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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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玉珍到了园子里,这时老太太点的一出《沽美酒》已经快要唱完,许玉珍由丫头们引着到了自己的侧席上的位子坐下,旁边许玉兰道“六妹妹来晚了,这出戏已经快要唱完了‘

  许玉珍知道她是要为许玉芬解围,生怕自己心有怨愤,便笑道“姐姐也小气了,又不是只唱这一出戏,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呢”

  许玉兰听了才笑道“是呢,一会儿咱们也点几出,妹妹想听什么的”

  “我哪懂得,还不是老太太太太们点什么我就听什么,不然一会儿三姐姐去点一出,要不四姐姐跟五姐姐也去点,我是不会点的了”

  许玉芬见话里带上她,这才高兴起来,想是自己这个六妹妹应该也不会记恨告状之类的,便道“一会咱们点个热闹的听,要不点个大闹天空的吧”

  许玉兰暗自摇头,道“戏单上恐怕没有这出戏呢”就是有也不能点这个,好好的女孩儿点什么大闹天空,热闹是热闹了,只怕老太太要不高兴了。

  许玉芬失望道“怎么没有准备这出戏的,这出戏最热闹了,上次我偷偷溜到前面哥哥们那里去看,不知道有多好看”

  许玉珍心里暗笑,干了这种坏事怎么还要说出来,许玉芬向来最是胆大。许玉兰紧张地看了许玉珍一眼,许玉珍眼睛不转地看着台上,这才安下心来,想着许玉珍应该不会将许玉芬这话传出去。许玉婉已经到两小寿星旁边去祝寿了,也只有许玉珍听得见。

  一时许玉婉回来了,许玉芬孩子气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许玉婉最近变化尤多,就连锦姨娘那里现在也极少去,她这样小的年纪,若时不时被谁挑拨几句,再加上嫡庶有别,她从小也不受重视,更是容易生出怨恨之心,与锦姨娘渐行渐远。

  许玉珍也与许玉婉说不上话,事实上恐怕许玉婉也觉得许玉珍占着个嫡女的身份,平日没少觉得委屈。

  这时戏唱完了,老太太让王氏先点,王氏不肯,先让了李氏。

  老太太道“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然由你来先点”

  李氏笑道“正该这样,二太太也是辛苦了,不必谦让了”

  王氏这才拿出戏单,看了一会儿,点了一出《双官诰-三娘教子》,许玉珍不禁眼皮子跳了跳。

  李氏笑了,王氏真是时刻不肯放过机会,点这出戏是个什意思,自己就等着看好戏吧。李氏又看了许玉珍一眼,只见她懵懵懂懂的,想着只怕她也不懂这些,不知道王氏这戏要怎么唱起来。

  文氏没有座位,只是站着伺候,这会想着自家这位二婶婶也实在不是个宽厚人,许玉珍在这样的继母下面生活倒实在是有些可怜。

  戏单呈上去,不一会儿就装扮开唱起来,许玉珍全神贯注地听着,好像十分感兴趣似的,许玉芬在旁边连捅了她几下也没有反应,嘟嘟囔囔道“这种戏有什么意思,你又看不懂”

  许玉珍不理她,她现在只满心想着王氏到底意欲何为,一会儿她又会说些什么,若是自己不注意,可能就要如了她的愿了。

  戏正唱道倚哥抗拒母管,口出恶言‘妈吓,你要打,生一个打,养一个打。你打别人的孩儿,好不害羞,好不害臊。‘一句恶言出口,真伤了三娘的心,气愤之极狠狠地将织布的机头打断。

  王氏看得如痴如醉,时不时还用手帕拭泪,直演到倚哥知自己身世,大感三娘恩德,母子重归于好,戏已落幕,王氏却好似依然沉于戏中似的。

  李氏笑道“二太太这是戏看得太过入迷了,快回来吧,可见这戏不好,该点个喜庆点的”

  老太太这才注意王氏适才哭过,道“不过是一场戏你也能这样,可见是心肠太软了,平日看的戏这样多,可不是要把你哭了眼泪都没了”

  心肠太软?王氏会心肠太软。许玉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王氏故意点这出戏,又做出这一番样子,难道不是想暗指了自己同许华承吗?可惜自己母亲不是无德私逃之人,自己同许华承也不是那等不忠不义之人,王氏自然也不是三娘了,自己更不用对号入座了。

  果然王氏道“媳妇只是看这三娘着实可怜,辛辛苦苦抚养别人的孩儿,可惜这孩子半点不知人事,被人挑拨了几句就半点不感念三娘的恩德,口出恶言,真真是让人伤心。媳妇作为母亲,一时联想到自身,所以便有些伤心”

  联想到自身,真是笑话,你自身怎么样,还不是想着再老太太面前诉说许华承他们的不是,真真可笑。李氏冷眼看着,想知道老太太如何说。

  果然老太太看了一眼王氏,喊了正在吃茶的许玉珍“珍姐儿,你过来”

  来了,许玉珍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嘴,起身走到老太太那边,恭敬说道“老祖宗叫我?”

