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里面,有一些从来没变化过的地方,比方说校园墙壁上的蔷薇花藤,听说是两百多年前,种下的。经历了无数的风霜洗礼后,老藤斑驳裂开了,蚂蚁爬满了裂口处,但每年新芽长出事,没有人会以为,那些花藤有了两百多岁高龄。
图书馆的管理员正在打着瞌睡,才刚开学,和所有一般的大学相同,每年只有到了期末考试那阵,凯利女学里才会兴起一阵图书馆热。来自学的学生几乎要踏破了门槛,温习室里全部是学生的身影,那真是个美好的景象。
管理员边瞌睡着,边回想着,门被撞开了,已经快退休了的管理员抬了抬眼,没有看到人,每年的这个时候,只有风才会来光顾。
“不对,曾经有对学生,最喜欢在上课时,偷偷溜到学校图书馆来睡大觉,靠南边的窗户位置,从花藤中漏进来的太阳光,照在身上,不会太燥。”管理员看了看南边空了很久的两个座位,那时候,那两名关系很要好的女学生,一个会趴着睡觉,另一个,会在一旁,写着日记。每个凯利女学的学生,都拥有的“玫瑰手札”。
如果乔初曾在这里求学,如果常池曾在这里求学,那她们一定都留下来了些蛛丝马迹,或者,她还能找出关于照片上另外一名女学生的信息。这些就是苏子曾中途离席的原因。
照片上的没有了头像的女学生,一定是乔初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知道,关于常池和乔初的事情,真相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苏子曾站在了一排排的书架前,照了年序,一本本地翻开。很少有人回来翻阅“玫瑰手札。”所以室内很安静,只留了股常年不通风的闷味。
苏子曾并不知道,乔初和常池的具体入学日期,她只能约莫推算大概是距今二十年几前左右。那时候的乔初和常池还有那名女学生,应该都还是和自己差不多年龄。
从二十五年前开始。二十四年,再到二十三年,苏子曾的眼睛因为几百种不同的字迹逐渐模糊了。“玫瑰手札”的书写,完全是按照不同的拥有者的喜好书写的,有些人喜欢将署名写在了扉页上。有些人喜欢写在末页,有些人则是在了书页里面胡乱添上一个名字,像是随笔涂鸦。
眼睛越来越酸,手指也因为不停地翻页。嘴唇开始发干。中午的下课铃声早就已经过去了,苏子曾感觉到了眼眶里的干涸,长时间的紧盯。让她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她揉了揉眼,想着是不是要吃过饭后,休息下再来,下午还有课,她不能在开学的第一堂课上。就缺席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苏子曾了,在凯利女学的这几年里,她得谨慎,无论是二十五岁还是三十五岁,都不是一个无止尽的期限。
“妈妈。如果你还在用‘红之恋’保佑我的话,请你告诉我。你的‘玫瑰手札’在哪里,我需要它,我需要找到,你让我重生的真正意义。”苏子曾已经有些累了,无论是面对常氏母女的丑恶嘴脸,还是越来越疏远的杭一邵,她都有些累了,如果重生只是为了一个相同的结局,她又何必重生,还不如...当时就去了。
手臂因为长久的悬空,开始发胀,手肘一个乏力,撞在了书架上,几本厚重的手札掉了下来。
苏子曾吃疼着,手慢了一拍,书角还是撞上了额头,“什么破玩意儿,”苏子曾有些不耐烦了,不甘愿地将几本捡了起来。
摆在了书架最上方的几本手札,蒙了层薄灰。她随意地翻了开,扉页上果然没有署名,再是末页,也没有署名,耐心在一点点流失。
字迹...苏子曾愣了愣,熟悉的字迹...常玫的字迹。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她最希望找到的是乔初的日记,毕竟常玫这样的性格,是不会将她做得坏事记了下来的,所以这本常玫的日记,应该没有多少信息。
她在图书馆里看了一圈,然后坐在了南边的窗户处,由着正午的阳光,打在了身上,想鉴着阳光,驱除下疲劳。
果然没有多少内容,和常玫的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相同,常玫的手札上,没有无谓的叫苦,全都是记者些公式化的记事。比如每天的课程,一天的收获等等等,俨然是本流水账。
一直翻过了大半,才看到了一句。“我讨厌她,巴不得她去死。”紧接着是一阵的笔眼的猛戳痕迹。
全本手札,只有这么一句,是宣泄情绪的话,其余的,没有任何讯息。
这个“她”又是谁,苏子曾看着那一个个深印入了纸叶里的孔痕。如果那时常玫就对乔初恨入骨髓,那她又怎么会到苏家帮佣。
笔孔上盛满了阳光,苏子曾的眼前白茫茫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两点了,远处嘈杂的上课铃声,在了耳边徘徊着,苏子曾一个箭步站了起来,再看看那本手札,还是安好地摆在了桌面上,她想了想,将手札揣进了怀里,溜出了图书馆。
