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元笑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唱词有些怪异,但也十分应景。”
李若凡多少有些唏嘘,梅兰方在949年留了下来,还一跃成为政府官员。但事实上,他其实还是原来那个艺术家梅先生,最终也没有成为政治家梅兰方。
当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彻底离开京剧舞台之后,梅兰方很忙,但都是和京剧艺术无关的忙,一直到去世,他也未能拿出一部新戏。
或许,这其实是和善、温良的梅先生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一种方式吧。
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官道,马匹长嘶,顿住了马蹄。
李若凡笑着跳下了马车,看到座山雕和七个金刚都下车了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想离去。
李若凡笑道:“且慢!”
座山雕脸色微变:“这位大爷,山不转水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李若凡笑道:“可是我怕啊,我怕你们这前脚一走,后脚就是说不定几十匹马带着汉阳造追过来,你说我怎生是好呢?”
座山雕勉强笑道:“您真会说笑,干我们这个买卖的,最主要的就是讲究个义气为先。您要是不信,我拿关二爷发誓,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李若凡笑道:“要不这样吧,那边正好有几棵树,我这有几段绳子,你们绑起来七个,留下一个回去报信,这样我也放心啊!”
孟小冬抿嘴轻笑,这李少爷是傻子吗?等你一走,人家不会回头解开绳索吗?
座山雕眼珠一转,显然也明白过来:“快,都听吩咐!”
七个金刚不敢不从,而且笃定座山雕会很快给他们松绑。一个好汉三个帮,只靠座山雕一个人他也玩不转。
等互相绑好了,李若凡又过去都打了个死结。
座山雕笑道:“恭送爷几位上路!”
李若凡笑道:“还是我先恭送你上路吧,不然你不走我总有些不放心。这个啊,我刚刚又一琢磨,万一你跑几步躲起来,等我一离开就过来松绑,那怎么办啊?”
座山雕目瞪口呆:“您不糊涂啊!”
他是脱口而出,李若凡却笑了起来:“其实呢,就是你回去也没啥用处了。你威虎山里面的所有金银弹药都被我取走了,就连粮草也都取走了。也就是留下迷惑你的喽啰那几把汉阳造了,不过也没有子弹。所以,你还是上路吧,别回去了。说这些,是让你不做个糊涂鬼。”
话音刚落,座山雕刚刚听到最后一个糊涂鬼,就见李若凡抬手举起盒子炮,这就是他人生最后的印象了。
孟小冬吓了一跳,没想到李若凡说杀就杀,一丝犹豫都没有,这还是个文弱的李少爷吗?
方水柔道:“这些土匪手上都有人命,留着的话,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孟小冬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方水柔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师傅,您给解释解释!”
孙老元笑道:“师傅只懂胡琴,不懂女孩心思。”
七个金刚看到座山雕眼睁睁的死在自己面前,却是想起了李若凡刚刚说的话,这到底是惹了个什么样的瘟神啊!整个威虎山岂不是都搬空了?
李若凡看着七个金刚笑道:“就看看你们库房里面那么多的好东西,我就知道你们没少干烧杀抢掠的勾当。不过今天我心情好,这样吧,每人废一条腿,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哎,上天有好生之德啊!为啥看到坏人我就是下不了手呢?”
孟小冬这时也在马车上坐不住了,跳了下来道:“李少爷,这盒子炮你以前练过吗?这么娴熟?”
李若凡笑道:“这个很简单的。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别害怕,你想啊,万一这玩意在他们手里,现在绑着的就是我们了。”
孟小冬道:“我可不敢拿这个,怪吓人的。”
李若凡道:“那你还是上车去吧,一人一下很快的,你敢看吗?”
孟小冬气呼呼道:“有什么不敢看的,官府杀人我都看过!”
李若凡笑道:“不愧是骄傲的冬皇啊!”
七个金刚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也知道这腿上被打了,就是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这年月,丛林法则,指望谁有恻隐之心?难啊。
李若凡抬手一梭子把子弹打完,拿起一把盒子炮塞给孟小冬笑道:“送你的,这个没子弹了,放心,没用危险的。”
孟小冬终究还是很喜欢这把盒子炮,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摆弄不停。
李若凡笑道:“这么一把黑市上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呢。”
孟小冬哼了一声道:“稀罕!不过我唱一出戏而已。放心,不白拿你的,我细心给你说一出戏好了。”
李若凡笑道:“行,你们上车吧,我来驾车!方水柔,要是马儿不听话就得你出手啦。”
孟小冬奇怪道:“马儿会听方水柔的话吗?”
李若凡笑道:“她以前做过弼马温呢!”
方水柔道:“你才是孙猴子呢!”
孙老元只是笑而不语,看到外面一阵清风飘过,格外清爽。只是一天一夜之间,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好在,都过去了。
没想到上了车,孙老元闭目假寐,孟小冬和方水柔却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仿佛多年的闺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也真是奇妙。
其实孟小冬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就是她晚年在台北,也是每天和姐妹说说话,打打牌,吊吊嗓,一天就过去了。当然,她骨子里面是有一种骄傲的,对于京剧,她努力做到极致,但是京剧却不是她的全部。
这也是许多人不解的地方,唱的这么好,却早早的退隐了。除了张大千的生日,几乎是没人能听到她的正宗余派老生了!
孟小冬偷偷瞄了一眼李若凡的背影:“他是要去北京结婚吗?”
不知为何,说出结婚这个字眼时多少有些艰涩。孟小冬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这可真不像是自己啊!
唱戏的女孩子大多早熟,因为戏文里面什么都有。
孟小冬八岁开蒙学戏,开蒙师傅是她的姨夫仇月祥,当时约定只教老生,不入旦行。契约三年,期满出师后要为仇月祥效力三年加一年,就是说三年效力期所有演出收入都归师傅所有,第四年要给师傅一半,第五年才全归自己。
所以说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孟小冬学戏极有天赋,三年学了不下三十出戏,而且滚瓜烂熟,简直就是为京剧而生的。
这次去北平,一方面是因为北平是所有艺人特别是京剧演员心中的圣地,当年孟家班就是在北平后来离开的,另一方面也是上海虽然捞钱容易,但在业界上不了台面,只有北平的京剧才正宗,而且钱大多进了师傅的腰包,孟家生计都靠孟小冬一人养活,但她自己却是没什么钱的。
当然要是红了就直接说拜拜孟小冬也不是那个性格,她也不是特别爱钱,从她在北平大红大紫却一月难得登台一次就可见一斑。去北平,无疑是个最好的委婉的借口。
方水柔笑着说完了始末,说本来家里的老爷夫人是几乎以断绝生活费逼李若凡回家定亲的,谁知这次倒是有意外之财。
看着方水柔说到李若凡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笑意和有意无意的觑上驾车的李若凡一眼,孟小冬却是忍不住打趣道:“你很喜欢你们家少爷吧?”
红角总是有许多粉丝的,像梅兰方甚至专门有梅党之说,有的超级粉丝甚至是牵绊一辈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真的是很幸福。
以前孟小冬看李若凡也就是富家大少爷,只是眼前人和印象里面的那个似乎怎么也重合不起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难道以前这位李公子都是入戏太深?
孟小冬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那把盒子炮,上面似乎还有发射后的余温或者还有李若凡的体温,不觉有些恍惚。
在舞台上她可以变成诸葛亮面对司马懿几十万大军稳如泰山,但那都是假的啊;李若凡面对座山雕和一众山匪的泰然自若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震撼和冲击,而且是潜移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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