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的赶到益州,按大哥给的地址找到了看在城西开了间杂货铺,住所就在杂货铺后面。
纪宣仪自报家门,看店铺的汉子立即就自了脸色,丢下手中的生意,往后面去,好一会儿,出来一位大娘,对纪宣仪福了一福,道:“公子里面请。”
老远就听见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听的人不觉喉咙痒,也想陪着咳上几声。
“公子呆会儿最好离得远些,免得沾了晦气。”大娘道。
纪宣仪自是清楚这肺痨的厉害,进了屋都不怎么敢呼吸,说真,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床上挂着灰色的帐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躺着,不时的出揪人心肺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纪宣仪离床榻半丈远顿住脚步:“乔管家,我这次来是想问问……”
“咳咳……二少爷不要再叫我管家……咳咳……我早就不是你们纪府的管家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哎!当年的事儿,咳咳,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咳咳……我想起来,这心里就恨呐……”乔振声艰难地说道。
“还请乔掌柜如实告知,这事关系重大。”纪宣仪诚恳道。
帐子里沉默了一下,居然没有咳嗽:“是该真想大白的时候了,天意如此……”
顿了顿,乔振声才叹道:“当年,是我鬼迷心窍,为了那三百两银子,答应了夫人去陷害姚姨娘,咳咳……本以为也就是帮夫人把姚姨娘赶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中途出了意外,我被老爷抓住了……我自是什么也不肯招,老爷就把我关了起来,我想,夫人肯定会来救我的,所以我并不着急,到了半夜,夫人果真来放了我,我以为,夫人是真的要放我走,没想到,夫人却是在半道上安排了人……杀我灭口……”
纪宣仪脑子里轰的一响,母亲不是这么说的啊!难道母亲在骗他?
“乔掌柜有没有记错?”纪宣仪踟蹰着问。
“呵呵……咳咳……到死也忘不了的事,怎么可能会记错?那天,我掉下山崖,掉进了河里,大难不死,之后我一直东躲西藏,不敢露面,连家人也不敢相认,直到七年前,我看纪家再没派人找我,想着这事可能就这么了了,夫人真的以为我死了,这才到益州跟家人团聚……”乔振声喘着粗气说道。
乔振声是将死之人,何苦骗人?他这次来益州也没有跟母亲说过,难道母亲是料定了乔振声已死,死无对证,所以说了谎话来骗他,以求得他们的原谅?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比当初从云娘口中听到那些更让他难受。
纪宣仪沮丧的从乔家出来,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大哥他们说?
纪宣仪出城后,乔家杂货铺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今日子时出南门五里的夫子庙领孩子,过时不候。”
乔振声双手哆嗦着把信交给儿子,一阵长吁短叹:“夫人,这事怨不得我,我总不能不顾我孙子的命,他才四岁……”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三,期间锦书惦念宣仪去益州的事,给家里捎了封信,可宣仪回信只说等见面再细说。锦书隐约觉得事情可能进行的不顺利,难道是宣仪没赶上,那乔振声死了?
这日一早,泫歌就去给皇后庆贺生辰,锦书毕竟不算是宫里的人,不好跟去,所以就嘱咐芳贞等人要小心伺候着,不要让婕妤娘娘摔着了,碰着了,要是遇到挑衅的,也别和人家斗嘴置气,你不理她人家就越难受。
泫歌笑道:“二嫂,我不过是去送个贺礼,会有什么事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锦书不厌其烦的叮咛着。
“知道了,二嫂这还没做娘呢,就已经唠叨个不停,等将来你也做了娘,我那可怜的侄儿啊……”泫歌揶揄道。
“谁说我不是做娘的,清儿喊我什么呢?”锦书嗔了她一眼:“你要嫌我烦了,这便打了我出去就是。”
“好嘛!好嘛!是我错了,我怎舍得打嫂子走,我巴不得嫂子一直陪着我呢!”泫歌见锦书认真了,忙讨饶。
“泫歌,不是我要唠叨,实在是咱们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今日皇后娘娘那边人多嘴杂,小心些总是好的。”锦,进宫以后有几日是舒心的?还不是每日战战兢兢,只盼着,泫歌能顺利生产,她便大功告成,也好安心回家去。
