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糖块分给梁厚载和梁子,虽然我和梁厚载都知道这种糖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可此情此景之下,谁还管糖的成分是什么,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梁子将糖含在嘴里,就大呼苦味太重,差点就将嘴里的糖吐出来,我和梁厚载赶紧阻止了他。
我又将视线转向师伯那边,师伯这时候已经走到骨堆前,身后揭下了贴在蛟骨上的封魂符。
就在封魂符被揭开的那一刹那,一股强横无比的精纯阴气迅速从蛟骨上散发出来,几秒钟的功夫就占据了整个洞窟,梁厚载和梁子身上的灵符顿时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
而我们口中的糖块,也在同一时间变得更加苦涩,那味道,就像是在我嘴里塞满了黄连,黄连细长的根茎紧紧压在我的舌头上,一直蔓延到我的后舌根,让我忍不住一阵阵地干呕。
这时候师伯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封魂符,贴在蛟骨上,我隐约看见封魂符的表面突然绽放出一抹黄光,光芒转瞬即逝,在这时候,洞窟中的阴气又骤然减弱,仅仅用了几秒钟功夫,刚刚还将整个洞窟填满的阴气场,几乎无迹可寻了。
而之前扑向我们的虫群,也沿着洞口缓缓离开了这个洞窟。
师伯将那张旧的封魂符叠好,放进口袋里,之后就面对着那些蛟骨,发起了呆。
在师伯面前我会慌乱,可对于师伯这个人,我心里又充满了好奇,在我心里也有很多的问题,想向师伯问个明白。
我最终鼓了鼓勇气,走到师伯身后,师伯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
师伯那张猫头鹰似的脸,在这样一个阴暗的坏境中,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他突然这么一回头,让我身子都跟着猛地颤了一下。
师伯冲我挑了挑眉毛:“你哆嗦个什么?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刚才你还没回我呢,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师父呢?”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来,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我师伯不是好人,可除了罗有方炼活尸那一次,师父对于师伯,一向都显得非常信任。
我这也仅仅是第二次见到师伯,对于他,我绝对说不上信任,可我相信师父的眼光。
我就对师伯说:“师父从何老鬼那里得知了你在大理,就带着我们来找你,到了二龙湾……”
我嘚啵嘚啵地说了很长一串话,将我们从鬼市到二龙湾这一路上的见闻都大体说了一下,也说道了那些雇佣兵的事,我告诉师伯我们已经见过了王大富,还说起了外面的村子里还有一个王大富,最后又说到了那些雇佣兵匪夷所思的生命力。
师伯听过我的叙述之后,脸上立即露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气闷闷地说了句:“庄有学和冯有义,这两个兔崽子怎么也来了!”
说话的时候,师伯的口吻中除了厌恶,还有深深的不屑。
可对于王大富和那些雇佣兵的事,师伯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他顿了顿,又问我:“有道啊,你这些年跟着你师父,都学了些啥?给师伯说说。”
我就说:“三尸诀、道德经、定禅,从入师门到现在一直都在背,在练。还有天罡锁、走罡、八步神行,上次在鬼市里,师父还教我天罡剑。”
师伯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担忧地嘀咕着:“你入师门才几年,宗远就教你天罡剑了,唉,基本功还没夯结实呢,宗远果然还是太着急了。”嘀咕完这句,师伯又问我:“刚才我隐隐觉得,虫群里面有星宿之力下沉,是你走的罡步?”
和师伯说了这么一会话之后,我受到他那种随性自然气质的影响,心中也跟着放松下来,这时朝师伯笑了笑,点头。
不过我还是不理解,师伯在提到庄师兄和冯师兄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样一种态度。
师伯也笑了:“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能独自走罡了,你比你师父小时候可是强多了,他那时候,都快二十岁了才能达到你这境界。也还好你走了这套罡步,要不是感觉到星宿之力,我大概也不会唤你那一声,呵呵,更不会出手救你。”
师伯的话让我心中一阵恶寒,听他的意思,他明明知道虫群里压着活人,可如果那个人不是我,他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也不会出手相救。
而且师伯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依然透着那种随性和轻松,好像他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我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师伯也看在眼里,他那双眼中的神韵和我师父很像,被他看一眼,就莫名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能直刺到我的心里,我心中所想的事情,在他们面前,好像都能被一览无余。
师伯冲我笑了笑,说:“人命这东西,何其轻贱,与我无关的人是死是活,呵呵,与我无关。”
说完,师伯又转过了头,对着蛟骨出神,我就站在他身边,又不不知道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了,于是我也盯着那些蛟骨发起了呆。
又过了一阵,师伯再次转过头来,问我:“你师父还没教你画符吗?”
