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忠的家住在第二家属楼2号楼4楼。这是一栋老楼,设计水平一般,但绿化非常好,住在这里,就如同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公园里。
听到敲门声,陈文忠爱人开了门,非常热情地把我们让进了客厅里。
“跑了一天累了吧?先喝点水,饭菜一会就好。等老陈会诊回来我们就开饭。”陈文忠爱人笑着说,“郭医生你可真有福气呀,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古慧一听又有人夸自己,成就感立刻就荡漾在脸上。忙上忙下帮着做菜去了。
我一个人在客厅呆得郁闷,就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陈文忠家我还是第一次来。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属于最普通的那种。但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做我们医生这一行的,多少都有点洁癖的毛病。所以你到任何一个医生家里,都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客厅墙上用毛笔着一个大大的“禅”字,运笔仓劲有力,气势磅礴,很有道家风骨。我听说陈文忠酷爱书法,有“江南一支笔”的美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墙上还有个条幅:
心好命又好,富贵直到老。
命好心不好,福变为祸兆。
心好命不好,福转为福报。
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贫夭。
心可挽乎命,最好要仁道。
命实造于心,吉凶惟人召。
信命不修心,阴阳空虚矫。
修心一听命,天地自相保。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唯有信仰难以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这是陪伴自己走完一生的支点。有了信仰就有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和信心。这么些年来,陈文忠就是依托这种信仰一步一步迈出自己坚定的脚步。陈文忠曾在一次聊天中告诉我,小的时候他对一切都产生好奇,渴望能够弄懂它们,理解他们,渴望弄清楚地球上的万物生灵如何从存在到消亡的过程。他不止一次地看见屠夫杀猪、宰牛,那些动物惨叫声,临死时眼角流出的泪水,让他痛苦无奈。在寺庙修行那几个月,释迦牟尼佛成为陈文忠心中的偶像,发誓也要像释迦牟尼佛那样修行。他经常超度那些惨遭杀戮的生灵,他甚至希望这些动物能在轮回时和剥夺它们生命的人进行交换,也让他们品尝被杀戮的痛苦。
考上京都医学院后,他的视野开阔了,知识丰富了,思维也敏捷了。他觉得自己就是释迦牟尼佛的化身,是观音菩萨把他降临人间,让自己拯救万千脆弱的生命。陈文忠的耳边仿佛响着圣灵的一句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为了拯救万千生灵于水火,他如饥似渴地学习,不耻下问。由于陈文忠天资聪敏,记忆超群,加上他不懈努力,每门功课都优异世界上,也博得了那位著名心脏专家的青睐,成为为数了了的门徒之一。那位心脏专家是谁,陈文忠并没有告诉我。也许他有难言之隐吧?他不说,我便不问。
陈文忠还有三个偶像。
第一个偶像是安徽的华佗,安徽亳州人,大约生活在公元145-208年,东汉著名医学家。陈文忠最钦佩华佗一生为钻研医术而放弃仕途的坚定追求,他特别羡慕华佗那一枚出神入化的银针,渴望自己的手术刀也能达到那样的境界。
第二个偶像是湖北的李时珍。李时珍生活在1518-1593年,已经是明朝末年。李时珍在编著《本草纲目》过程中,对11000多个方子逐一考察验证,其中由他发现补充的药方,都是李时珍冒着生命危险试出来的。如果说死,恐怕李时珍都死上千回了。这种为了医学研究不顾生命危险的“敢死队”精神让陈文忠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三个偶像就是京都那位著名的心脏专家。为了医学研究,他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医学研究上。一辈子就住在学院分给他的公寓房里。老师的这种人格魅力深深地影响着陈文忠,使自己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围绕这个目标,生活和工作中,他都不停地修正,以免偏离航向。在这个过程中,陈文忠的导师充当了“导航仪”的角色。
“郭医生别傻站着,来来,吃点水果。”陈文忠爱人笑声清脆。
“谢谢护士长!”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
“小古你看看你对象,大小伙子了还跟个姑娘似的腼腆呢。”护士长叫叶巧珍,原来在马采莲去香港进修前在烧伤科担任护士长,马采莲回来后就调整到了护理部做主管,专门负责对各部门的护理工作进行督察考核。
陈文忠与叶巧珍年龄相差十三岁,他们之间也有不少令人捧腹的故事。
那年邻省发生重大火灾,200多人烧伤。陈文忠被医院派往那个省的医院。在医院三个月,陈文忠吃住在病房,累计加起来没睡过三个囫囵觉。到结束时,陈文忠瘦了38斤。亡命的工作,憨厚的为人,朴实的人品,赢得了女大学生志愿者叶巧珍的芳心,随后那姑娘就展开了猛烈的炮火攻击,眼看陈文忠就要被拿下,谁知陈文忠抛出了杀手锏:年龄差异大,有代沟。免谈为好。
叶巧珍立即进行还击:
“年龄只是借口,代沟更是不是理由。赶紧缴械投降吧。你早就成了我心里的那盘菜,你无处可逃啦!”
陈文忠被叶巧珍顺利拿下。
婚后不久,叶巧珍就调到了江南医院,第二年,叶巧珍为陈文忠生了个大胖小子。进入预产期后,叶巧珍本来可以请假的,但当时病人太多,仅危重病人就有十多个。叶巧珍每天挺着大肚子上下班,临产前为抢救一个危重病人,连续站了整整四个多小时。到了叶巧珍生产时胎儿始终没有顺利进入产道,最后不得不剖腹产,导致婴儿大脑缺氧,留下了终身残疾。
“对不住对不住,让你们小夫妻久等啦!”七点刚过,陈文忠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你们第一次到我家里来,请上座。我给你们倒酒。”陈文忠把我们拉到贵宾位置。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刚打开瓶盖,屋里立刻飘满酒香。
“这瓶酒还是我和巧珍结婚时师父送的,在家里放了快三十年了,一直没动过。有时候想师父了就拿出来看看再放回去。看着这酒啊,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老人家。”
陈文忠的眼圈一红,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给叶巧珍递了个眼色,然后把我们面前的酒斟满。
叶巧珍从卧室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当时最流行的影集。
陈文忠把影集递给我:“东子,打开看看!”
我的心狂跳不止,我感觉自己的猜测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古慧也被好奇心驱使,探过头来看个究竟。这一看我们俩同时叫出声来:
“爸爸?!”
“岳父?!”
陈文忠哈哈大笑:“对,他就是我的师父!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嘛!”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问陈文忠。
“这是师父的意思。经过一年多的锻炼,你考核过关了。所以师父也就同意我们相认了。”
“那我就叫你师哥了?!”我问陈文忠。
“那我就叫你师弟啦!”陈文忠回答。
古慧见到这个场面也很激动,抓着叶巧珍的手不放。
“我告诉你师弟,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我师妹,她有三岁大的时候我就抱过她哪!”陈文忠笑呵呵地告诉我。
我们都很开心,陈文忠更显得特别高兴,前后喝了十多杯酒,叶巧珍把他的杯子没收。陈文忠开玩笑说:“你们瞧,这有了老婆就失去自由啦!”
叶巧珍也半开玩笑地接上话茬:“你都失去自由这么多年了,怎么现在想叛变投敌?”
我和古慧看见他们恩恩爱爱的样子,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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