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子拿出了几身衣服,找了把剪刀,替自己潦草地理了个头。
走下了吊脚楼后,冶子对着吊脚楼鞠了一个躬,低声说着:“姆妈,阿爸,等我去替老石头报了仇,再找到小鲜,我会带她一起回来的。”
离开家后,冶子也没直接离开村,而是径直去了李曲奇的制银工坊,再拿出了那块斐济临终前送给他的陨晶。
冶子想过了,为了便于携带,他还是稍稍加工下这块陨晶,因为照着斐济的说法,这块陨晶是很要紧的东西,绝对不能丢,很可能将来对付衍兽时,就要用上这块陨晶。
冶子在工坊的一个角落里,挖开了一个洞,从里面拿出了几块自己埋下去的银块。冶子那小子机灵,每次帮李曲奇加工东西时,总是会私扣下一些,几年下来,也存了好几斤的银块。
上了木炭,拉开了风箱,冶子硬朗的脸上被红色的火光照得发亮。
嘶嘶的火苗把银块融成了一片白色的水,冶子再取了锤子和拉矫的工具,替自己做了个男式的戒子。
照冶子这几年跟李曲奇学来的技术,他完全可以打制出工艺更加些的玩意儿,可是他现在可没时间那么考究。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在凌晨一两点时,李家的工坊的炉膛火才熄灭了,冶子用磨砂的刷子打亮了戒子,那是个少两厘米宽的普通的戒子,唯一显现的就是它的戒面上还嵌了块斑斓的石头。
冶子将戒指戴在了手上,再暗中扣下了个小机关,戒指就牢牢地镶嵌在了手里。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冶子再整理了工坊,务必让李曲奇发现不了工坊里别人动过了。摸着那些制银的工具还有风箱的把手,冶子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他可能要好阵子,不能去碰触制银的家伙了。
“老伙计们。等我办完了事,就回来陪你们,”冶子默念着,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东南苗寨。
从东南苗寨出来后,冶子在白家古镇搭乘着火车一路往北面去。冶子也没想过其他交通工具。尽管这几年李曲奇也带着冶子走遍了西南三省,可也是走路坐火车为主,所以冶子一直以为,进山出山。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火车了。
坐火车去北京,中途还要转站,冶子也没坐过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
大概是坐火车上北京的第三天,冶子已经经过了贵州,湖南再到了湖北的境内。一路上火车的闷臭让冶子没了胃口。
到了湖北的某个站点时,冶子听着站点外头有叫卖水果的。他已经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南北的饮食差别还是较大的。在贵州那会儿他吃的是酸辣,可到了湖南湖北一带,那就是地地道道的麻辣了,冶子吃不习惯。一听说有卖水果的,想着买几个顶顶肚子也成。
刚下了车。卖水果的阿婆又见他穿着身少数民族的衣服,就和他聊起了天来。
冶子见了阿婆的年龄和红槐大巫师相近,心里有几分遗憾,回家那趟太匆忙了点,还没机会去看看婆婆,可回头一想,婆婆的道行可比姆妈厉害多了,要是让婆婆撞见了,就更逃不出来了。
几句闲聊,就把火车的上车离站时间给错过了,等着冶子拎着几个梨子,急忙忙跑到了站台上时,火车已经跑得连影都没了。
无奈之下,冶子只好重新去买火车票,可一问,到北京的车票两天前就卖光了,他要么等两天后的车票,要么就得看运气,等人过来退票了。
冶子可没到过湖北,再看看是身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住两天那是绝对不够用的,就只得拎着梨子,在售票窗口苦等了起来。
等到了天都黑了,售票人员都下班了,还是不见有谁来退票的,冶子只得缩着脖子,走出了火车站。
说来他的运气也不好,下车的这个车站是个小站点,一天里到北京的车次也就那么一次,而且小站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冶子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一个招待所,进去一问,居然要八十块钱一个晚上。
冶子再看看是身上,总共也就只有一百多块钱了,光是买去北京的车票,就把他的“私房钱”用得差不多了。
在招待所老板鄙夷的注视下,冶子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在镇子里走了一圈后,冶子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这个因为火车站才兴旺起来的不知名小镇,连个吃饭的地方都很难找。
冶子再找了一圈,总算在小镇的河边,找到了家夜间经营烧烤的排挡。
“老板,来两盘炒面,”冶子也真是饿了,炒面一端上来,他就风卷残云般把面都给吃光了,吃完了之后,都不知道面的味道如何。
吃面的那会儿功夫里,店里又进来了几个客人,老板忙着招呼客人去了,冶子想着晚上也没地方去,就磨蹭着坐在了临河的座位上,一时想不到住处,就干坐着听着河水拍岸的响声。
老板忙着招呼客人,也就没来撵人。
“喂,老板,我说你怎么回事?这拍档还要不要开了,我们点什么你们就没什么?这还不说,我要的是新鲜的河鱼,你弄几条发丑给我,算什么事,”刚进来的那群客人和老板吵了起来。
冶子回头看去,只见老板也是一脸的为难,刚才客人点了几条新鲜的烤鲫鱼,可是他们这样偏僻地方的小拍档,一天也没买多少菜,河鱼是昨天留下来的,就算不新鲜,也不能说是臭的呀。
“客人。鱼真的不是臭的,而且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去哪里买新鲜的河鱼,”老板为难着。
“哪里?这不是挨着水吗?下去捞几条上来,”吵架的客人甩起了无赖来。
排档里坐着的客人们,听了话后,都看向了那条紧挨着排挡的河。
湖北的水属于长江水系。现在是三月底四月初,南方刚开始进入雨季,早几天,小镇上下了场雨。河水涨了不少。
河旁两米多高的芦苇荡,也有大半淹进了水里,本就不浅的河水此时更是身前莫测。
风高浪大的。在这样的河里抓几条鱼,那不等于让人送死吗?
