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虽然听了佩罗的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但苏子曾却睡得很好,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佩罗睡得也很好,他的手间还残留着苏子曾的温暖,那个积压在了心里很多年的魔靥,不知何时散开了。他隐瞒了很多事,但看到了部分真相的苏子曾并没有露出任何嫌恶的表情,这让佩罗很是欣慰。
他很清楚,他来边京城并不仅仅是因为苏子曾,而是因为边京城也是叶缇娜的故乡。当年叶缇娜死在非洲后,除去了苏子曾手上的那一枚红之恋,还有他手中留下的青之恋,剩余的五件“姆森的祝福”不翼而飞。
佩罗以为苏子曾都还不知道,当年苏庆长带走了叶缇娜,也就是他害死了叶缇娜,掠走了那五件稀世珍宝。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之所以加入了环游世界的航队,也是因为,在姆森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曾发誓,一定会找回遗失了的那些珍宝。
姆森的祝福已经不在苏家了,很可能是当年急需发迹的苏庆长将它们转手卖了出去。在救出温麦雪后,他送出了那枚“绿之恋”,佩罗将它作为馈谢礼物送给了温麦雪。
遇见“橙之恋”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佩罗在途经第五区时,看见了“爱慕”橱窗里的那一对“橙之恋”,同时他也发现了他到莫城之后,发现的有一个惊喜-言无徐。
尽管佩罗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叶缇娜的样子,但那个将他抛弃的狠心女人的眼神,他一直无法忘记。所以在看到对着“橙之恋”出神的言无徐时,佩罗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帮助这个和他母亲很相似,又同样“贪婪”的女人。
“想来,叶缇娜的情夫苏庆长,抵制不住那双眼眸的诱惑,”半夜的时候,佩罗的酒醒了,没有先前短暂的感性,他推开了位于十二楼的房间的窗户,雪花绝望地跌了下去。
这个杀死过无数海盗,无声扣动扳机的男人,他骨子里流着的血,不比外面飘落的雪花温暖。
佩罗之所以不回巴黎,并不是因为他的财富不够。相反,在英国的那几年,由温麦雪负责出席各类社交场合,收集讯息,再由他和商殷联手,策划了一系列的绑架政要和富豪的行动。他们没失过一次手,每次都是干脆利落。碰到了不顺眼的人质时,他开枪的速度,快到连商殷都要咋舌。
没有人知道商殷的财富是怎么来的,就像没有人知道佩罗眼镜下的真面目一样。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他才到了莫城,原本他想在了暗中,操纵着一切,直接给苏庆长一个了断。
但在一次酒后,商殷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不同的想法,“最舒服的死法,就是一枪毙命,这就是我以后要的死法。”商殷的话,让佩罗又想起了那个烂醉如泥,痛苦地连呻吟都不能的姆森。他的父亲,在了死时,还沉浸在失去叶缇娜的痛苦中,不能自拔,那苏庆长就不该痛快地死去。
今时今日的苏庆长,站在了莫城财富的顶峰,他手下操控着大量的房地产和矿藏,一举击溃很难,但假以时日,还是可行的。苏家有着太多的不定因素,苏子曾、言无徐,常氏母女。
佩罗回忆着他第一次遇见苏子曾时的情景,其实并不在“爱慕”,而是在街头,名声狼藉的苏家大小姐,因为追赶不上杭一邵的车子,用脚揣着自家的司机,她霸道刁钻,还化了一脸的浓妆,油乎乎的,像是一朵开残了的俗花。那样的苏子曾,让他产生不了报复的欲望。
第二次见面时,她完全换了副装扮,她隐藏在“爱慕”里,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视线,期盼着他能买下一个“花瓶”。
第三次时,她一人走进了“伊芙酒店”的大厅,一袭红衣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然后,再走到了角落里,用着那双特别的眼神,环视着四周,小心的,谨慎的。
这个才该是,叶缇娜期盼着的,也能引起他兴趣的苏子曾。也只有这样的苏子曾,才让男人产生征服欲。
雪落到了地面上,被一辆飞速行驶过的汽车碾压在地,体无完肤着。佩罗将身体探出了窗户,整个边京城都被他收到了眼底。