她原本落座的南边窗户处,那一排排整齐的桌椅间,还多了件灰色的外套,等到苏子曾走了后,从了最里侧,走出了个人影,琉璃灰的领带在了阳光里,闪着多重的色泽,佩罗手中,还捧着一本手札。手札的扉页处,写着端端正正的两个字,秀气而又带了俏皮的字:“叶缇娜”。
窗户外,苏子曾越跑越远,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她的长发在了风中凌乱了,裙摆像只青绿色的蝴蝶。
“叶缇娜最好的朋友乔初?”佩罗捡起了那件被人遗忘了的外套,将那本手札掩在了衣服下,自言自语着:“看来不能将你再摆在这里了,还是让你和叶缇娜一样,永远消失在世人的眼里吧。”
言无徐见苏子曾中途缺席后,就一直没回宿舍,连下午第一堂课都迟了,看着模样,只怕连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你整个中午下来,就只去偷了这本手札,”言无徐也翻看了那本手札,看了看那本手札,再想想自己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人的习惯和我真像,”说着,言无徐也翻出了自己的玫瑰手札,果然,上头也记着些日程安排,还有些注意事项。
“这本手札是常玫的,”听了苏子曾的提醒,言无徐听了这个名字,觉得很刺耳。
常玫?言无徐中午偷偷地联系了苏庆长,哪知道,苏庆长前几日给的电话号码,居然已经换了机主,再打到苏氏企业里,竟然说是苏董事长已经出国考察去了,大概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常玫,一手控制了苏庆长的全部作息安排,她若是用心,别说是一个月,就是一年,都甭想让言无徐再见到苏庆长一面。事实上,常玫也确实是这么安排的,接下里的几个月,她相继给苏庆长安排了大小会议几十场,其中更有五六场是安排在国外的,目的就是让苏庆长将那个有副白鸽模样的言无徐忘在了脑后。
这世上,最了解苏庆长的,并不是他过世的妻子乔初,而是常玫。同是第六区出身的苏庆长和常玫有着惊人的相似处,这也是为什么同样刚强霸道的两人经历了无数次的碰撞和冲突后,最后都言归于好了。苏庆长一旦忙碌了起来,就会忘记周边的人和事,唯有他亲手打下的苏氏,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言无徐不敢追问,苏庆长究竟在哪里,她此时的心情,就跟被人套在了树枝上的猫似的,只怕胡乱折腾着,就不小心勒死了自己,今天“玄学课”又加剧连她的不安全感。
“费清今天有来找过我,杭一邵陪着一起来的,”言无徐的语气变了变。中午的时候,费清和杭一邵的出现,引起了阵不小的轰动。
“...”苏子曾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她还是低头看着那本手札。
“费清有重修旧好的意思,我拒绝了,”言无徐也稍微挣扎了一下,但在经历了菲林老师的课后,她已经确定了,她和费清永远也回不去了。
分了手的男女,就像断开了半圆,勉强合在了一起,也只会坑坑洼洼的。
“人是在餐厅时,遇见的,有好些人看着,我的回答,明显让他有些下不了台。”言无徐看着苏子曾的翻看着的手停了下来。
“杭一邵来做什么?”苏子曾心中还是带了些期盼的。
“有个女生像他要了电话号码,”言无徐知道苏子曾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开心,但还是选择将事情说了出来。
“我该是安慰些的,至少,一个常池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苏子曾苦笑着,半晌,才说了句:“或许你是对的,并非非杭一邵不可,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或许,放手,重新开始,才是我重新活过来的意义。”
苏子曾的话,言无徐听着不大懂,重新活过来...不过苏子曾自己懂,如果嫁给杭一邵的是常池,那么以后的哭泣谩骂,都不再属于她了。很难想象,一个人在经历了一次痛之后,会再次走入了一个相同的痛区。
苏子曾走进了卫生间,用了手指,推起了嘴角,拉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十九岁的苏子曾,又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她可以改变的是自己的人生,杭一邵的人生,她从来干涉不了,或许,换一个人,谈一次不痛彻心扉的爱情,一切都会更好。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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