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如同血脉里莫名的骚动,模糊中带着清晰,两人彼此相互吸引,明明仅是短暂的一瞬间,却又有一种光如隔世般的相逢,仿佛时间变成了永恒,竟让二人的眼眶盈满了泪光。
小女孩心潮起伏,泪流满脸,宛若带着晨露的鲜花,在阳光照耀下临摹出一副绝美的诗画。
道士抿着嘴,强忍心中的那种躁动,伸手擦了擦女孩脸上的泪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了摇头,在这戏楼里,很多人都没有名字,绝对硬要说名字,那或者就是:‘那个谁’、‘你’——这是戏班收养的儿童统一的名讳。
道士默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感觉了一下后院那股怨气的涌动,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女孩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抬着步伐,道士默许。
这戏楼后院不大,此刻围满了人,一个个脸色发白,都往院里那口水井探头,有人在蹑手蹑脚地打捞着什么,被班主一顿斥骂。
道士走过来,往里一看,说道:“别捞了,水鬼抓着他的双脚,捞不上来的。”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班主骂骂咧咧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看台上大部分的看官们都跟了过来,有人拽了拽班主的衣服,解释道:“班主莫怒,这是县令请来的法师,为林镇驱邪的。”
在那时代,邪魔鬼怪作恶那是常事,虽说降妖伏魔这职业很冷门,但也很吃香,但凡有些本事,去到哪个地方都会被人供着。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脸带迷茫地盯着道士,小女孩也不例外,双眼冒着小星星,畏惧中带着某种异样的雀跃感。
班主暗里哼了一声,目光望向小女孩,瞪大了眼,喝道:“谁让你跟过来的,给我回闺房去!”
小女孩吓得小手颤抖,紧张地躲在道士身后,那青灰色的道袍为她挡着班主愤怒的目光,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道士眼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摆了摆手,问道:“你还想不想救人了?”
班主刚想恶言一番,只见那何大公子虎视眈眈地走前一步,恶狠狠地说道:“这是我爹请来的大法师,无关人等全给我滚开!”
班主一滞,不敢造次,咬牙切齿地退后了数步。
道士从怀中摸出一枚雕母大钱,念了句法令,取出朱砂和黄符画了数笔,包着铜钱向井底扔了下去。
滋滋——
刹那间,一道刺耳的腐蚀声从井里传来,随即又是一道鬼里鬼气的惨嚎一响,井里扑通一声溅出了水花。
这雕母大钱乃是镇邪的法器,被道士用朱砂和黄符构成的五雷符包裹,有莫大的诛邪之力,那水鬼修为尚浅,是这一带刚死不久的小孩,哪里禁得起这番折磨。
道士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白符,在井上轻轻一挥,一缕黑气立即吸引其中,他略微一看,满意点头,转身对着众人,道:“可以了,快把孩子捞上来。”
这堕井之人,正是代替小女孩干粗活的孤儿之一,被人捞上来后,对着她一顿怒骂,更是想冲上去撕扯女孩的白色旗袍。
班主瞬间就阴沉了脸,快步走上去就赏了这小孩一耳光,让他闭嘴,随即转身望着小女孩,命令道:“马上给我回闺房去!”
这闹剧算是彻底结束了,人群散掉,嬷嬷领着小女孩往回走,她转头望向道士的方向,人不见了,倒是看到何大公子走到班主身旁低言了两句,只见班主脸色一改,左右张望,连忙领着大少爷往一阴暗的角落走去。
……
……
到了夜间,嬷嬷关门让她早些歇息,小女孩点点头,等嬷嬷走去,偷偷摸摸地推开了窗,坐到椅子上沏茶,木桌上放着两只茶杯。
“你知道我要来?”道士有些诧异,从窗上走了下来。
小女孩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兴奋,指手画脚,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她的雀跃情绪显而易见。
道士笑着坐到她的身旁,摸了摸她的脑袋,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直赞好茶。
小女孩无奈,这茶刚沏不久,热得很。
一晚上,他俩无话不说,相谈甚欢,小女孩开心地睡着了,这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说话断断继继的人,她很开心。
第二天,女孩早早换上了白旗袍,甚至用胭脂画了妆,嬷嬷和班主目瞪口呆,可无论他们怎么问,女孩只是嫣然一笑,不做任何解释。
戏台掌声一片,今天女孩的装扮让他们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小女孩平时平淡得很,但一番打扮后,竟颇有倾国倾城的姿色,这才那么小的年纪,长大后还不得成仙子了?
这何大公子今天没来看这台戏,那女孩的歌声犹如,听得人极为陶醉,她双眼神采奕奕,总是望着一个方向看,仿佛这装扮,这声音只为他一个人独唱而已。
班主很快就找她注目的那道人影。
是那个牛鼻子!?他心里震惊,这才短短一日,这臭道士给她施了什么法术?
班主虽是万般不愿,但也没说话,眯着眼,眼底有一抹阴霾在起伏,形似邪魅。
……
……
那是一个血色的夜晚。
当何大公子闯进她的闺房,那木桌上的两只茶杯顿时被打翻在地,瓷瓦碎裂的声音像极了女孩脸上绝望的神色,她知道这天早晚要来,只是她想不到会那么快。
她的白色旗袍很快就被撕碎,无论她如何挣扎,何大公子的双手都如同鹰爪般将她擒住,她仅仅是个金钗之年的女孩,如何反抗得了这等暴徒?
门外有人守着,她知道,那是班主的背影,这些年她看习惯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抹诡异的笑容从她脸上绽开,在何大公子正要脱下自身衣物的时候,小女孩猛地抓起床头的白色笑脸,从底部摸出一把锋锐无匹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何大公子的肚心。
那何大公子正脱着衣服,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她捅了一刀,双眼顿时通红,整个人犹如一头狰狞的豺狼,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孩没有反抗,任由他掐着,只是手中的匕首更加用力,又狠狠地刺进了几分,那鲜血从他腹部溅出,把她纯洁的身躯染红。
班主听到异响,推门而进,眼前的这番景象顿时让他目眦尽裂,那何大公子倒在地上,腹部插住一把刀子,眼看已经断气。同样,床上躺着的小女孩满身鲜血,一双眼睛张开,瞪得不是很大,但是却冷冷的看着他。
她,同样死了,只是临死前一直看着门外班主的身影,没有出声求助,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在班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看着……
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把班主吓得亡魂丧胆,他掉头就跑,甚至来不及去关上房门。
他不知道,那小女孩竟然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出,仿佛要他偿命。
“别去了,孩子。”这时,一双手臂抱住了她。
小女孩的表情很呆滞,空洞得像鬼灵,只是她冰冷的眼睛,渐渐平静了下来,嘶哑道:“……为什么?”
道士潸然泪下,从床上取下被子包裹住她,道:“你,已经死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女孩当场呆住了,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喃喃道:“……我死了?”
道士抱头痛哭,就在刚才他抱住小女孩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找到了那块胎记,那块在后背中央形似蝴蝶的胎记,它鲜艳至极,红得像胭脂般妖艳,亦红得像朱砂般刺眼。
“……不哭,父……亲。”小女孩静静地跪在地上,抱着道士的脑袋,缓缓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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