“嗯!二嫂说的我都记着了,一句也没落下,反正我去去便回。”泫歌笑道,她不过是玩笑一句,没曾想二嫂还***中歉疚,这几个月来,二嫂为她可算担尽了心思。
泫歌去后,锦书怔怔坐在房里,许是自己担心过甚,所以,这两日总觉心惊肉跳,心神不安的,毕竟泫歌这几个月都未曾离过“秋棠苑”。
纪宣仪回家后就没去看过母亲,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锦书又不在府里,心中烦闷也无处说去,恰好原先太常寺的同僚邀他喝酒,便一道去了。原想着出去聚会也好散散心,没曾想,越喝越心烦。众人从午时一刻坐到未时末方才散席,纪宣仪已经酒意阑珊,晃晃悠悠的出了酒楼,众人不放心要给他叫马车送他回去,被纪宣仪拒绝了,还一个劲的说没事,这点酒哪会醉呢?众人只好随他,相互告辞离去。
“咦?那不是二爷吗?”如梅指着前面人群中走的有些摇晃的人道。
柳馨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看,果然是纪宣仪。今日她回了趟娘家,说不上几句,便气了出来,她哥极力要她回家去住,又贼眉鼠眼的笑着,说什么认识一个山西做皮毛生意的商贾,才三十有五,想纳一房年轻貌美的妾室……哼!还不是想哄了她回去,再好卖与人家。别以为她被人休了,就可以如此轻贱与她,想都别想,大不了以后不认“如梅,快扶二爷上车来,看他是醉了。”柳馨儿让车夫停车,自行下车,唤如梅帮忙去搀二爷。
纪宣仪也是许久不曾喝这么多酒,酒意上头,人晕乎乎的,依稀见是柳馨儿,便稀里糊涂的上了车,柳馨儿让二爷靠在自己怀里,拿了帕子为他擦脸。
“馨儿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纪宣仪挣了挣,自己靠到一旁的车壁上闷闷道。
“二爷好绝情,说好了会来看馨儿的,可是这么久都不见二爷来一次,想着二爷有了二奶奶,便把馨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是,人都遣出来了,还记得作甚。”柳馨儿抱怨道。
纪宣仪虽然酒意熏然,但灵台还存着一点清明,想起自己当日答应馨儿鸠,却一直未曾作数,心中也是歉然,问道“你还好吗?”
“再好还能好到哪里去?我横竖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的人。”柳馨儿负气道。
“馨儿,别这么说。”纪宣仪抱歉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手抚着头,头隐隐作痛,“是不是很难受?怎么喝这么多酒呢?仔细回去二奶奶不高兴了。
“柳馨儿关心道,伸手去试他脸上的温度。
“没事,就有点晕,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纪宣仪偏了偏头,避开了她的手:“麻烦你送我回纪府吧!”
柳馨儿见他都醉了,还不忘与她保持距离,不免心中戚然,这二奶奶好生厉害,把二爷管的这般服帖,人都道女子三从四德,依她看,这都颠倒了,越的恨起华锦书来。
“好,我这不是整送你回去吗?你就安心的靠一会儿,到了,我叫你。”柳馨儿柔声道。
纪赏仪闻言放宽了心,还好馨儿没有为难他,便迷迷糊糊地靠在馨儿身上便睡了过去。
为皇后庆贺芳辰的晚宴就摆在御花园的临风水谢,这是一处建在月牙湖上的水榭,曲折的廊桥蜿蜒至湖心,周遭植满荷花睡莲,楼台宽阔,高三层,翘檐飞斗,雕琢精细,信步其中,便有凌波之翩然,故而称“临风水榭”。
泫歌装扮停当,便要去赴宴,锦书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吃东西要注意,千万莫喝酒,也莫凭栏,那一处是水谢,掉下去可不是儿戏。
“二嫂,要不你与我同去?”泫歌建议道,她带二嫂去,皇上皇后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还是算了,我都打听过,以前都不曾有这种先例,何苦我们去开这先例,你只需小心些就成,而且皇上也在场呢!皇上也会顾着你的。”锦。
“我倒不是怕我有什么,只是怕二嫂担心了,去赴宴,总是要等皇后说散席了,方才能回,不然肯定有人会说我装模作样,恃宠而骄,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泫歌道。
锦:“我可真成老妈子,成天操心这操心那的,都快生出疑心病来,你只管去吧!我帮你弄些可口的吃食,席上你少吃些,回来再吃点。”
“二嫂,你真好……”泫歌讨好着,开开心心地去赴宴了,说实在的,在宫里烦闷的慌,特别是有孕后,更是出去都难得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场热闹,自是期待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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