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忘神

  夜晚的玉器工厂,并没有半丝的黑暗。

  所有的地方,都在高度日光灯的照耀之下,亮如白昼。

  王燕的专属工作室里,两个人影在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忙碌着。

  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白发老人,看着忙碌的两人,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些孩子们啊,

  真是,就算是再认真,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悄悄的走到屋子中间,老人轻手轻脚的站定在了王燕的右手边。

  老人好似对玉器雕刻的工作十分的熟悉,所选择的位置,十分的恰好的。

  不只不会有半分的挡光,更不可能会有任何的影子出现在玉器之上,或者是正专心致致的雕刻者眼中。

  正在认真的做细节雕刻的王燕确实没有发现身边的老人家的到来。

  实际上,从今天早上起,就因为水漾的‘不听话’,让她积累了一肚子气。

  原本,她想要依照自己的习惯,凭借着雕刻,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自己的情绪。

  可没有想到,越是雕刻,她就越有感觉。

  到最后,她甚至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界的所有一切。

  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就想要这么一直,一直的雕刻下去!直到把她心目中所想要的作品完全雕刻出来为止。

  王燕现在手上所雕刻的玉器,是以花鸟为主题。玉器的大概形状早已经完成,一朵朵错落有致的小花儿大多数也已经能够看出其形,现如今,唯缺少的是最顶端那只站在枝头儿叫的小鸟儿。

  玉器上面的颜色并不是很丰富,但王燕运用的却十分精巧。浅浅的绿色,就是它们的叶子,白色跟微黄色相结合,更是恰好的把花儿的各个时期都完美的表现了出来。有初上枝头的花苞,也有含羞待放的花蕾儿。同时,更少不了那最灿烂的开放时刻!

  枝头上,小鸟儿还只有个大概形态。但老人家经验丰富,仅只是一眼,就已经看出了最适合的形象。

  知道王燕一时半会恐怕难以结束,老人家也不打扰,轻轻的移动着脚步,来到了屋子的另一个角落。

  角落里,水漾正在认认真真的,在一块青石上做最简单的雕刻练习。

  在她的两边,分别放着用过的,跟没有用过的青石。

  不过,相比起摆放整齐,数量不多的完整青石,另外一边的青石就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了一点。

  那上面时深时浅,时大时小的坑,痕,线,简单布满了整个青石表面的任何一个角落。

  有的,甚至都已经完全的破碎不堪。

  老人悄悄的站在水漾身后,看着水漾一次又一次的,一丝不苟的完成这些最简单的练习,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燕子这丫头,这一次倒是难得的好眼光,挑到了一个好孩子。

  老人一辈子经历的太多太多,看习惯了很多人只追求成就,而忘记了基本。像水漾这样,都进来这么多天了,还能够一直坚持着最基础训练的年青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当然,仅此而已,老人也不会太过于赞叹。

  毕竟,他这地方是工厂,学雕刻的人做不到这一步,可要说是做到工作,却没有任何的选择权。

  只可惜,工厂的性质,也注定了想要培养出真正的玉雕高手,更是难上加难!

  摇了摇头,老人把拉远的思绪收了回来,随意的在水漾右脚边的废弃青石堆里捡起几块不成样子的青石块。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老人嘴角的笑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小丫头……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老人轻轻的在水漾的肩上拍了拍,等到水漾抬起头来,才满是和善的道。

  “老……老板?!”水漾愕然的看着身后的老人。

  他,他不是老板的爸爸吗?

  也就是那个她们工作室里,一直称呼为老老板的人。

  这家工厂跟工作室的实际拥有人跟负责人!

  老老板?这是什么怪称呼?

  老人家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都说工作室的这几个小女孩最是调皮,看样子,果真不假啊!

  一看老人家的脸色,水漾就知道不好,赶紧改口道:“老爷子!”

  据说,这位老人家,可是最不喜欢被人叫做老板,或者是老老板什么的。

  “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走?”老人也没有跟水漾这个小辈一般见识的一意思,听到她已经改口,就半是玩笑,并是认真的说道:

  “怎么,因为你们家经理还没有走,你就不敢走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要多练一下,我……”水漾深怕王老爷子真的误会了自家经理,急得狂摇头,甚至连自己所做的事情,都险些冲口而出。

  “好好好,不是你家经理的错,是你想要练习,别急,别急!”

  被水漾那激动的样子给逗乐了,老爷子赶紧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这孩子……真是太过实诚了一点!

  不过,也只有他家那傻侄孙女,才有这样的魅力吧。

  想要得到真心相护,除了以真心来换真心之外,别无它法。

  而他家那只小燕子,可就是出了名的死心眼!

  不然,也不会一头载在了这玉雕之上,就钻不出来了。

  当然,就老爷子自己来说,还是比较喜欢后辈子弟中,能有人继承他这个爱好。

  只是可惜,在他家,跟他一样想法的太少太少。而他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直接一言堂不是!

  越是想着,老人就越看水漾顺眼。他总觉得,在这孩子身上,又看到了他家小燕子当年的那股执着劲儿!

  因为考虑到王燕的原因,水漾尽管很是不想现在离去,却还是没有太过于坚持。

  倒是王老爷子,看到水漾这么听话的离开,忍不住再一次点了点头。

  相比起他家那个不听话的小燕子,这孩子可更听话一些啊!

  夜色,早已经完全降低。

  从工厂通向宿舍的绿化道边,仅有的几台露灯正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高挂在天上的月牙儿,在无数星光闪烁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的美丽。

  轻轻的在细曲折的绿化道上漫步,水漾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今天一整天,因为早上的事情,水漾给自己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不过,一整天忘我的练习下来,收获也是非常大的。

  特别是现在,她的脑子里,所充满的,全都是那一点点,一丝丝,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的点,线。

  那种能看得到,感受得到的进步,让水漾深深的迷恋。

  只可惜……

  转头看了看已经消失了大半灯光的工厂,水漾不由得心生遗憾。

  她总感觉,如果再让她继续练下去,说不定,就在不久之后,她就可以彻底的达到最基本的要求。

  只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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