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失败的分手
苏子曾的突然到访,让常池有些吃惊,连常玫都不知道,她落脚的地方,可是苏子曾竟会知道她住在这里。
常池走时,连行李都没有带走,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投奔她的那个有钱的情人去了,所有人中,包括她的母亲,常玫,但却没有包括苏子曾。
第六区的矮子街永远散发着一种肮脏的味道,就算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初春也是如此,每个地方都飘着青草的香气时,矮子街也不会有例外,那股肮脏的味道是埋在了泥土下的,在颗颗粒粒的石头和沙砾里。脏水沥了一地,人的鞋踩上去后,很快就会变了颜色。在这样的地方呆得久了,什么东西都会变色,包括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对于第一个来寻找她的人是苏子曾这件事,最吃惊的也莫过于常池本人。
“我是最近才知道那件事情的,”苏子曾说的事,正是醉汉被人砍断了手脚的事情。常池离开苏氏,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不用假惺惺了,你不要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对于常池的讥讽,苏子曾没有开口否认。醉汉的身份和住址是她告诉言无徐的,不管那时的她是有心或者是无意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第六区的街道是扫不干净的,但常池还是在屋前铺了些石子,用来垫高路面和掩盖街道上脏水散发出的臭气。
苏子曾侧身想走进屋里去,“我待会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来。”
“你今天来,就是想来扮圣人的?让所有人知道,我灰溜溜地无处可去?”常池挡住了门框。不准苏子曾进去,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是她最后一处不想让常池染指的地方。
“常池,你比我想象的要爱杭一邵,”苏子曾说话时。常池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趁着她还没做出反应,苏子曾拨开了她的手。走进了矮屋。
醉汉的屋子里,意外的干净,原先破旧的桌椅全都换掉了。常池住下来的几天里。将里外都整理了一遍,门槛台阶处全都用水泥重新浇平了,方便轮椅进出。
醉汉已经戒酒了,这也是苏子曾见了他这么多次以来,最整洁的一次。齐齐截断的四肢,胸前围着块喂食用的兜布。见有人走进来了,醉汉费力转过了脸来,看到是苏子曾时。他的神情很平静。
“我不爱他,我只是喜欢和你争。从小到大我就是喜欢这样,你忘记了么。苏子曾。”常池兀自否认着,她不能承认。她越是承认,她就觉得自己越悲惨。到头来,亲情,爱情,所有的一切,都输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投奔商殷,据我所知,商殷可以提供给你不亚于苏家的优裕生活。”重生后的苏子曾,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更好的发现周边人的本质,常玫的,常池的,杭一邵的,那些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只不过来来回回之后,她却发现了,每一个人,都有她从来不知道的本质。
“我只不过不想再步我母亲的后尘,成为别人圈养的金丝雀,”常池还是不肯承认,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她不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你母亲不是别人圈养的金丝雀,”醉汉的声音没有酒气,异常的清醒。
苏子曾和常池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醉汉身上。
他的四肢被砍断后,连带着那些附在了他灵魂深处的酒虫,也一起清除了,“她从来不是金丝雀。”说完之后,醉汉又沉默了。
苏子曾想起了什么,她需要认证一个事实,无论这会儿常池在不在现场,她都必须要问。走到了醉汉身旁后,苏子曾看着坐在了轮椅上只有孩童身高的醉汉,蹲了下来,“你还记得,你说过,是谁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乔初。”
“你长得和乔初很像。”醉汉答非所问,自言自语着。
“你想问什么,你想和以前那些多嘴的老佣人一样,说是我妈害死乔初的,”常池冲上了前来,将苏子曾推开,“不要靠我爸爸那么近,我们一家子,都是被你们苏家害得,如果不是我妈爱上了你爸爸,我又怎么会遇到你,遇到杭一邵,我恨死苏家了,我恨不得你们都去死。”
“小池!不准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会有报应的。”醉汉讷讷地说着,他似很害怕,人是不能做坏事的,如果不是他听着去害那个孕妇,他也不会落了这么个下场。
“苏小姐,你知道的,我以前是个醉汉,说得都是胡话,”醉汉继续说着。
“小池,以后也不准再说那样的话,你妈妈听到后,会伤心的,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像她那样,真心的希望苏家好下去,苏家承载了她全部的梦想。”醉汉的体内涌动的来自常玫的血,让他说出了这番话。
苏子曾从心底,也不愿意相信一直生活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女人,害死了她的母亲,可是连那个老佣人都那么说。
“你知道凯利女学有一个传统吗?”醉汉示意常池过来,“我以为从凯利女学出来的苏小姐,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你可以出去了,”常池已经在送客了。
“我今天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和一邵已经不可能了,我爱上了别人。”苏子曾说完之后,走了出去。
“我不需要你同情,”常池的嘴上说着,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新的希望。再过几天,就要是毕业论文答辩了,苏子曾喜欢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叫佩罗的男人。
醉汉坐在了轮椅上,似在想着什么。
“爸,凯利女学的传统是什么?”常池知道醉汉以前是常玫的邻居,两人的关系。很像是韩放和言无徐。