见我摇了摇头,师伯就叹口气:“唉,按说以你现在的道行,应该可以学画符了,回去以后啊,你要主动让你师父教你,他那一手画符的本事可厉害着呢。”一边说着,师伯指着蛟骨上的封魂符,又说道:“宗远从十五岁就开始学画符了,这张符,是他四十岁的时候画出来的,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还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呵呵,他也是画符二十五载,才能有这样一份功力啊,想当年,他刚跟着师父学画符的时候,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张符纸。师父严厉,每次他把符纸给坏了,师父就把他关在小黑屋里,一整天不给饭吃,我啊,就从那个黑屋的墙底下掏了个洞,一到宗远落难的时候啊,我就偷偷给他送饭,这件事师父一直是知道的,可从来没点破过……”
师伯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过去的事情,语气中是满满的怀念。
我一直都觉得,师父和师伯的感情一定特别好,要不然我师父也不会刚一得到师伯的消息,就不管不顾地往大理这边跑。
我忍不住打断了师伯,问:“师伯,这些年你去哪了呀,师父他一直在找你。”
师伯停了下来,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一脸无奈地叹口气说:“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呵呵,有些事吧,你还小,我就是说了,你也理解不了的。”
我又问师伯:“师伯,我师父已经来找你了,你不会向上次一样偷偷溜走吧?”
其实我从刚才开始就担心师伯又会悄悄避开我师父,就像我入行那次一样,我更害怕见到师父失望的表情,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师伯的消息,走了好远的山路才来到这里,如果这一次师父依然见不到师伯,他肯定会非常失落的。
师伯想了一会,问我:“庄有学和冯有义没进来是吧?”
我点了点头:“应该没有。”
师伯又问我:“那,还有没有其他寄魂庄门人进这个墓?”
我摇头:“没有了,跟我们一起来的就只有庄师兄和冯师兄了,除了那几个蛙人和我们三个,只有我师父一个人进来了。”
师伯先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还好我没从二龙湾那个入口进墓,不然弄不好又要碰上屯蒙和豫咸两脉的人,呵呵,还好还好。”之后他又对我说:“既然宗远是自己来的,当然要见一面的,几十年不见了,我还真有点想他了,呵呵。”
说完,师伯就朝着梁厚载和梁子招了招手,一边拉着我的手腕,朝洞口那边走了过去。
快到洞口的时候,师伯对我说:“王大富三十年前就到墓里来了,当时还是我把他带进来的。只不过这三十年间我一直没再进过那个村子,至于外面那个王大富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好说。”
我注视着师伯,很长时间都没回过味来。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既然里面的王大富是真的,那么村里的那个王大富肯定是其他人假扮的了,可师伯说话时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透着一种深深的疑虑和担忧,我师伯在担心什么?
我注视着师伯,师伯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的洞口,他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之后又再次摇了摇头:“不好说。”
我也不知道师伯这一次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说话,他说完这句话就走进了洞口,我跟在师伯身后,前脚刚迈入洞口的时候,师伯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愠怒地瞪着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时候师伯脸上的怒意又突然消退了,他冲我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示意我朝旁边靠一靠。
洞穴狭窄,我非常用力地将身子贴在洞壁上,师伯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一脸怒意地瞪着我身后的某个人,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师伯瞪的人是梁厚载还是梁子,直到我师伯大吼了一声:“别动你头上的符!”
我这才知道他吼的是梁子。
我没听到梁子应声,师伯又吼了一声:“跟你说话呢,耳聋了!”
这时候梁子才满腔不爽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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