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厚载说:“我也不确定出现在地窖那边是什么东西,就是觉得阴气突然变得特别重,随后木门就被打开了,一道阴风急窜进来,直接将罗有方卷离了地面。刘尚昂冲到门口开了几枪,但什么都没打到。”
刘尚昂接上梁厚载的话茬,说:“不是什么都没打到,是打到了风,我从小大没见过那么强的风力,子弹一打出去,就被风力搅动,不知道飞哪去了。关键那道风怪异得很,它就盘在地窖外头,我看到地上的土都被一股一股地卷起来,可靠在门前的时候,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风力呢。”
我记得罗菲使用招魂幡的时候也能招来很强的阴风,刘尚昂他们见到的那阵强风,不会是我师伯招来的吧。
现在罗有方的还保持着易容的样子,他看上去和罗四叔一模一样,难道我师伯知道罗四叔是葬教的人,或者说,他认出了罗有方,但又不知道罗有方的真实身份,才对罗有方动手的?
我问刘尚昂:“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村的?在山上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刘尚昂:“嗨,别提了。刚进山的时候,我听到远处有一阵脚步声,但雾气太大,看不见人,刚开始我以为是你带着李壬风回来了,可一想,脚步声的方向不对,于是就多了个心眼,让载哥和罗有方小心。我这边才刚说完话,对面就扔过飞镖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了一根半尺长的飞刀出来,这柄飞刀通体黝黑,上面可能是有毒的。
刘尚昂先给我一副手套,又将飞刀递给我,才接着说道:“载哥说飞镖上有毒,我才意识到对面的人是来索命的,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喊你,喊了几声你都没有回应。后来我们就边还击边朝你离开的方向退,可雾气太大了,根本没办法辨认方向。我们就这样迷了路,厚载在山里转悠了好一阵子,才误打误撞跑到了那个村子里。”
我看着手里的飞刀,上面确实带着很重的阴毒,毒性堪比尸魃身上的尸毒。
在我查看飞刀的时候,刘尚昂还在我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说,起初他们来到村口的时候,梁厚载见村子里没有雾气,就推断出了山上的雾气应该是为了防止村里的人出去,但凡是在山上走,不管走多远、走多久,应该都会回到这个村子,他认为,我和李壬风迟早也会来,就建议大家在村里面等待。
其实他们三个进村的时间比我还早,刘尚昂将整个村子仔细查探了一遍,找到了位于祠堂后院的地窖。
本来他们是打算在地窖里稍作休整,随后出来找我和李壬风,可刚进地窖不久,祠堂里就来了很多村民。
这些村民在地窖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而我和李壬风正好遇到了从祠堂里出来的村民,并跟着村长一行去准备喜宴了。
后来刘尚昂出来找我,他再次走遍了整个村子,还看到了何红,他不知道何红的身份,以为也是村里人,就没有惊动何红。再后来,刘尚昂也看到有村民在准备喜宴,他看那里人多,就推测我和李壬风不太可能到那里去,匆匆观望两眼就离开了。
说起来,也是刘尚昂命大,如果他发现喜宴现场的时候正好遇上黑白双丁,事情可能会很麻烦。
在村里走了两圈,刘尚昂也没有发现我和李壬风的踪迹,于是又返回了地窖。
大概是临晨两点多的时候,阴风出现,罗有方受伤,梁厚载和刘尚昂不知道敌人在哪,只能带着罗有方快速撤离。
刘尚昂说,他在村里探查的时候,就发现有一条通往远方的小路上没有雾气,于是就沿着小路一直走,最终来到了这片田地。依旧是刘尚昂找到了姜井,将罗有方安置在这里。
梁厚载试图用辟邪符驱散罗有方身上的阴气,可符箓上的灵韵完全无法压制罗有方身上那股躁动的阴气,加上姜井里的空气质量非常糟糕,罗有方身上的阴气和空气中的污浊混杂在一起,竟让罗有方发狂了。他们两个花了很长时间才让罗有方暂时安稳下来,为了防止罗有方再次暴起伤人,他们又用钢索将罗有方捆了起来。
在说到罗有方暴起的时候,刘尚昂那手电朝自己脸上打了打光,我就看到他的左脸颊上有一团淤青,应该是在罗有方发狂的时候被打伤的。
从刘尚昂提供的时间来看,两点多,应该就是师伯进入村子后不久。这么说来,引出那道阴风的人应该就是我师伯。
可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师伯也在九封山,按说,没有九封山门人的带领,他应该进不来才对啊。
梁厚载大概是见我一直锁着眉头,就问了我一声:“想什么呢?”
