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开始变得艰难了,苏子曾索性扭过了头去,盯着被手拉开了六十度的车把手,最后她又松开了手。
或许她才是最自私的,又或许,言无徐和苏庆长之间的,才是真正的爱情。相差了三十多岁又如何,苏庆长的生命中,可能再也无法出现像言无徐那样热烈的女人了。
空气里有了烟花过后的硝烟味,可能是红的,也可能是绿的,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刺鼻的,也是驱逐不开的。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选我,”佩罗的话,带了股落寞,让苏子曾不由抬起了头来。他比了比那个在烤肉店外张望着的男人,用背影挡住了苏子曾。
前一刻的硝烟,散去了,苏子曾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刚才的尖锐,是因为这个。
“因为你是窝边草,连温麦雪都垂涎的窝边断肠草,我一不小心啃了,可是要烂肠烂肚的,”言无徐走得很匆忙,但已经足够时间让她将苏子曾的心事都盘托出去了。
“而且,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个任性的人,”苏子曾叹了一句,在了佩罗的注视下,胡乱诌起了借口。
“我很包容,”佩罗的话回荡在了耳边。
“我不会烧菜做饭,”这样的烂理由,却是很多男人找老婆的标准之一。
“我恰好很擅厨艺,”佩罗回答的很轻巧。
“我不会孝顺公公婆婆,”这一点,够吓人了吧。
“我的父母,早在了十几年前就过世了,”佩罗的语气里没有悲凉和伤感,只是简单地叙述着一件事实。
“...”苏子曾的心底,化开了一片片的涟波,这样的男人,是该放心的带回去见母亲和妹妹的,就算是常氏母女那样挑剔的人。也刻薄不得他分毫。
她胡乱说的话,全都被他堵住了。他的回答像是张密网,苏子曾成了张囚网下的困鸟,挣脱不开了。
说完话之后,佩罗伸出了手。男女之间的握手,某种程度上象征着达成恋爱关系。尤其是在男女之间。经过了这一次,苏子曾会记得的。用菲林的“婚姻风水学”来分析,如果有人朝你伸出了手,然后做出了个拉手的动作。被拉过去的人有M倾向,主动拉回来的人有S的倾向。
拉得近了一点点,又更近了一点点。一直到苏子曾的手被彻底握在了佩罗的手里。
苏子曾从没发现过自己有M的倾向,在那双有力的手里,她被拉了过去,发生在三月十四号,白色情人节里牵手事件。
前一刻还是谦谦君子的佩罗。下一刻,手心散出了烫人的温度,足足一分钟后,他才松开了手,替苏子曾拉好了那件风衣。顺手将她的手带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记得下次不要将我这株好草弃之不顾。我是你的老师,你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去教导。”其他的,以后再慢慢熟悉吧,许久不曾感觉到的温暖。如果重生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再来一次,她就尝试一次。
三月十四的夜,来得有些意味深长。当佩罗将苏子曾送回去后,他遇见了温麦雪。
“听说你订了去美国的机票?”温麦雪刚从商殷那里得到消息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恐慌。佩罗和商殷不同,他就像一尾飘萍,恍惚间,就会失去了踪影。
“那是送给言无徐的谢礼,”佩罗和言无徐间的小小协定,早在了“爱慕”里就已经定下来。在看到那双眼时,他就已经知道,苏庆长注定要成为一只自投罗网的飞蛾。至于费清那个半路出现的过客,和看似不经意闯进了棋局的苏子曾,都只是为了佩罗烹调的这道开胃大餐里,贴加的额外佐料而已。
言无徐这个名字,温麦雪稍微回忆了下,有了些印象。那个靠着奖学金进入凯利女学的女学生,跟在了苏子曾身旁的女学生,有双充满**的眼睛和苗条的身段。她不觉得那个女学生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在了温麦雪的眼里,没有女人可以和她相媲美,那个曾经藏在了她人光芒下的少女,已经消失了。在佩罗解开蒙住她的眼睛的黑布,送上那枚绿色的胸针时,就永远消失了。
“言无徐很特别?”对于一个普通的女学生,佩罗为什么要另眼相看。
听出了温麦雪的不屑,佩罗的回答将她多年来累积的自信瞬间摧毁了:“她是苏子曾的朋友,而苏子曾是我的猎物。”
佩罗和商殷的性子里,都带着猛兽的征服欲。只不过商殷这头猛兽,已经被佩罗驯服了。佩罗留在莫城已经好几年了,温麦雪一度以为,她驯服了这匹孤傲的兽,原来,他只是佯装蛰伏着。
