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段子和卜贤玉有关。段子说:
一医院院长家电视机坏了,拿到修理店修理。修理店接待人员问:
“你好,请问你的电视机有啥问题?”
“没反应,声音图像都没了。”
“OK,看来电视内部出了问题,那你要看内科。请问你想请什么样的人修理?是普通的还是高级的?
院长问:
“修理个电视还有这么个说道?”
接待人员说:
“那可不?技术也是生产力呀。”
院长问:
“那收费标准呢?”
接待人员说:
“普技(普通技术人员)20元,高技(高级技术人员)30元。高技水平高,返修率明显低于普技,但修理费相对高一点,这由您自己选择。”
“就普技吧。”
“那好,请先交20元修理费。”
“为什么还没修理就要先交费?”
“去你们医院看病也得先挂号费呀?不是没看病前就交吗?”
医院院长只好交了20元,将电视机捧进修理店,来到普技的工作台前。
普技问了一下电视机的情况,先开了三个付费单请医院院长交费:一个万用表测量费20元,一个示波器测量费50元,一个扫频仪费80元。
“为什么要顾客出这个测试费,这不是方便你们的吗?”
“没错,我们的普技以前也是靠望闻问切听,凭经验修理,可是现在科学发达了,什么仪器都有了,修理时做了测试会比较准确,也能测试出目前暂时还没有显现的故障出来。我们买这些仪器仪表也要投入一定成本的,所以我们要收一些合理的费用。”
医院院长只好先交了150元。
普技经过半个小时测试,用打印机打出一张线路图,发现一个三极管烧了,他花几分钟换了个一毛钱的三极管就修好了电视机。
普技把线路图塞到院长手中后开了一张缴费单,叫院长去交8元打印费。
院长不解:“打印费也要我出啊?”
“这是店里规定,打印费由顾客出,那张图不是给你了吗?”
“可我看不懂啊,要这张图干啥?”
“你们医院给病人做B超的图病人也看不懂啊,不照样是病人出钱吗?”
院长只好交钱。
最后普技对院长说,我们店实行电脑管理,请你去提货柜台提货。
提货柜台打了一个修理清单给医院院长交费,缴费单上写着:据物价局规定,你本次修理收费如下:35W白光牌烙铁使用费(拆焊各1次)10元,一次性烙铁头清洁棉2元,吸枪使用费1次5元,φ0.8环保锡线10g5元,1234三极管1个2元,剪三极管管脚斜口钳使用费5元,焊接后清洗焊盘洗板水费5元,拆焊三极管、清洗焊盘等人工费20元,合计54元。
院长看了差点晕倒。医院院长修电视共花了232元钱,只换了一个价值0.1元的配件。
这个段子流行的准确时间是在公元二十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初,其真实性无从考证,但传播时间是在2003初,也就是说,正是常相忆搧了卜贤玉两耳光的那段时间。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段子?为什么又倒腾出许多版本?这也很难搞得清楚。但那时候十八岁到八十岁活着的人都清楚地记得,那个时间正是全国上下搞医改的时间,是戴天明跳楼自杀的时间,是高就醉酒受伤的时间,也是采购部被撤销的时间,常相忆和干爹牛百顺打得火热的时间。
这个版本有无恶搞的倾向,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段子所透露出来的另一个信息。许多老百姓对医生医德的缺失、药价的奇高有一种误解或者说是一种仇视情绪。在这片土地上,强者就是强者,弱者就是弱者,强者在某种意义上永远不会同情弱者,弱者要想获得强者的同情与支持,在撇开利益链条的前提下,是根本不可能的。这就一定程度地造成强者更强、弱者更弱现状。强者和弱者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就医患而言,医院就是强者,患者就是弱者。患者没钱,到医院去看病,你说我没钱,你先把我病看好了,钱我一分不少,以后再慢慢还你。有这样的医院吗?肯定没有,就是精神病医院也不会这样做,除非精神病医院的院长突然患了精神病。
面对疾病,面对高昂的药价,一些老百姓痛苦且无奈,他们因为没有钱,只能倾家荡产的情况下,让自己的亲人痛苦地死去,因为没钱原本鲜活的生命过早地凋零,因为没钱,老百姓差点卖掉内裤去看病了。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特别穷,一家老小十几口,别说生病没钱看,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他父亲得了食管癌,把家里一头正在长肉的,一百斤不到的猪卖掉之后,就再也拿不出钱来。没钱你当然就得老老实实地滚出医院,出院回到家里的当天深夜,他父亲就跳河自杀,因为他父亲会游泳,跳了三次都没死成。最后一次,他父亲就在腰里捆上大石头,然后就顺利自杀成功。
说这个事情,我并没有说是药价贵逼出了人命,但药价贵贵如虎,医院狠似狼是不争的事实。
当二十世纪最后一声钟声响过,新世纪的钟声敲响之时,苏北某市大大小小的医院由公全部改姓了“民”。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老百姓看病难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难。这对于没有社保、没有医保的老百姓而言,要想看病得到应有的实惠,除非有一只登天的梯。
有个民营医院的老板在给他的医生、护士、打扫卫生的阿姨、保安哥哥、医托爷爷灌输其营销理念时说的最金典、最奇葩的一句话是:患者到医院看病,假如他兜里有100块钱,如果他只花掉99元,都说明我们的营销方法是失败的。
在改来改去的医改面前,老百姓越来越对前景失去信心,对这个体系失去信任,对医院大门感到恐怖。作为一名医学博士,一个已经在江南医院工作了三年的小医生来说,我说这番话,可能会遭到同事的白眼,领导的质疑,但我相信,一定会受到老百姓的支持与欢迎。因为我说的是实情,说的是关乎平头百姓的切身利益。
和我的想法相反,卜贤玉也正在为这个段子骂娘,为他的行为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我看病你掏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医生是靠技术吃饭的,收点红包、拿点好处有什么错?比起官场腐败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卜贤玉认为,不管怎么改,医院要生存、要发展,医生要吃饭,不可能光着屁股去给病人手术。所以他坚持认为,这次医疗改革也一定和以前一样,要么雷声大雨点小,要么虎头蛇尾,最后不了了之。
他安排的几件事情都比较顺风顺水,而最让他得意的是,安装在牛百顺家里的摄像头已经拆除,常相忆手里的本本已经搞到了手。他卜贤玉再也不用怕常相忆了。更让他高兴的,是他托陆海军捎给那个副省长的东西已经被收下,这就意味着,他找到了又一座靠山。
有了这个靠山,自己的官位一定能保住,想到这,卜贤玉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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