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暗面（三）
水流潺潺，暖光熏熏，在洞壁光线照射下，植物显得格外色彩明艳无比炫目。
但，高高低低地走着的张参绷紧了神经，不敢有片刻轻忽。
越往前，那种正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感觉变越强烈，以至于张参好几次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然而直觉告诉他，若真那么做了，只会死得更快……
张参忍不住对间接导致了这一切的查尔斯教授产生了怨怼之情，尤其走在前面的异形温斯顿，更是深刻地感觉到刀子一样的锋利目光不断朝自己射来，让它嘴角直抽。
怪异的气氛中，忘记走了多久。
一株大树出现在张参视线之中。
它生长于一片湖泊之中，湖中之水黑沉沉，黑得令人心颤，好似粘稠油脂，水波不兴。
大树的树干是铁灰色，往上三分之一的部位开始生长树枝，长势古怪，好似练功桩，一根根大小相似的树枝直愣愣地朝四周伸展，上面稀稀疏疏地生出铁锈般的红褐色匕首状叶片。
每一根树枝顶端，数片树叶凑在一起，下方悬挂了一个有点像葫芦又好像人参果的果实，也是黑黝黝的。
从湖泊到大树，这块地方没有一处不给人以诡异的感觉。
“就是这！”张参停住脚步，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精神力如蛛网般朝身后铺展，勾连方圆数里之地的天地元气，时刻待命。
“你，给我过去看看！”
张参冲异形温斯顿努努嘴，语气不容拒绝。
异形温斯顿死死盯着张参，身后鞭尾轻轻晃动，呼吸变得粗重，似乎在衡量出手攻击的后果。
嗯？张参冷哼一声，加大筹码，脚一跺，十几根粗大的地刺破土而出，在异形温斯顿面前一字排开，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
异形温斯顿的鞭尾晃动的愈发激烈，身躯微弓，宛如被激怒的野猫，目光凶狠。
就在张参都以为这货决定和自己拼个鱼死网破之时，它却突然偃旗息鼓，认命一般狠狠地盯了张参几秒，转过身去，缓缓走向面前的一潭死水。
随着异形温斯顿一点点靠近，原本波澜不兴的黑色湖泊突然自边缘荡起几许涟漪，好似它走步的动静引起又好似这片湖泊感知到了有人正向自己走近。
张参看清这细微变化，浑身一紧，身周的元气波动愈发剧烈，随时可发动雷霆一击。
异形温斯顿走到湖边，停住脚步。
它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张参，目光阴狠凶厉，戾气杀气激荡充盈。
“找死！”张参被它盯得莫名有些头皮发麻，杀机顿起。然而，他正要下手，异形温斯顿的目光却起了变化。
好似“听”见了什么，它眼中的暴戾之气突然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意！
嘶！
张参蓦地一激灵，浑身毛发炸起，直觉一股子阴冷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头顶，冷汗爆浆般涌出。
“给我死啊！！”莫名恐惧激化为极致怒火，张参一拳轰出，元气如潮滚滚袭向朝自己诡笑的异形温斯顿。
谁知，元气之潮尚未触及它的身躯，只是一丝气劲波及，后者竟瞬间在张参面前化作青烟消散了！
就好似一座沙塔，只轻轻一碰，便轰然倾颓。
元气怒潮威势滔滔，一头冲进黑色湖泊。
咚！
一声闷雷般巨响，湖泊仿佛被庞然刀气一斩，以元气之潮降落的地点为中心，荡起一道道波浪，朝两侧荡漾开，露出湖面下的光景。
森森白骨！
湖面破开，显露的赫然是密密堆叠的森白骨骸！
这些骨骸都非常“新鲜”，自原主人身体中脱离之后被封存的很好，表面光滑色泽明丽，显然是这黑色湖水之功。
此刻，甫一见空气，这些离水的白骨顿时灰化消散，一如刚才的异形温斯顿！
黑色湖水非常沉重，短短数息，波浪平复，俨然又是之前沉凝的模样，不见一丝波纹。
恍惚间，在湖水合拢的那一刹那，张参似乎看见了一张脸，一张藏在骨骸之下的脸！
“它”的目光，赫然是异形温斯顿那般，诡异、莫测。
张参的瞳孔缩成一个小点，不假思索，扬手一挥，方圆数里的元气浪潮滚滚而来，声势浩荡，冲向黑色湖泊。
湖面水花四溅，一个个深坑形成，全部都是白森森的骨骸，无一例外！
十几分钟过去，湖面被张参整个“犁”了一遍，不知多少骨骸碰到空气化为飞灰，但再也没有之前那诡异的情形出现。
“难道是我的错觉？”
“不可能！”张参随即否定了这自欺欺人的想法。
不愿出来？装神弄鬼的家伙！
张参冷哼一声，将目光对准那颗同样诡异的大树。在刚才操控元气击打湖面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这株大树的根系深深扎进骸骨之中，仿佛一条条蛇蟒，蔓延到未知的所在。
