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人民医院总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四个大门都有监控,都有诈看像警察的保安把守。别说有袭医倾向的人难以进入,就连一只蚊子或者苍蝇,要想进入医院,不带证件都是白搭,就别说鬼魂了。
世上到底有没有鬼?自从人类学会用嘴吃饭,用脚走路,用脑而不是用其它零部件思考问题以来,很多人都认为是有鬼的。鬼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前世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民族?什么文凭?什么职业?收入几何?这和鬼的性质有直接的关系。在前世干了坏事遭到报应,管事的一查档案,都十分清楚,即便你送礼也是白搭。该你下地狱的你绝对进不了天堂,该你投胎变成叫驴或者骡子的,你也绝不可能变成牛马。要不地狱里到处飘荡着的那些酒鬼、赌鬼、色鬼,那些冤鬼、苦鬼、馋鬼怎么会来到人间吓人?
佛说:
鬼在你心中。心中无鬼,你看到的、想到的就都会是人,而不会是鬼。
我天生胆小。那是小时候被大人吓唬的。有个故事印象深刻。说上个世纪有个村子里有两个人,平时都说自己胆大,可谁也不知道胆子到底有多大。那年闹饥荒,饿死了不少人。为了一碗倒头饭打赌。何谓倒头饭?就是死人头前放的那碗饭。张三对李四说,我们打个赌,村东头的老张头死了,就撂在乱葬坑里,买不起棺材,身上只盖着芦席,如果你把那碗倒头饭吃了我就认输,就给你二斤米。那时候米比金贵,配上野菜草根,二斤米可让一家三口人吃上半个月。李四半夜就到乱葬坑里,后面还远远地跟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李四果然看见坟墓上躺着一具用芦席盖着的尸体,头前放着一碗白米饭。李四就掀开芦席看了看死人的脸,然后端起那碗倒头饭,几口就扒拉进肚里。李四正要把空碗放回去,那尸体说话了:“哥们,要不要再来一碗?”李四吓得连滚带爬跑回家去,结果在家躺了三天,死了。
输了的张三只好赔了二斤米。又过了半年,李四老婆饿死了,这户人家就绝了。这时张三才说:李四真是鸹貔(SX方言:傻瓜的意思),他怎么就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呢?
我们医院最近也闹鬼了,很厉害。
有个护士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值班,因为重症监护室没有病人,就把所有的灯都关闭了。半夜,重症监护室有人喊她名字,当时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听见里面有人叫她,以为又来了病人,就开门走了进去。可怎么摁开关,灯就是不亮。正着急呢,里面有人说:别开灯了,刺眼。你就把我的剃须刀拿过来就行了。这护士一听声音,是前年煤气灌爆炸中死亡的老胡。死人怎么会说话呢?她这才知道遇见鬼了。好不容易挪出来,到了外面就摊了,裤子都尿湿了。
这个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心里恐怖。但更加恐怖的事情还是花园里的那个幽灵。每天夜里十二点一过,花园里就会有白色的东西飘荡,那个东西穿着白色的旗袍,头发一直垂到地上。飘动时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几个保安胆大,去捉了几回,却啥也没有。保安一走,又飘了出来。
这个幽灵在整个江南医院弄得人心惶惶,病人不敢出病房,上夜班的护士不敢走黑路。为了安抚人心,院总务主任兼办公室主任校官专门请来风水先生到处查看,风水先生看完对校官说:这个地方是阎王殿下的一座水牢,里面有很多鬼魂,你们医院自打成立到现在,凡是在医院死的,都在这里飘荡,驱散不了。
校官听得汗毛倒立。
风水先生又说:
还有很多的鬼在不断地往这里聚集,有的正在去阎王殿下报到的路上。估计还得五年才能到齐。他们要在这里召开大会,等他们开完大会散了,这里才能平静。
校官把风水先生的话和卜贤玉、陈文忠说了。卜贤玉、陈文忠都说风水先生胡说八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就是有鬼,有人的地方也不敢露面。但他们心里也犯嘀咕,这几十年,哪年没有几百人死在医院?太平间放尸体的床位就很少有空的。卜贤玉、陈文忠到江南医院工作二十多年了,从来没去过太平间。如果真要他们一个去,那真还有点害怕呢。
这鬼闹了一阵子,大家都感觉不新鲜,也就慢慢恢复平静了。
这天上午一上班,沈海洋就把我和罗红梅叫到办公室。沈海洋说:“马采莲请假有一阵子了,也不知道啥情况。大家在一起工作配合的挺不错的。我想我们是不是去看望一下?”
我说:“护士长工作的确很不错的,上下关系都很融洽。应该去看望一下。”
罗红梅也说:“兄弟姐妹在一起处了那么多年,诈一离开心里确实怪不好受的。”
沈海洋说:“那今天下午下班你们两个就代表烧伤科去看望一下吧。去的时候买点东西。”
我说:“你不去吗?”
沈海洋说:“晚上卜院长找我有点事,你们代我向她问好就是了。”说完,从抽屉拿出五张一百元来递给罗红梅。
罗红梅说:“这钱你就收起来吧。这样的事过去都是集体出的。”
沈海洋说:“你不说这事我倒忘了。过去,我们烧伤科长期养成一种怪毛病,私设小金库。把集体的钱截留下来,靠这个拉拢人心,这很不合规矩。没钱就想点子弄钱,凡是能卖钱的都拿去卖钱,卖了的钱就有事没事的去吃喝。靠这个拉拢人心是不行的。最终倒霉的还是那些病人。现在老百姓看不起病,不是没钱,就是价格太贵。国家早就计划对医疗制度进行改革,推行医疗保险制度,虽然全面实行还有一个过程,但很快就会全面开花。我想,我们从现在开始,科里就不准再截留一分钱,已经截留的钱全部上交财务部,包括花篮、医用垃圾卖的钱。以后必要的开支必须向院部打报告。这件事请罗副护士长去办。”
马采莲的家住在长江小区一期,那次煤气罐爆炸是二期,离她家不足3三百米。
在路上,罗红梅就给马采莲打过电话,是马采莲接的。听说我们去看望她,竟然在电话里呜呜地哭了。
我们刚到小区门口,等在那里的马采莲就迎了上来,和罗红梅来了和热情拥抱,我手里拿着东西,没法和她握手,她就用拳头在我肩膀上轻轻锤了两下。
进到屋里,我才注意到马采莲穿着一件白色带荷花的旗袍,把她的曲线体现的淋漓尽致。
屋里显得有点凌乱,看样子有一阵子没收拾了。
马采莲招呼我们坐下。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娘提着一壶开水过来。我们赶紧站起来叫阿姨。
“她是我妈,哑巴。”马采莲说。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我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像是她丈夫。
马采莲见了,就说“他是我丈夫,瘫痪六年了。”
我说是中风吗?
她说是。
我说我能看看他吗?
马采莲说行,看看吧。
我们几个人来到床前,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男人,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想到了我的老岳父。
我对马采莲说:
“我有一个熟人,或许他能帮上忙。我们试试看,我感觉他恢复是有希望的,但时间跨度可能会比较长。”
马采莲并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很平淡地说了声谢谢。
从马采莲家出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团,我发现马采莲眼泡浮肿,眼袋下垂,黑眼圈特别明显,应该是连续熬夜形成的。再想到她穿的那身白色旗袍,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爬上了我的心头。
我对罗红梅说:“没想到马采莲家是这么个情况。”
罗红梅说:“医院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都很同情她。她工作很能吃苦,业务熟练,要不别人怎么会叫她女汉子呢。”
嫁给这么个男人,不等于要守一辈子活寡吗?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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