“几位客人,别为难老板了。那条河里风高急的,平时撒网钓鱼都得摇着船,排挡里一没钓鱼竿二没网的。你看...”一个客人看不过去了,出面劝说着,人家老板小本买卖经营个夜宵排挡,来了这么群人,也真是倒霉了。
“谁有心情和他为难他。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这样子的鱼怎么吃得下。你们说抓不到鱼是吧。我这就抓几条上来,抓上来了,这桌菜的钱可要免了。”客人中走出了一个皮肤黝黑,矮壮身形的男人。
他脱了上衣,走出了排挡。
排挡里的老板见了,可吓坏了,连声劝阻着,可就没人理睬他。
这些客人一定是外地来的,他这家拍档挨着河开了好几年,往年就有好些自认水性好的客人扎膀子下水的,淹死了好几个人。
现在大晚上的,小镇又偏僻,连个路灯都没有,这一下去,万一有了闪失就麻烦了。
老板猜得没错,这几个客人的确是外地来的。
冶子是不小心下了车,他们倒是特地在这里下车的,是来谈一桩生意的,生意还没谈成,肚子倒饿了,几个人就出门找吃的来了。
四下一打听,说是临河的这间排挡开得最久,就上门吃饭了,哪知道老板的鱼不新鲜,几个客人又都是挑嘴的,一语不合就吵了起来。
“别嚷嚷了,我兄弟号称浪里小白龙,多大的风浪他没见过,别说这么一条没名气的小河,就算是进了长江峡口,他也敢一个猛子扎进去,”几个等在岸上的客人大声叫着好。
冶子在旁看着,也觉得好玩,在旁看起了戏来。
“泥鳅,有了没?”岸上的客人们等得肚饿心慌,叫了几声。
“有了有了,”黑漆的河面上翻出了一个人头,先前那个黝黑的小个男人从水里钻了出来,只见他右手的五个手指之间,果然夹着几条鲫鱼。
手中一用力,手里的鲫鱼就碰碰着落到了河岸上。岸上一阵叫好。
那么大条河里,鱼忒定是有的,可鱼也分了大的小的,深水的浅水的,这个叫做泥鳅的男人,在这样的河里,还懂得专挑块头合适烧烤的鲫鱼,那可就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了。
“泥鳅,你小子是养泥鳅养呆了是吧,这么小的鱼,够哥们几个塞牙缝啊,”岸上的几个同伴倒是拿他开起玩笑来了,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打小就在东海边上长大的,看鱼抓鱼一个准,不担心他的安危。再听听身旁的叫好声和目瞪口呆的拍档老板,也有心卖弄,起哄叫他抓更大的鱼上来。
“好嘞,那就再找个两斤重的鱼头,做个剁椒鱼头,”泥鳅又下去了,这一回去得时间久了点,半天都没有上来。
排挡的老板早被叫着去收拾那几条鲫鱼去了,去鳞刮肠,这下老板可是使足了力气。
排挡里还在吃饭的客人陆续坐回了饭桌旁,几个和冶子一样吃过饭的客人则围在了河边,等着看那个叫做泥鳅的,下一回能找了怎么样的鱼回来。
等到拍档的烧烤架子上,几条破开了肚子,露了一身粉白相间的鲜肉,涂上了辣椒粉,抹上了油,吱吱作响,香味更是一阵阵地飘出来。
河面上又有了动静。
“有了没?”岸上再问道。
“看着喽,”一尾雪白发亮的鱼被高举出了水面。
冶子看得仔细,五六斤重,鱼鳞青青,肚皮发亮,鱼尾和鱼头凹成了满弓,好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泥鳅这一趟下去,可是找了好久,这河前阵子下过雨,河水还有些浑浊,小鱼住得浅,在了河面上,就能找到。
五六斤重的大鱼往往游在了水下,所以找起来也不算方便,这才用了好些时间。
泥鳅抓到了鱼,岸上又是一阵叫好,冶子也被这人的技术感慨不已,跟着叫起了好来。
大鱼可比小鱼难伺候多了,泥鳅没把鱼往岸上抛弃,挟在了腋下就一脚深一脚浅的上岸来了。
泥鳅空着肚子下水,才三月的水,还是凉的,泡的久了,身体也就乏力了,可他腋下夹着的鱼却是知道了,自己被这男人抓上了岸,可就没命了。
拼着命就摇头摆尾了起来,鱼尾一次次地甩打在了泥鳅身上,害得他只能空出只手来,掐着鱼的鱼鳃,这才让鱼稍稍安静了些。
一只手掐着鱼鳃,用来划水游泳的就只剩一只手了,泥鳅仗着水性了的,也不叫岸上的人帮忙,眼看就要近了河岸了。
看人要回来了,他拿几个看戏的同伙也都进店点酒点菜去了,就在那时候,泥鳅在水里“哎呦”了一声,头没过了水面,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坏啦?”老板听了叫声,连忙停下了手里的锅铲,从拍档里跑了出来。
泥鳅的几名伙伴也面色大变,跟着要下河。
可是河面上,连个人影都没了,让人连个方向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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