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遇

  实际上这几个小混混并没有在警局里待多长时间。

  小平头的爸爸当然不可能对自己家的混蛋小子不管不问,袭击刑警这种事可大可小,真要算起来,故意伤人加妨害公务可是要判刑的,自家小混球已经成年,判了刑的话那可就是一辈子的污点。所以,虽然在家里对自家不争气的混小子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打断他的狗腿,老平头还是花钱请了名律师将儿子给弄了出来,顺带的,也就把另外几个混混弄出了警局。

  张晋本就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这件事说起来最初他做的也不算地道,加上对方压根没占到便宜反而被他给揍了一顿,所以象征性的威吓了几句,把他们关了一夜,气也就平了。当律师来带人的时候二话没说大手一挥的放人。

  但是,当张晋见到来接人的律师时,脸又黑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熟人——蓝彧。

  见了黑脸的张晋,蓝彧也很郁闷,又不是他想来才来的,他也没有办法啊!对方家的老头子可是出了重金,有钱不赚那是傻子,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来接人了。

  因为上次案件的后续问题,蓝彧和张晋打了几次交道。几次相交下来,两人很一致的认为对方和自己不是一类人,完全的不对付。就好像一个班级里的学霸和学渣,一个觉得自己是文明人,凡是讲究谋而后动,君子动口不动手,另一个却是行动派,管他那么多,先动了再说。总之两人从性格本质上就显得八字不合。在案件结束之后,两人均表示不希望再和对方有交集,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两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日后必然还是会有所接触。

  “咳!”见张晋黑着脸一直不说话,蓝彧只好先出声打破尴尬,“张警官,我们可以走了么?”

  闭上眼,烦躁的挥挥手,张晋语气不耐的回道:“滚吧!”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滚回他的眼前,太碍眼了。

  对于对方的脾气和说话风格都有了一定了解的蓝彧闻言也不生气,只是面色不好的同对方以及在场的其他警员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几名小混混出了警局。唉,和这种脑子里面都长了肌肉的莽夫计较太TM跌份儿了。心里这样一想,蓝彧的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些。

  送走蓝彧,张晋不爽的将办公室的大门用力一带,木门可怜兮兮的发出“呯”的一声,留下门外一干警员大眼瞪小眼。

  不是张晋记仇,主要是被人利用的感觉真的很不爽。想到之前的案子,自己这一帮子警察被那些人利用的过程,他的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更另他恼火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被人利用,还不得不帮着利用他的那些人,帮他们擦屁股善后。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尽量多派人盯着他们那些人一些,免得他们再惹出事情。想到此,张晋抓了抓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之前为了全身心的处理那件大案子,很多琐碎的案件以及文字工作都堆积起来,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张晋这名小队长已经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了,当然要撇开相亲的那晚,为了应付二老,张晋可是好不容易才挤出了时间,虽然结果有点令人啼笑皆非。

  今晚张晋离开警局时又已经快到半夜,从敬业这点上看,全警局的人没一个能比的上他。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的月光柔和的洒满道路,使得路灯都显得暗淡了许多。月光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路旁的护栏上,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很多年以后,每每回想起来,张晋都能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在这个时间,咋一见到有人,张晋立刻微眯起双眼,冷静的打量对方。那是一名相貌偏中性的女子,月白色的风衣,过肩的黑发随意的散落着,皮肤白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翘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的笑意很淡,却让人觉得像是心底吹过的一缕凉风,清爽而舒适。她的相貌不算漂亮,甚至会让人误认为是名清秀的男性,但是当晚,当她在他的眼前被月光笼罩时,他以为见到了梦里的景色,美的虚幻,美的不真实,好像只要他稍微一伸手,这幅画面就会碎裂。从来不会伤春悲秋的张晋,在那个瞬间,心里溢出了一种哀伤,他无法形容,那是种身在梦中却明知梦会醒来的无力的感觉。

  “我等了你很久了。”女子淡淡的开口,声音有些清冷,语气就好像他们已相识多年,就像是他们是原本约定见面的老友,而因他的迟到她正在嗔怪于他。

  “你是谁?”张晋微微皱眉,眼前的女子竟让他一瞬间放松了警惕,这感觉他很不习惯。

  听见他的问题,女子慢慢的站起身,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右手,说道:“初次见面,我是镜年。”

  几乎是下意识的自然的握住对方伸出的右手,指尖相触的感觉冰凉、柔软,张晋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女子肌肤的细腻。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碰触女子,年近三十他早已有过经验,只是从未有过任何一名女子能让他感到触动。

  “你认识我。”这不是问题,张晋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只是他却不认识她。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从未见过面,且对方也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么她是如何知道他的?

  “张晋,男性,未婚,二十九岁,K市刑警第一大队队长,工作八年,父母健在,另有一名研究生刚刚毕业的弟弟,如今独自住在XX小区,嗜好摩托车。”镜年笑眯眯的将他的简历一一说出,越说张晋眉头越深。

  “你调查我?”恶狠狠的将对方的话打断,张晋感到愤怒。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被陌生人调查,都会感到愤怒。

  “算不上调查,想得到这点资料不用费多少功夫。”见对方语气不善,镜年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请放心,我并无恶意。”

  “你想说什么?”有没有恶意先不论,对方既然调查他并找上门来,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然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不要这么凶嘛,放轻松点。”对于张晋凶恶的态度镜年表示毫不在意,伸手在他紧皱的眉头上轻轻一点,笑着说道,“总是皱眉会老的快。”

  眉心被突如其来的指尖触到,张晋微微怔愣,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个态度,大部分人在他那凶恶严肃的表情下都是噤若寒蝉,另有少数对他凶恶态度免疫的人也不会在他面前调笑,更不会对他做出如此状若亲昵的动作。眉心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他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他现在的样子如果被他手下的队员们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

  “噗。”见他有些呆愣,镜年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对方笑声中回过神,张晋有些恼怒,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人戏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不再考验张晋的耐心,镜年收起了调笑的态度,微笑着说道,“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为何?”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需要别人特地跑来道谢的事情,当然了以往破案之后也会有受害者或者其家属来警局表示谢意,但是眼前这名女子怎么也不像是这一类的人。

  “之前,我家的孩子们多得你的照顾了。”镜年笑容愈发柔和,真诚的向他欠了欠身。

  “你家的孩子?”实在看不出对方已经是有小孩的人,而且听口气还不止一个。

  “嗯。”对于镜年而言,珂珂他们既是下属,也是同伴,更是家人,“可能以后他们还会需要你的帮助,到时候,希望你不会吝于援手。”

  听了对方的话,张晋深深的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镜年笑眯眯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便打算离去。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问道:“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当你的世界只能靠谎言才能维持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完全不明白对方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张晋眯了眯眼睛,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大半夜的就是来戏弄他的?这么想着的时候,看到背对着他转过头来的人,月光照耀之下盛满笑意的眼睛里,一抹即将破碎的东西一闪而逝。

  他回答了她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因为随后的场景让他感觉时间一瞬间凝固了,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的色彩,眼里就只有她的笑容,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裂开的画面,那是美梦清醒的瞬间所流出的笑容。

  当窒息的晕眩感袭来,眼前已经空无一人。这个名叫镜年的女人像来时一般突然的消失在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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