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自从“当”上了侦察兵后,处于职业特性,每到一处新地点,都会四处打量一番。
挨着她和丽珍右边坐着的,是一个刚组成不久的小家庭。新婚不久的年轻妻子怀里抱着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孩,年轻的丈夫看着是名老师,帮忙推着婴儿车。
左边坐着的,却是气质和样貌都截然不同的人,刚走过来时,夏悠就闻到了一股烟草味,四个人,挑染着红蓝绿白四种发色。身上穿着的也是街头混混的衣服。
夏悠又联想到丽珍的身份,还有昨晚那名叫做李晖的男人,这个大卫教,随便的一次礼拜,就集齐了这么大规模,社会来源和地位都不同的人,这些人,又是怎样被参合在一起的。
以身旁的几名混混为例,他们估计参加自己爸妈的葬礼时,都不见得能有现在这么安静。那几个人屁股一沾草坪,就安静了下来,翘首看着不远处地势稍高一点的草坪。
“圣女是大卫教的代表人?”见周边的人都是一脸的虔诚加肃穆,夏悠也不得不跟着摆正了态度,丽珍也是把她当作了自己人,才会将她带来了参加这么私人的礼拜集会。
“圣女是神的右手,她能安抚我们骄躁的心,也能执着我们迷失的手,走出迷茫的沼泽。”丽珍梦呓般,说出了这句话。
夏悠可不敢反驳她的话,她正想着再问问那神的右手是什么时,坐在了身旁的那几名小混混中有一人叫了起来。
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的草坪上,多了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个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孩。
这个行动不方便的女孩来得很迟,可是她又不愿意坐在最后头,就强硬想在人群里挤出一条通道,结果就撞到了小混混中的一员。
“哪来的残废的。”小混混中受伤的那人叫嚷着,他刚才也没留神,女孩的轮椅的外车轮撞在了他的手上。擦出了条不大不小的血口子。
丁玲最忌讳的就是听人在她面前说她是个残废的。刚才下车时,看护和继母正在收拾着遮阳伞和半路解渴的东西,她懒得等她们。就自己先滑了过来。
平时她来参加礼拜时,都是有专门的座位设在了前排的。可是今天这场礼拜,是纤纤一时兴起举办的,摆在了露天。
没有井然有序的座椅,也没有可供她的轮椅通行的过道,再加上人多,她一个人滑着轮椅也有些不习惯,就撞上了那名小混混。
“被本大小姐撞到了。也算是你祖宗坟上积得德,让开,我是这里的贵宾。”丁玲看向了前方,并没有看到纤纤的人影,再不行,她就去找主教,让他替自己安排个位置。
“死三八,撞了人还想就这么走了,”小混混们也不是吃素的,几个人围了上去。将丁玲包围住了。
“干嘛,你们是要甩流氓是嘛,小心我叫我爸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全都拉出去枪毙。”丁玲小脸紧张着,勉强控制着轮椅。
“真扫兴,也不知哪来的娇娇女,”丽珍并不喜欢这样的娇气小姐,摆出了副看热闹的架势。
那几名流氓听了“枪毙”之后,贼笑着,“枪毙?小娘们虽然是个残废,脸蛋倒长得挺水嫩的,我们几个先‘毙’了你,”说着,那名手臂划了道伤口的人,手就往丁玲面前摸去。
“住手,”流氓的手臂被人倒拧了过来,夏悠走出了人群,制止了那名流氓的动作。就算撞伤了人,是那名轮椅女孩的不对,可这名流氓现在的举动,显然是不对的。
丽珍在一旁,看着夏悠的举动,眼里掠过了阵疑色,昨夜KTV里,夏悠拿着碎酒杯威胁李晖的情景,还犹然在目。夏悠这个人,是天生的热心肠还是?
