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京城的烈士陵墓里,一座墓碑前,雪被仔细地清扫过了,几只胆大的麻雀跳到了墓碑上,空啄着碑面上的油漆字。
墓志铭刻着“叶凌云之墓”,叶凌云是Z国的开国功勋之一,二十多年过世后,就一直葬在烈士陵墓里。他唯一的女儿叶缇娜客死它乡后,就一直是由政府出面来祭拜清扫的。
年前刚有人代表了市政府来祭拜过,几捧鲜花和蜡烛之类的痕迹还在。佩罗带来的是新的白菊放在一旁,和雪色融合在了一起,只剩几簇油绿色的杆叶分外醒目。
“外公,”佩罗低语着,叶缇娜的母亲在刚解放那时就因为战乱去世了,多年来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的,后来叶缇娜去了法国后,也尝试着接叶凌云出去享清福,但都被念旧的叶凌云以舍不得老战友和祖国为理由拒绝了。
在得知叶缇娜出了事故后,叶凌云悲痛欲绝,甚至连将女儿的骸骨带回国内的心愿都没能完成就不幸去世了。烈士陵墓被照看得很好,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上的老者,有双有神的眼。
对于叶凌云,佩罗并没有多大印象,叶凌云因为顾虑到身份的缘故,很少和身为法国贵族的姆森联系,唯一的一次碰面也是在叶缇娜的婚礼上,那时佩罗都还没有出生。
经过了简单的祭拜后,佩罗正准备离开时,身后开进来了一辆军用吉普。墨绿色的车声,国产定制,整架车都被特殊材质的玻璃遮挡的严严实实。
齿路分明的轮胎,压在了雪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佩罗目测后,确定车上装得是厚度达三至四厘米的防弹玻璃。考虑到烈士陵园里安葬的人的特殊性,陵园的进出管理很严格,除了要登记以外,一律只准步行入内。但这辆军用吉普明显不用遵守规矩,它一路缓缓开来。就好像是一支稳健前行的军队,巡查着那些安息了的曾经的最英勇的战士们。
车一直开到了离“叶凌云墓碑”五十米远的偏道上。才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了一个勤务兵,年纪大约三十左右。他脚跟才一挨地,就立刻箭步走到了后车,毕恭毕敬地打开了车门。
一名老者从车上走了下来。老者的身形并不高大,腰杆和腿脚却挺得笔直。在这样的隆冬腊月里,穿了整身的军装。下车时,勤务兵拿出了他的军用大衣,也被他拒绝了。
这个墓地。老者最近几年来的愈发勤了,早几年,老者由于工作的缘故。一年还只能来一两次,等到退居二线后,每个月基本都会来上一次。有一次,他还和勤务兵开玩笑说:“多走走,老伙计们一个个都进去了。我也得多走走,到时候住在一起了,也算熟门熟路。”
往年的这个时候,墓地里连个鸟叫都没有,今天不仅见了好些麻雀。甚至还多了个大活人。老者留意到了站在了不远处的佩罗,定眼看了看。
“你是?”老者沉吟着。想从这张看着有些脸熟的外国面孔上找出些痕迹。
佩罗再度看了看老者还有他身后一脸戒备的勤务兵,眼睛落在了老者的军勋奖章,其中一枚竟然是“八一”勋章。
注意到了佩罗的视线,老人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了,凌云的外孙。他有个外孙在法国,看你想事情,皱眉头的样子和凌云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者说话时,带着很浓的西南口音。
“您是?”佩罗还没有叫出老者的名字,就被他摆手打断了。佩罗并没有见过这名老者,但在Z国,关于这名老者的事迹太多,再加上他的口音和勋章,佩罗已经才出了他的身份。佩罗想不到,他单纯的一趟扫墓之行,竟然会遇见了Z国的国中巨擎。
之后,老者叫勤务兵供上了当地长的二锅头,还有几碟花、肉食和果品,然后就站在了一旁,叨叨念念着,和“叶凌云”说起了些最近发生的事。他口中说的事,有好有坏。好的如解放广场上,照着叶凌云生前希望的那样,放起了一百零八响的礼花。坏的如他们的老伙计之一,没有熬过这个冬天,也去见马克思了。
佩罗想不到,老者和普通的上了年纪的老人相差并不大,早些外媒盛传的老者的一些风评竟似都是假的一样。
