圣霄,江上雨,古寒山,宋词,东城如是无疑是中洲最有潜力的极为年轻人。
而且这也是他心中最正确的强弱顺序。
李天澜很强。
但神不认为他配得上李氏昔年的荣光。
王圣霄和宋词他争取不到。
至于古寒山
神对古寒山没有偏见,他只是很正确的认为昆仑城的所有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丑,他懒得针对谁,说简单点,就是纯粹的看不上。
古寒山天王心的光环确实足够耀眼,可在神看来,他甚至还比不上基础差一点的江上雨。
东城如是状态特殊。
如此看来,中洲最出色的几个年轻人,他能培养的,只有江上雨。
无论今后是利用他来对抗李天澜,还是对抗帝江,对抗王圣霄,江上雨似乎都有些不够格。
他的天赋足够出众,但武道上,单纯的天赋和体质并不能决定一切。
江上雨现在还不如王圣霄,最重要的,是江家没有那种积累了数百年,已经无限接近完美的武道传承与武道理念。
包厢里沉默下来。
有些压抑的气氛中,江上雨眨了眨眼,轻笑一声,疑惑道:“陛下?”
“你可愿随我学剑?”
神突然说道。
天都炼狱的长生不死印名镇黑暗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神的兵器是一把巨大的有些夸张的死神之镰。
但无论是长生不死印还是死神镰刀,最终爆发出来的,都是剑意。
只有剑意。
是基于李氏的剑二十四超脱出来,变得更加微妙的剑意。
是神的无敌道。
江上雨愣了一下,他的脸上一点点的浮现出了惊愕,最终变得欣喜若狂。
“陛下”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今日来这里之前,他绝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机遇,他有了自己的无敌道,如果在有神的教导
“你不愿意?”
神微笑着问道。
“愿意!我愿意!”
江上雨的表情颤抖着,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深深的鞠躬。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神看着江上雨,眼神不是柔和,而是一种毫无波动的平和:“不止是因为你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同样,因为你有野心,但却很清醒,你的家族也很清醒。江家用了几代人的时间,一代一代的向上爬,能到今天,不容易。你们知道你们今天的地位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心中失去了这些的后果,这是你们心中的敬畏。所以你们有所求,但所求不大,在我看来,这就是稳妥。”
“我喜欢稳妥的人。”
“所以还是那句话,我期待你在天都炼狱中的未来。”
江上雨深深弯腰,久久不起。
神伸出了手。
空气中有了剑意。
剑意凝聚而厚重,整个包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
神的手指在空中滑动。
透明的空气中被剑意描绘出了一片若隐若现的线条。
以剑意在虚空中烙印下字迹和画面,这绝非普通无敌境的手段。
江上雨抬起头来的时候,神已经用剑意在空气中雕刻出了一颗巨树。
巨树枝繁叶茂,是透明的,但却在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剑气极为刺眼。
“在我眼里,武道就是树。”
果断而从容的,神给江上雨上了第一课。
“树根是武道的起点,是根基,树根扎在地表下越深,这棵树也就会越大。”
“武道四境就是树干,御气,凝冰,燃火,惊雷,积累越丰富,树干也就越粗壮,一定意义上可以影响最终的成就。”
神看着空气中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干之上是树冠。武道很大,这棵树也很大,所以树冠很繁茂,千千万万的枝条组成了树冠,所以在我心里,树冠就是道路,每一根枝条,都是不同的道路。”
“你看这树。”
神的语气专注而平静:“树干是武道四境,而这些不同的枝条,代表着不同的高度,惊雷境,惊雷境巅峰,半步无敌,最差劲的,不算无敌境的无敌境,普通的无敌境,稍差的无敌境,较强的无敌境,正常的无敌境,强者无敌,巅峰无敌”
“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神说道:“每一根组成树冠的树枝,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向上长的,但总有种种原因,到最后树枝会垂落下来,能够始终向上的,只有少部分。这才是正确的道路。所以黑暗世界中,绝大多数的半步无敌境,都没可能进入真正的无敌领域。”