“没什么,小池,刚刚苏小姐说的一邵,就是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伙子吗?那孩子不错,你要好好把握住。”醉汉脸上有了些笑意,他得好好珍惜眼前的时光,还有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
“爸爸。苏子曾说的话,哪能相信,”常池说着走进了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凯利女学的传统是什么?苏子曾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醉汉的那句话。
既然是传统,那至少应该要是像玫瑰手札那样具有悠久历史的事情。在凯利里面,具有悠久历史的,还能有什么。
还是去凯利女学一趟吧,苏子曾开着车,心事重重的开往了凯利女学。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了原本学校的校门处时,苏子曾却愣住了。
校门和保安全都在了。从西畔开始,一路开来的,原本凯利女学的那些玫瑰花簇。也全都被一排排新栽的正抽着芽的冬青木代替了。
八卦形的校园已经消失了,原本的两座教学楼旁。正新修着一排现代化的七层教学楼。
门口处,是一块施工牌,上面写着,道泉大学人文和艺术学院。
可能已经无法再去寻找凯利女学的传统了,在发展的脚步中,无论多么美好的传统,都是会被取代的。
“真可惜,”苏子曾在心底低叹,她将车停进了学校停车场,沿着凯利女学的外围走了一圈。
以前认识的老师和女学生,都不知去哪里了,苏子曾连可以问个讯的人都没有。问讯,消息?苏子曾倒是想起了个人。
“裘至?”她迅速拨通了裘至的电话。
“子曾?”接到了电话的裘至听着很兴奋,“你都消失了好几个月了。”
“我现在在凯利,不,该改口了。我已经到西畔了,你这会儿人在哪里,我有事找你。”苏子曾想借着裘至纯熟的计算机能力,通过网络,或许能帮她找出点线索来。
“我在公寓,手头有点忙,”裘至的电脑桌上,搁着台新的,更小巧些的手提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击打个不停,股市的红绿线在他的屏幕上,不停地跳转着,光从电话里,就看出他现在有够忙的。
“现在十点半,再过一个来小时,股市就休市了,我去找你,”苏子曾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段刚好是证劵所开盘的时间,叫裘至出来,还有些难度,那可是寸秒寸金。还不如她再在校园里看看,没准能找到个熟人。
才没走了几步,熟人没看到,熟车倒是看到了一部,站在了路中央的苏子曾的脚有些迟疑,眼看那辆黄色的法拉利就要冲了过来,车子猛地一停,杭一邵从车里探出了身来。
比起苏子曾的犹豫,他的反应要更直接些,杭一邵心里骂着,早知道就不要答应系主任,充当什么人文学院学生论文答辩的督导员,这会儿可好。
杭一邵的心情是复杂的,前几天晚上的电话,让他很生气,可是生气之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子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回国了,”杭一邵想了片刻后,还是从车上下来了,也不管车子还横在了西畔的主道上,幸好这个时间段,过往的人并不多。
“一邵,”苏子曾咬了咬牙,早晚总是要说的,还不如现在就和他说清楚了,“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不用多说了,”杭一邵摆了摆手。
“我必须得说,这对你我都有好处,”苏子曾既然开了口,就想将事情说个清楚。
“说什么?告诉我你和那个老师在国外是怎么风流快活的,告诉我,你他妈的想甩了我,告诉我你要和我解除婚约?”杭一邵猛地踢在了车身上。
安静的西畔旁,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叫嚣着。杭一邵这辈子都没有像最近几个月那么窝囊过,费清那伙人见他身旁一直没有女伴,都笑话他在为苏子曾守贞。
守贞,这个无比娘们的字眼,居然会用到他杭一邵的头上,简直是奇耻大辱。在和苏子曾通了电话的当晚,杭大少爷一气之下,就和那帮狐朋狗友说他要重出江湖,那些新旧女友全都被他召集了过来,可问题就是,使不上劲,他就像是个常年吃素的和尚,面对着一桌荤菜,根本就没有欲念。
在这种时候,看到苏子曾,听苏子曾说出这些话,对杭一邵而言,杀伤力无疑死致命的。他甚至要怀疑,他这辈子如果娶不到苏子曾,是不是代表他要去出家当和尚了。
“一邵,我曾经想给你幸福,可是,最后我还是没有把握好,我很抱歉。”苏子曾也感觉到了杭一邵的情绪有些失控,西畔上,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一米多的距离,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那么远。
“子曾,我们认识已经有二十多年,难道比不过那个老师的短短几年。我觉得,你只是一时糊涂了,”杭一邵走到了她的身旁,逼迫着她正视着自己。
“我们已经认识的足够久了,”苏子曾所用的那种疲惫的语气,让杭一邵听得有些发慌。
是已经很久了,久到有那么一阵,苏子曾会为了他去排拒佩罗。她和杭一邵经历了一切,婚姻,决裂,厌烦,争斗,这一切的一切,里面没有一样记忆是美好的。如果重生的初期,她是为了那个沉浸在过去的苏子曾去争取杭一邵,那么现在,她已经学会了为了自己的本心,去放弃杭一邵。
“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去重新发现,”杭一邵将她的手牢牢握住,迎视着她的眼睛,“我会好好的追求你。”
杭一邵先前的惊慌已经平复下去了,距离他和苏庆长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年。半年之后,他会正式接班杭氏,那时候,无论结果如何,苏子曾都必须嫁给他。
他和苏子曾的约定,只不过是谎言而已。但是女人有时候就是要用谎言来哄骗的。
苏子曾想挣脱他的手,可是手臂和眼睛都像是被杭一邵定住了般。
说完之后,杭一邵才松开了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将她送到了道泉大学。一直到裘至从公寓里走出来,他才离开了。
“子曾,”裘至看到了先行离去的杭一邵,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快就走到了苏子曾的面前。
比起裘至来,苏子曾的惊奇要更明显些,裘至他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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