我说:“攻击罗有方的人,应该是我师伯。”
刘尚昂和梁厚载同时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就将之前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告诉他们山上有几个九封山活人成尸,应该也是我师伯出手镇了尸气。
现在罗有方都已经归队,我也没有必要再掩盖师伯的身份。
听完我的陈述,梁厚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你师伯应该是看穿了罗有方的真身才动手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大概还是将罗有方当成了葬教的人。直到罗有方倒地不起,我喊了一声‘罗有方!’,地窖外面的阴风才散去。”
李壬风在一旁疑惑:“为什么你喊了一声罗有方的名字,阴风就散了呢,这不太合常理吧?”
刘尚昂很无奈地白他一眼:“什么不合常理,不懂别瞎说行吗,没人当你是哑巴。载哥能喊出罗有方的名字,就说明我们也知道罗有方的身份,是自愿让他入队的。道哥的师伯这一下就能察觉到罗有方可能是自己人,才收了手。唉,不是,我还没说你呢,在山上的时候你跑个什么劲,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和道哥失散。”
我朝刘尚昂摆了摆手:“要不是因为李壬风,我也不会找到何红和何老鬼,这件事你就别怨他了。”
李壬风毕竟是寄魂庄的人,就算刘尚昂和我情同手足,可他在那边指责李壬风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过去夏师伯曾说,我们守正一脉的人和屯蒙、豫咸不太一样,历代门人都特别护短。当初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影射我师父和师伯的事,可现在看来,护短好像真的是我们守正一脉的特色。
刘尚昂撇撇嘴,又白了李壬风一眼,但没再说话。
梁厚载问我:“你找到何老鬼了?何红是谁?”
我说:“何老鬼现在就在井口外面,他受了刺激,神智不太清晰了,何红是何老鬼的大弟子,她被人施了法,原本三十多岁,可现在看上去,却和七八岁的女童差不多。”
听到我的话,梁厚载当即皱起了眉头:“三十多岁的人,变成七八岁的女童?这不太现实吧。再说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术法,罗中行不是早就该用在自己身上了吗,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收集阴玉,斩断轮回呢?”
梁厚载的话提醒了我,对啊,如果罗中行有办法返老还童,他不用斩断轮回,也能得到永生啊。
我看着梁厚载,梁厚载也看着我,过了片刻,梁厚载突然问:“那个何红,可信吗?”
在我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三个字:不可信!
现在何老鬼还在井外,何红也没进来。一想到这些,我立刻紧张起来,快速冲出姜室,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爬出了井口。
可我将头探到外面的时候,就看见何老鬼已经醒了,他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何红面对着表情呆滞的何老鬼,手指一直在附近指指点点,嘴上说着:“师父还记得吗,那块田,就是你亲自开垦出来的,还有那里的石雕,也是你带人从山外搬来了石头,亲手刻的。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的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你……”
说着说着,何红就说不下去了,我看到她的侧脸,就见泪水正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那一份焦急,丝毫没有作假的成分。
我双手支着井口出来的时候,弄出了一些声响,何红听到声音,才快速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问我:“找到你的同伴了么?”
我点点头,上前拍了拍何老鬼的肩膀:“你赶紧醒过来吧,九封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指着你来主掌大局呢。”
何老鬼好像能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珠微微晃动两下,可很快又变得呆滞起来,继续望着前方出神。
我对何红说:“现在九封山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我们除掉了黑白双丁,罗中行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是九封山的大弟子,何老鬼现在变成了这样,很多事,需要你来拿主意。”
何红愣愣地看了我一会,最终点了一下头。
刚才我还在怀疑何红的身份,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心里的那点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了。
可如果眼前的何红真是被强行还童,罗中行为什么不将这样的术用在自己身上呢?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没过多久,刘尚昂从井口爬出来,告诉我罗有方醒了。
我立即随着刘尚昂回到姜井深处,此时罗有方正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开了盖的水瓶。
梁厚载一见我就问:“何老鬼还在外面吗?”
我点了一下头:“在外面呢,何红没问题。”
梁厚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说话。
我凑到罗有方跟前,试了试他身上的炁场,此时他的体内只剩下了一道阴气,那股天生就附加在他身上的平静阴气。
罗有方冲我笑了笑:“放心吧,我是鬼胎,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强。”
我也还了他一个笑容,但却笑得很尴尬。
在进入这个姜井之前,我还一直怀疑是罗有方劫持了梁厚载和刘尚昂,想想罗有方在葬教卧底这么多年,他吃过的苦不是我能想象的,如今他回来了,我们却依然不能给他足够的信任。于他来说,这可能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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