“而道路有长短,树枝也有,树枝最终到达的高度,也意味着进入无敌境领域后的强弱。”
“这里。”
神伸手一指。
他指着书上最高的一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江上雨不知道他指着的是树叶还是树枝,但他确实是最高的一点。
“黑暗世界中有天骄的说法,天骄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有着绝对的战斗力和统治力,如果天骄真的存在,这里就是天骄的位置。”
他挥了挥手。
空气无声无息的波动起来。
繁茂的树冠开始大片大片的消失。
下垂的枝条不见了,横向生长的树枝也在消失,向上的,但却不够高的树枝也在消失。
转瞬之间,就只剩下几支最高的树枝在空气中闪烁着。
神看着自己制造的这幅画面。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江上雨数着树枝。
树枝很好数。
四根。
有两根是最高的位置,难分高下。
另外两根,高下有差距,但却极小,而且也都在最接近最高的位置上。
“我懂的武道不多,剑二十四懂一些,因为李氏和北海王氏的关系,六道轮回就爱剑也懂一些。”
神语气平静的指着四根树枝中最低的一支:“如果天骄是在最上方的话,那么我应该是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从树根开始一路向上,这就是我的道路,也是我现在的位置。”
代表着他的道路的树枝真的很高。
距离最上方的两根齐平的树枝已经很接近。
距离另外一根树枝更是接近。
江上雨似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看着另外一根树枝。
那根比神稍高一丝,比最高的两根树枝又稍低一丝的树枝。
“那是?”
他问道。
“那算是王天纵的位置。”
神平静道:“我们的道路不同,我的道路,是真实与黑暗。王天纵的道路,是虚幻与光明,两种道路本没有上下,当年我若不受伤,也可以达到王天纵的高度。”
他说的话算不上是绝对的权威,但比起绝大多数人都要有着更高的可信度。
江上雨盯着几根树枝。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上方的两根树枝上,脑子里在想着神的话。
真实的黑夜。
虚幻的白昼。
无比纯粹。
所以他们的剑意在会纯粹,纯粹到足以撕裂一切。
王天纵。
神。
这已经是黑暗世界这个时代中的巅峰。
那所谓的天骄,又该是何等风采?
“最上面两根树枝如果是天骄难道天骄还能并行吗?”
江上雨问道。
“那不是天骄。只是天骄应该存在的位置,那是武道的终点,我自认自己到不了那里,所以选择了现在的道路。王天纵也自认自己到不了那里,所以选择了他自己的道路。你所指的,是两条不同却有些相似的天骄之路。”
“什么样的道路?”
江上雨认真的问道。
“你已经见识过了。”
神说道:“在最终演习中,那一式山河永寂,隐约已经有了天骄之路的雏形,李天澜现在的剑意,代表着的就是一条天骄之路。真实与虚幻。”
神的道路是真实的黑暗。
王天纵的道路是虚幻与光明。
真实与虚幻结合,则是真正的天骄之路。
江上雨突然沉默下来。
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一条道路,他笑的有些苦涩。
沉默了一会,他还是问道:“那除了李天澜的道路另外一条天骄之路?”
“自然是黑暗与光明。”
神平静道:“亦是昼夜。”
暴雨经过了深夜,坠落在了清晨。
雨势小了一些。
神已经离开了很久。
江上雨坐在神坐了一夜的位置上,仰头平静的看着空气中仍然存在的那棵树。
神留下的剑意已经很淡。
那棵树也淡了很多。
江上雨静静的看着,眼神晦涩,带着一种或者说是无数种很难被理解的情绪。
虚幻与光明。
真实与黑暗。
都可通往最强的巅峰无敌境。
虚幻与真实。
昼与夜。
是天骄之路。
江上雨默默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重新出现了最终演习时李天澜的那一剑。
剑不是剑。
只是青叶。
但青叶也是剑。
万物都是剑。
那枚青叶飘零在虚空的领域中,世界安静下来,不断缩小,陷入寂静。
山河,湖海,城市,高楼,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彻底消失,变得虚假,成了虚无。
那枚青叶飘飘荡荡,不快不慢,击碎了古寒山的九幽绝地,击碎了王圣霄和宋词的剑光,击碎了他的万里星空。
剑意依旧凝聚不散,真实的仿佛要压垮所有人的意志。
真实与虚幻。
真实与虚幻!!!