念头一起，周遭元气再次激荡起来，一颗颗巨石凭空凝显，从洞穴顶部坠落，砸向湖心怪树。
噼里啪啦一阵，怪树毫无反抗地被砸倒，断成好几截，枝残叶落，好不凄凉。
但，毫无异象。
张参一脸阴沉，心念再动，湖岸的土壤开始崩裂，一条人工渠道出现，黑色的湖水缓缓流动，从渠道中被导引出来。
湖水粘稠、沉重，流速极慢无比，张参嘴角抽动，一挥手，一条又一条渠道出现在湖岸，挖墙脚一般将湖中黑水引向他处。
在张参控制下，湖水翻涌，流失速度一时大增。
十分钟……半个小时……
张参的脸色逐渐黑下来，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放了这么久，湖面还是那么高，一丝丝的下降都没有！
张参黑化一般咬牙切齿地笑几声，熊熊烈焰陡然在湖面上燃起，某人竟做出“负薪煮海”一般的蠢事来……
意料之中，火焰对这貌似石油的湖水无效。
冰冻，无效！
土掩，无效！
暴雨冲刷，无效！
…………
很好~~很好~~
张参怒极反笑，深深呼吸，平复激荡的情绪，冷眸以对：“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你有所图谋，肯定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我，等着你。”
说完，张参转身就走，潇洒决绝。
张参人影渐渐远去，这惨遭蹂躏的湖泊再次恢复平静，一如往昔。
宁静、沉肃、诡异。
………………分…………………割…………………线………………
守卫者空间。
大意志的“清洗”并非针对某一些人，所有守卫者，无一遗漏。
不过，由于各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当张参等人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撑过三年时间活着返回空间之时，有人已经结束了这次“惊险刺激”的旅程。
承天塔之外，不时闪耀起一道道光芒，每一道光芒都代表一个幸存的守卫者。
没错，就是幸存！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满身鲜血、遍体鳞伤……
即使最爱美的女性守卫者，也是满身污迹却没心思去清理。
所有人的表情都类似——愤怒、悲伤、无奈、茫然、仇恨……
再强大的组织，经历这一遭，也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他们或多或少的有同伴战死异乡。
即使强大如“灵”境巅峰战力惊人，也只能在自保的前提下庇护那么一两人……至于“超凡”境，每一刻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活下去……
一道光芒闪现，显露出蓝凤凰的身形。
她常用的紫金权杖只剩下半截，一只眼睛被刺瞎，她的长袍被割出一道道裂口，被鲜血染红，伤势最重处都能看见白骨……
返回守卫者空间，她再无力撑持，瘫倒在地，才愈合的伤口崩裂，鲜血溢出，只是她早已痛至麻木，没有感觉了。
蓝凤凰紧咬牙关，榨出最后一丝力气，从储物袋取出一瓶药剂，艰难地拔掉塞子，毫无形象地往嘴里倒，药水溅落在脸上，滑落。
灌下珍贵的恢复药水，她就这样躺在地面上，等待药剂发挥作用。
片刻，恢复了一点气力，蓝凤凰想到什么，抿了抿唇，取出一枚黄铜戒指，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将体内才恢复的一丝能量输入其中。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她想要的应答始终没有来。
“呵、呵呵……呵哈哈……”蓝凤凰低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宛如孤狼的嚎叫，凄厉哀切。
一道血红痕迹，从她尚完好的眼角刷落，映衬着那一只黑洞洞的眼睛，显得格外狰狞诡异。
“终于，你们也离开我了……”
“走了，都走了……哈哈，走了好，走了好啊……”
神经质地念念叨叨、又哭又笑半晌，蓝凤凰终于认清了“现实”，逐渐停住无意义的行为。
她缓缓站起，对着空气整理自己破烂的衣袍，缓慢、优雅、端庄，大预言师的独特气质丝毫不被一身狼藉覆盖，反而愈发显得超凡脱俗，令人侧目不已。
没多久，蓝凤凰再次变成那典雅大气的目盲之眼继承者，预言之术的修习者，天蓝队的队长。
只有那残缺的权杖和空无一物的眼眶，默默诉说那被尘封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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