“你,把她的手折断,”丁玲气得俏脸发白,她一想到,那个恶心的男人的手就要摸到了她的脸上,就一阵子反胃。
“小姐,你这样做不大合理,他冒犯你是他不对,可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想只要你道个歉,事情就当是算了,”找事流氓的手被夏悠反拧了过来,因为担心对方反抗,所以她使了些力气。被制止住的流氓嗷嗷叫疼着,她才稍微松了些力气。
“你谁呀你?我让你拧断就拧断,你要是现在不拧断他的手,我待会就找人把他的手卸下来,”丁玲看两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的,每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心里又羞又怒,更加不可理喻起来。
“这位小姐,大家都是来参加礼拜的,都是兄弟姐妹,这样做,不合适,”丽珍也看不过去了,想上来说句公道话。
“谁跟这群败类,还有你们这些阴阳怪气的人是兄弟姐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丁玲的话,更加惹怒了那群小混混,再次围了上来。
“统统都住手,”清润的女音,一下子就熄灭了草坪上的这场火。那几名小流氓主动散开了,夏悠拧着人,不能回头,一个穿着金白色礼拜服的少女走了过来。
看着年龄,她该是和夏悠还有轮椅上的少女差不多大。只是她的气质,却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恬静的笑容,看向了众人时的柔和眼神,让先前还在喧闹着的小流氓和轮椅上的少女,都噤了声。
“纤纤,你看看这些人,”丁玲嘟起了嘴来,见了好友,就急忙将那群人的无礼对待都说了一遍。
“小玲,这可是你不对了。”纤纤漆黑色的眼里闪过了阵不悦,她举办的这次礼拜,差点就被丁玲搅合了。这个被丁家人捧在了手心里的小公主,每次到了公开场合,就能生出些事端来。
“真是不好意思,”纤纤走到了夏悠面前,单手轻拂过夏悠的手腕,带过了她腕上的某处穴道,夏悠只觉得手臂突然使不上力,那名小流氓就趁机挣脱了她的手,“都是我的朋友不对,还请大伙原谅。”
只是轻轻的几句话,就如春雨浇在了甘霖上,一下子就熄灭了所有人的怨气。只是,纤纤不问自放,在夏悠手腕上动得手脚,却让夏悠有些不高兴。
路见不平的成了多管闲事的,所有的好也全都记在了这名新出现的少女头上了。
“圣女客气了,”旁边的小流氓们搔着头,不好意思地坐回了草坪上。
“小姐,小玲。”丁家的看护和魏若琴整理妥当后,才发现丁玲一个人先走了,急匆匆地赶来,就看到前方围了一群人,以为又是丁玲闯了什么祸。
已经坐回了原位的夏悠听到了那句“小玲”时,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簇在了轮椅旁边的几人。
魏若琴见人群里还站着纤纤,心里也就放心了些,只要是有纤纤在,想来也不会丁玲也不会惹出什么大问题来。
说来丁玲连自己的父亲丁浩都不看在眼里,就唯独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陆逊,一个就是纤纤了。
大卫教的圣女纤纤,冰雪聪明,人美心思巧,连魏若琴见了都忍不住喜欢,也难怪眼光刁钻,性子娇蛮的丁玲在她面前都止不住低下了头。
已经是九点五十了,秋天的太阳,还没有冬阳的温暖。夏悠抬起了眼来,眼前一片亮茫茫。从她这处看过去,正对着太阳,草坪又没有多少遮挡物。
等到她的眼睛适应了强光,轮椅和那几个女人都已经走开了。
“刚才那名少女就是我们的圣女。年纪轻轻,就是个顶厉害的人,再厉害的信徒见了她,也只得是乖乖的,”丽珍诺诺地说着。
她加入大卫教以来,几年里,都只能在远处看过圣女,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圣女本人。近看圣女,她本人就如会发光一样。
夏悠也不反驳,和有宗教信仰的人说他们信奉的人和事的不对,都是一种冒犯,只是,那名叫做纤纤的圣女,并不像她外表看去的那么简单。
凭着直觉,夏悠就有了如此的想法,而且,那名叫做纤纤的圣女,显然也是不待见她的。
纤纤站在了那块场中唯一突起的草坪上,含笑着,像大伙儿行了个礼。
那个礼?夏悠立刻就认了出来,和“军路”里,军所里的半蒙面女人的礼是一样的,双手抱拢,合成十字。还有在神庙时,侍女们行得也是这个礼。夏悠当时曾怀疑过,“军所”和神庙是一体的,可是从后面的种种迹象来看,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纤纤吟唱着圣诗,场中每一个信徒都在享受这一刻,能够亲耳听到圣女吟唱的洗礼心灵的诗歌。他们忘却了烦恼,也忘却了现实中的不如意。
炽热的秋日太阳在他们的面前消失了,每个人都恍如置身在了春日的绿林中,身旁只有鸟叫和鲜花的香气,都市的嘈杂,人心的浮躁,跟着一点点的散去。
丽珍也闭上了眼,低着头,跟着纤纤吟唱了起来,每个人的歌声合在了一起。
纤纤很满意地看着信徒们的反应,只是在这些和谐的歌声里,还有一个不和谐的存在。
在近千双闭上的眼睛中,有一双眼,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看向了独站在了前头的纤纤。
“又是她!”纤纤和不喜欢那夏悠看她的眼神,很很不喜欢,在她第一眼看到夏悠时,就不喜欢。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