  老太太眯着眼瞧了许玉珍一眼道“刚刚这出戏你可看明白了?”

  许玉珍清脆的回道“孙女儿看得懂一些”

  老太太“哦”了一声,又说道“那你说说你看得懂什么了”

  其他人都凝神听着,就是文氏也停下手,静静的看向这边,许玉珍看了王氏一眼,见她仍然一副感怀身世的样子,实在恶心得不行,便道“三娘忠贞不二,从一而终并且贤惠有德,这才是女子本分,老祖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老太太这才微笑赞道“不错,就该是这样,你能看出这些,果然是不错的”

  王氏眼见这事就要被揭过去,心里便有些着急,面上就不由得显了出来,李氏听了故意赞道“还是二太太会教人,刚刚婉姐儿刚得了老太太夸奖,看看这会子珍姐儿,这才是真的聪慧可人呢,不像兰姐儿同芬姐儿”

  王氏僵硬地一笑,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又问许玉珍道“那倚哥儿那里你可看懂了”

  许玉珍不好意思道”孙女儿有些看不太懂呢”

  这么小的孩子也会耍心机了,老太太道“你哪里看不懂了”

  “老祖宗,三娘为什么称三娘呢,她是倚哥的母亲吗,我看不太懂,跟咱们家不一样呢”许玉珍字正腔圆地回道

  说得真好,不知道这个小姑子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但是就是这样应对已经是太好了,连文氏这样的人都不禁要称赞。

  李氏听了这番话便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氏,看吧,人家孩子说了,三娘为什么是三娘,因为人家是妾出身,你还什么感念自身,你是妾吗,人家的亲身母亲无德私逃了吗,自己做出这副样子真真是笑话。

  老太太听了许玉珍的话就有些没意思,挥了手道“你回去坐吧,戏上的事可当不得真,那些事你也不必懂”她虽然知道王氏的心病,可也不能对着孩子说三娘是妾,她以后是可以有诰命的,本朝妻妾分明,妾是不可转为正室,她若说了这样的话岂不是打嘴。老太太心里又不由得怪起了王氏心眼太多,非得往自己身上套。这样想着,不由得就怪王氏实在太多事了,看向王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王氏心里直发苦,她是没想到许玉珍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本来也不过想诉诉委屈,让老太太知道许华承许玉珍等人不敬自己这个母亲,哪知反倒自己惹了笑话。

  这才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李氏不知有多解气,王氏跟许华承许玉珍他们的关系以后只怕会很难好起来的,就王氏这样的心思,以为隐藏得好呢,都被一个小孩子看了出来。不过他们的关系越差越好,李氏心里暗自想着,却不知道许玉珍心里也是如是想着她跟王氏。

  王氏同李氏其实性格上有一定的相似,只不过王氏要偏恶毒一些,这样的两人做妯娌要相处得好就很难,看样子最近好像王氏收敛很多,明面上处处敬着李氏,只是时不时的一些挑衅还是有,王氏是觉得自己退让了,可是这种小的挑衅却会让李氏更加的憎恨王氏,只会越发让李氏觉得王氏惺惺作态,只要王氏还有李氏这个麻烦,那么就会少一些的功夫来对自己同许华承了。

  许玉珍行了礼就回了自己的座,见众人表情均不一,文氏这个孙媳妇这时候自然要过来说话“老太太看看再点出戏吧,只点了两出呢,孙媳妇可还没看够呢”

  老太太这才回神道“让你太太点吧,一会儿就到你点一出,整日的伺候着我们你也歇会儿,一会你就坐下好好地听戏”

  文氏忙道“谢老太太疼我”示意婆子把戏单呈给李氏,李氏点了一处自己喜爱的戏,心情正好,也不管王氏,戏开唱后便自顾自地欣赏去了。

  许玉珍心里想着胡妈妈回来的事,又不见岫烟前来找她,想着先离席又怕刚发生了三娘教子的事老太太以为她闹别扭,只得忍着,只是戏也听不下去,只不停地随着许玉芬胡闹。

  好不容易挨得老太太说累了,等老太太去歇着后,许玉珍等人便也说要告退,李氏自然没意见,许玉珍这才急忙回了房。

  岫烟一见到她便道“姑娘,胡妈妈还为回来呢,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许玉珍道“不用去,是我着急了,兴许胡妈妈家里有事呢。先等着吧,晚上总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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