“也许,就该是这样的,将她捧得高高的,然后再让她重重落下,残忍而又刺激,”佩罗的眼里满是狂虐。
雪花飘飘坠入了凡尘,难以自拔。算计了一切的佩罗,并没有发现,他算漏了一点,苏子曾并不仅仅是苏家的不定因素,同时,也是属于他的不定因素。
正月初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雪没有化开,所以温度比起前几日来,还算暖和。只是路面有些积雪,车辆和行人都得小心谨慎着。苏子曾依着昨天老人的那套走路法子,教了佩罗一遍,两人中午过后,就出了酒店。
苏子曾原本想听着昨晚的老人的建议,去找他推荐的地方,淘古董,回头一想,正月初一,似乎不是上门拜访的时间。
所以,无奈之下,她就拉着佩罗,在边京城里走了一圈。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昨天老人带着她去的,叫“柳树街”的街道。
上车的时候,苏子曾还不晓得路,但和司机一通气,就打听到了,一路直往了“柳树街”去了。
昨晚被老人带去时,苏子曾还不知道原来这条街在全边京城都是大有名气的。
雪大,慢了交通的同时,也有个额外的好处,譬如说边京城擅长唠嗑的司机们,更乐意打开话匣子。昨晚那阵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足够那个抄了口京片子的中年司机将边京城的大小胡同都说了个遍。
柳树街是当年解放时的第一条胡同,也是旧城改造后,由当时的一位开国老功勋要求的,保留全景全貌,不得翻新改建的唯一一条老胡同。
路面上的积雪被尽职的环卫工人堆扫到了边上,露出了被雪水洗刷干净的青石板路。靴子踩在上面,说不出的轻巧。
两旁的树梢上,还挂着些大年三十夜晚热闹留下来的鞭炮碎纸和在了雪里,细细长长地挂了下来,好像红白相间的柳树。
昨晚喝大碗茶的地方,一个茶博士正将积在路面上的水扫到了花坛里,泼在了茶花上时,雪纷纷了下来。
“昨天我遇见了个地道的边京城老人,”苏子曾已经将老人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佩罗并不以为那个老人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他给苏子曾提的醒,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想到的,不过这些,佩罗并没有说出来。
茶还是上好的茶,只不过苏子曾并没有喝昨晚老人推荐的“大红袍”,而是点了更是适合外国人口味的祁红茶。这两年间,察言观色似已经完全融入了苏子曾的体内,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种习惯。
佩罗饶有兴趣的看着茶博士一气呵成的上茶,送水,冲泡的过程。也见了那些素黑色的茶叶,被冲开后,茶水染泡成了乌润色,清新的香气,驱开了冬日的严寒,喝进了肚子后,立刻暖遍了全身。
坐在了对面的苏子曾则是专心地吃着虾饺,在吃早餐时,苏子曾就嚷嚷着,说酒店的大厨和茶楼里的师父的水平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劝佩罗要省下胃口,留着到茶楼里吃。
Z国的热情,在苏子曾身上很好的体现了出来。也许是因为了离开了莫城,少了苏家的那些束缚,也许是因为苏比拍卖行的拍卖品有了眉目,此时的苏子曾通身都散发着令人欢愉的热情。
红木筷子在了她的手指中,灵活的移动着,塞满了自己的碗还不够,苏子曾更不时地往佩罗的碗里夹着,等到两人的碗都满了后,她才嘟嚷了句:“我给忘记了,都说老外不喜欢别人帮助夹菜。”法语课不上后,连一些基本礼仪,她都忘记了。
“不碍事,你忘记了,我有Z国的血统,”佩罗朗声笑着,将碗里的食物一样样地消灭了。
佩罗办事历来很有分寸,所以连带他吃东西也是很有节制,但和苏子曾走在了一起,他头一回吃到了撑着。满满当当的一肚子的食物,几乎满出了喉咙。
两人离开京胡同后,又沿着纵横分布的胡同走了一圈,越走越是晕乎。苏子曾也跟着扑腾只的雀鸟似的,东腾西走,竟然让她找到了那条去解放广场的近路。
抄着近路,一直往下走,没多久就走到了解放广场,天色暗了下来,让苏子曾很惊喜的是,原来边京城的烟花礼是连放三天的,所以今天,他们还能见一次礼花。
昨天的老人,今天并没有到场,为此苏子曾有点小遗憾,但她还是拉着佩罗找到了那个“最佳看烟花”的地点。
“就是这里,”苏子曾走到了那个风雪吹不进的角落里,忽然发现,老人的坐垫没有拿走,静静地挨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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