等待着他的猎物,苏子曾出现时,他就一跃而上了,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许...不许那个人是苏子曾...”那个带着玫瑰热情的女人,明明是个十九岁的愚笨少女,却要用了看透世事的口吻,教训着她的苏子曾。温麦雪紧张着,她的语句断断续续着,用了惊恐而又茫然的眼神。
她的手,搂住了佩罗,将头埋进了他的衣襟里,那条琉璃色的领带擦着她的脸颊,冬日雨水般的刺骨寒冷,“你不要和苏子曾走得太近了,我会吃醋,一吃醋我就会将过去的事都抖出来。”
佩罗的手指挑开了她的长发,一直绕在了她的脖颈上,白皙柔软的少女肌肤,像是极致的大理石雕,为他手指上的冰冷颤抖着。
手指在温麦雪的脖子上划过,她一度以为佩罗要掐死她,她只身一人,就算是死,也是悄无声息的。手又滑了出来,搂上了她的腰,摇晃着。
情人的夜语,比最缠绵的虫鸣还要和煦,爬进了她的耳边,“麦雪,你很少甩这样的性子的,我不爱苏子曾,苏家需要有人偿还那笔积了多年的债。乔初已经死了,日渐老去的苏庆长会得到他的报应,而他们的女儿,苏子曾才是承受最残酷的报复的最佳人选,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温麦雪仰起了脸来,笑容再度漾了上去,佩罗在她的内心深处,豢养了一只饕餮兽,吞食着她心中的嫉妒和仇恨,让她成为了一个大度宽容的女人。
“记得,只用三年或者是五载,等到苏子曾彻底的沦陷时,就是收网的时候了,届时,我依旧会信守诺言,让你当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佩罗安慰着,看着怀中的人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擦了擦头发间出来的汗水,短吁了一口,催眠真不是件省力的事。不过,女人都该是哄出来的,温麦雪已经全身心依附着他,该是时候,慢慢地蚕食苏子曾的意识了。
莫城的夜,经历了烟花的绚烂后,慢慢沉寂了下来。
此时的美国,开了一天收购会议的苏庆长,在了翻译的带领下,直直奔往了入住的半岛酒店。
三月的纽约,东海岸的夜风,可以吹出人心底最深的一些情绪。已经快一个月了,苏庆长因为连日的奔波,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看着平放在了身旁的拐杖,这么多年了,陪在他身旁的人和事越来越少。
车停在了酒店外,服务生立刻迎上前来,打开了门。每个人每天都会为着各自的目的而工作,而他苏庆长又是为了什么而工作,从了大洋的彼端飞了过来。二十年前,他也是坐着一架大鸟般的飞机飞向了另一端。在那里,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只是,他以为的“意义”,在经过了短短的数日美好后,陨落了。
翻译在一旁付着小费。苏庆长走了几步,他不喜欢等待。但是有一类人,喜欢等待。
言无徐到了这会儿,都不相信,她已经站在了美国的土地上。她第一次坐飞机,就飞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她也不知道,原来倒时差,是一件如此费神的事情。她在磕碰中,说着连自己的耳朵都听不清楚的英语,在经历了一个黑心司机后,总算由当地的警察送到了这家酒店。
她想哭,又已经累得哭不出来了。她不知道,今天的所有行为,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一个代价。她只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很丑,乱糟糟的头发,颠破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还有浸湿了的靴子。
但这样已经是足够好了,至少足够“好”见苏庆长了。
苏庆长以为他看见了个幻影。一个隔了二十年再度复活过来的幻影。但她不是叶缇娜,叶缇娜是一个连死都带着笑容的女人。她的美好,只能成为幻影,供人捕捉。
尽管如此,就算只有叶缇娜的一半美好,十分之一的美好,那就足够了。
迎着苏庆长而来的,是一个年轻的怀抱,她的头发里还带着来自故乡的气息,在了异国他乡,寒冷之中,让人无限的神往。
而后的一星期里,言无徐没有回来,苏子曾也不知道将电话打到哪里去。既然言无徐选择了抛开这里的一切,为所谓的爱情而走,那就代表了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的所有准备。
站在了空荡荡的宿舍里,苏子曾只有一种感觉,可能言无徐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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