江上雨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冷汗顺着脸庞流淌下来,落在了衣服上。
江上雨陡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眼神扭曲着,脸色狰狞,笑的悲凉,笑的绝望。
空气中的树依旧在闪烁着。
没有人知道,江上雨不是因为李天澜那一剑而绝望。
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别的!!!
他笑了很久,整个人在沙发上弯下腰,最终跪在了地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良久,他才扶着墙壁缓缓站起。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墙壁上的按键。
柔和的音乐响了起来,环绕包厢。
江上雨重新坐回沙发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默默的喝着。
酒是好酒。
但却很难喝。
他不喜欢红酒,一直都不喜欢。
空气中的树消失了。
江上雨大口喝着酒,眼神有些迷离,似有醉意。
可他的内心却平静下来。
他看到了神给他看的武道终点,看到了神的道路,甚至得到了神的剑意。
这些他很需要,非常需要。
但终归不是自己的。
他有他自己的道路。
江上雨深深呼吸,想着天南。
他随神学剑。
神便是他老师。
他的老师要他去天南,或许是防备帝江,或许是防备李天澜。
只不过一直到神离开,他都不曾告诉神他和李天澜的合作。
江上雨喝完了红酒,躺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他需要神的武道。
但他真的不喜欢让神做自己的老师。
他也不喜欢李氏和北海王氏的剑。
若是他与神生在同一个年代,他坚信现在的自己有着跟神争锋的资本。
“嘿嘿嘿”
江上雨眼神呆滞,又一次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冷笑还是醉笑,朦胧柔和的音乐中,他带着醉意的喃喃自语声被压制了下去。
“恨天夺我二十年”
帝兵山。
小雨连绵。
北海行省靠海,多雨雪,但却极少有暴雨倾盆的时候,往往都是小雨中雨下个不停。
小雨从几日前开始,渐疾渐缓,但却始终不断,穿过了几个夜幕与晨曦,据气象台报道,似是要下到明日晚间。
清晨尚未完全亮起的阴雨天空下,一辆黑色的奔驰连过数个关卡后缓缓驶入帝兵山顶。
奔驰直接来到了王天纵平日居住的帝王殿前。
清晨五点钟。
这个时候,王天纵应该还没有起床。
奔驰的车门打开。
在帝兵山上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北海王氏情报总负责人玄冥一脸疲惫的推门下车。
同时跟随他下车的还有一个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材微胖,带着一副眼镜,身上的衣着很得体,看上去很像是那种功成名就后的成功人士。
只不过此时他站在玄冥身边,看着周围繁华的帝兵山,却显得有些畏缩,以至于他整个人跟帝兵山上的氛围都有些格格不入。
玄冥没管这些。
他看了看紧闭大门的帝王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按下了门铃,同时提高了声音开口道:“陛下,玄冥求见。”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穿过了大门,响彻在帝王殿内。
帝王殿沉寂了一瞬,二楼的卧室里亮起了灯光。
“什么事?”
王天纵平稳的声音响起。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需要陛下立刻过目。”
玄冥的神色诡异,想起那些消息,他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是关于秦微白的消息。”
王天纵数日之前就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调查秦微白。
玄冥现在就已经有了消息。
这个速度不快。
但调查的对象却是神秘至极的秦微白。
所以得到消息的速度也不算慢。
但玄冥却不确定自己调查的是不是顺利。
这一次调查的结果,他得到的简直就是他有生以来最古怪最诡异的情报。
玄冥自己甚至无法解释一些东西。
但他必须要将这些东西第一时间送到王天纵面前。
帝王殿的门缓缓打开。
依旧穿着睡衣的王天纵出现在了门口,神色平静。
他看了看风尘仆仆满眼血丝的玄冥,眼神稍微柔和了下,点了点头。
“这位是?”
他的眼神落在玄冥后方的中年人身上,有些疑惑。
“在对秦微白的调查中,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玄冥说道。
王天纵嗯了一声,招了招手:“进来说。”
玄冥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中年人。
中年人紧紧抓住手里的一个袋子。
玄冥的事先落在袋子身上。
瞬息之间,那种诡异莫名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在他的心中。
帝王殿前吹过了一阵清爽的晨风。
玄冥的身体颤抖了下,突然间觉得这个盛夏的清晨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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