“首长说得这些事,已经说过好几回了,”陪着同来的勤务兵跟了老者已经十年了,看着老者身旁的战友先后离世,老者从一线退了下来,但他还是不肯在家安单地呆着,没事就喜欢出去走走、听听或者是到墓地里找他的这些老伙计聊聊天。
一直到那几碟贡品上都浮起了层薄霜,老者才叫勤务兵把供品都收了。也不知是处于对老者的敬畏,抑或是想成老者口中知道些外公叶凌云的事,佩罗也一直没有离开。
“凌云的外孙,”老者仿佛是看见了亲外孙那样,和蔼地笑着,“你看看我,刚才只顾得说话,差点忘记了件事,凌云死之前,捐出了全部的身家。有件东西,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置,就一直扣在了手上,你和我一起回去。”
勤务兵刚收拾完,一听老者的话,连忙打开了另一扇车门,叶凌云身前在中央军区的口碑很好,勤务兵没赶上见他一面,但天天听着老一辈念叨,耳濡目染下,对身为叶凌云外孙的佩罗的印象也很良好。
佩罗座上车后,就发现这辆外表并不起眼,但块头奇大的吉普车,内部堪称一座移动的“碉堡”。黝黑的防弹玻璃,内部不仅能清晰地看见外头的景色,光线还很通透。
可容纳四个成年人自由伸展开身体的宽敞后座,容纳佩罗一米八几的个头都是绰绰有余。除了先前看见的勤务兵外,前排右方驾驶座还坐着另外一名没露脸的勤务兵,佩罗坐上来时,他也跟着看了过来,在得到老者的示意后,他立刻就调过了头去,注视着前方。
佩罗落座后,发现了奇特的现象,老者身下坐着的坐垫,和他身下的坐垫,是不同的。老者身下坐着的那个灰蒙蒙的坐垫不正就是...
“这两个坐垫不是一套的,”老者说着,感慨着摸索着身下的坐垫,他早些年解放时,腰部受过一次重伤,年轻时还没啥感觉,年纪大起来后,天气一冷,坐得又稍微久了些,就会害腰疼。
“说起来,这对垫子还是你外公送给我的,当年他在东北联合苏共一起清剿日军时。苏军的司令送得一对雪熊肘子坐的垫子,凌云身体硬朗,也没有个腰疼腿疼的,就便宜了我了。”老人家看着很健谈,今天见了故人的外孙,一时有感而发,话也就停不下来了。
前排的勤务兵们听着,都带出了些笑容来,老首长的子女都不在边京城,过年那会儿,他又执意打发国家给请的护理人员和自愿留下来陪他过年的勤务兵都回家过年。
正月三十那晚,要不是司机打电话拜年没找到人,还真不知道他一个人偷偷溜去了哪了。有个肯听他说话的人,总是好的。
车辆往了中央军区的方向行驶而去,一路上,雪又飘了起来,吉普车的车顶上,雪又积了起来,想极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都怪我前阵子大意了,出门时又舍不得熊垫子,带了出去,记性又不好,也不知拉到了那个角落里去了。”老者恼火了几句。
“首长,你说得地方我都去看过了,没找着,”前排右座的勤务兵是个老实人,一听首长又在抱怨了,连忙搭腔道。
佩罗刚想开口提醒,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哨岗士兵们的敬礼问好声。佩罗想起苏子曾的身份,估计并不适合到中央军区来,老者也并不得一定希望外人得知他的身份,事情还是先不说出口的好。
中央军区里,有几座平楼四合院是专门为上了年龄的老干部修建的,佩罗跟着老者一路走来,到了一座门前栽种了几颗白杨木的院子前。
门口是两个哨兵,进去之后,一股干暖舒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佩罗环顾四周,室内装扮的很简单,最引人注目的是整整两面墙,四大架子的书还有就是一张两米来长的办公桌,上头还放置着些老者每天要看的报纸和没拆开的文件袋。“坐坐,”老者换下了军装,每回去扫墓,他都要穿上军装,体体面面地去“见”当年的那些老战友。
“小柳,去将我保险箱里的那个檀木盒子取出来,”先前开车的那名勤务兵也已经跟了进来,利索地泡茶端水果,听了老者的吩咐后,他又立刻往老者的卧室走去。
佩罗用了眼角看去,从客厅里,能看到老者的卧室,跟办公和接客两用的客厅比起来,老者的卧室只能算是狭小,就容纳了一张床和一个充当床头柜的保险柜子。
勤务兵从保险柜里,取出的是一个黑黝黝地,四方形状的盒子,看不出里面装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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