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墙腾起,头里的几个拳匪满地打滚企图压灭身上的火苗,却引燃了周围的木箱杂物。谁知道就在此时,一辆地排车被人推起了速度利用惯性穿过火墙,车上是一个个的洋铁皮桶,带着火苗的地排车冲进来十多米才压到一个麻袋翻到在地,一路上连烧带撞倒下了七八个弟兄。见到火起,李长水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但是人群拥挤在甬道里,哪里这么容易退出去,站在一个木箱子上的李长水一面呼喊着快退,一面扭头看向院子内,恰在此时,影壁墙下四名团丁站在箱子上,端起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冲着甬道,一时间李长水亡魂皆冒。呯呯的连珠枪声过后,李长水摸着全身上下没有伤口,不由得胆气一壮,心道保险团不过如此,五十步不到都打不准,等油火燃尽或许可以再冲一回,就能打进去了。不过李大师兄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也就止于此了,保险团的队员根本就没有瞄准他李大师兄,而是对着地排车上的洋铁桶开的枪,不用说这里面是从英吉利进口的马灯用的煤油,本来就点着了车上的油棉纱,几枪下去洋铁桶成了花洒,煤油见了明火,轰隆一声巨响。从塔楼上用电喇叭调度指挥的杜子成和王小姐正好在观察西门的情况,看见油品店装货的地排车被几个消防队员推起来冲进甬道,几声枪响后,瞬间火球就从甬道的两头喷薄而出,裹着黑烟的火舌舔过,站在箱子上开枪的四个队员被气浪抛了出去,直接砸到影壁墙上。甬道外侧的火舌居然喷出了十多米远,舔过聚集在西门口的拳匪人群,人群就像被开水浇的蚂蚁窝一般,轰然四散,有几个全身着火的跑出几步就跌倒在地,滚着滚着就没了声息,火焰中只剩下一个卧倒在地的人形。在如同阿鼻地狱的惨叫声中,其他拳匪瞬间崩溃,一个个哭喊着撇下刀枪棍棒和门板铁锅,拼了命的往四周的小巷子里钻,前面有人跌倒,就会被后面的拳友给踩踏过去,甚至有人为了夺路而逃,直接一脚踢到身前的老弱,踩着他们的身体逃跑,就为了能早一秒离开这个炼狱。王小姐也算是胆子大的,刚刚看见爱郎一枪枪的狙杀远处的匪徒,她还坚持着观看,但是脚下这出煤油大焚活人的惨剧连杜子成都看着有点肝颤,王小姐哪里承受的住,脸色蜡黄,豆粒大的汗珠子就顺着发髻留下来,两腿酥软,坐倒在地板上就再也起不了身子,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一阵烤肉的味道夹杂在烟尘里被风吹进了阁楼的窗户,王小姐忍不住哇的一口呕吐了起来。杜子成赶忙抱起王小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桌子面上东西不多,一把呼啦到地上,把王小姐平放在桌面上,垫上本值班册子,也没时间安慰佳人了,操起狙击枪继续观察东门的动静。
再说大观园北门这边,离着西门毕竟不太远,那巨响和浓烟自然逃不过陈大镖头的耳目。陈大镖头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若是抢劫后烧店也没这么快,而且透过栅栏门看见院子里也没见乱,只怕是李大师兄那面出了岔子。陈大镖头是老江湖了,什么江湖义气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见势头不对,招呼了几个心腹子弟到身边,假意让他们去身后的巷子里收集门板挡枪子,又安排了平原的一个拳匪小头目临时代替自己指挥大家继续攻击南门,推说自己要去和李大师兄商量内外夹击的安排,一抹身就奔西北边的一个小胡同钻了进去。济南府的街道难不住陈大镖头,他转了个弯就进了刚刚那些心腹子弟的巷子,偷偷招呼众人一起奔西门开溜了,恰恰比袁大巡抚封锁圩子墙西门的命令早了一时三刻,逃了性命的陈大镖头也没去平安镇找孟光文他们,而是直接从崮山直奔泰安府而去。
陈大镖头若是知道后续的事情进展,一定会对自己的当机立断大为赞叹的,此刻的平安镇外的树林子早就成了血腥的战场。从午后拳匪在平安镇外的佃户村子烧杀抢掠开始已经有了一个时辰了,本来佃户村子就是窝棚连片穷的底掉,拳匪和大刀会的会众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人都跑光了,破弃蓼蓝的也没什么值得搜刮的。大家的抢劫都被浇灭了,连摇旗呐喊都有气无力的。刚刚保险团大营的两炮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但是许久没了下文,拳匪和大刀会毕竟是一帮乌合之众,在大太阳下静静的卧倒一个多时辰总有人忍不住活动活动,孟光文和李同官也不好大声吆喝,所以埋伏的人群破绽越来越明显。就在这时让他们望眼欲穿的保险团大营门开了,从里面陆陆续续的出来三十来个兵,扛着枪直奔小路而来,孟李二人赶紧约束部下,好容易等团丁进了树林子,眼看就到埋伏的地点了,这三十多人中一个当头的突然一声令下,队伍停在林子间的一个空地上,纵队变横列,前排蹲后排站,端起枪冲着众匪徒埋伏的高坡就是一阵齐射,打的木屑飞溅,泥土崩裂,没见过洋枪齐射的众匪中有些胆怯的跳起来扭头就要逃跑,结果刚刚站直了身子就被第二列的团丁候个正着,一个个被打的浑身血洞倒在地上,孟光文有些急智,知道自己这些部下的德行,再来两轮就非得崩盘不可,干脆趴在地上,一举大刀,喊了一声“并肩子上,杀二毛子了。”肥城义和拳的几个头领和骨干听到大哥的招呼,都各举刀枪口中呼喊着“无生老母护体,妖魔鬼怪退避”的口号,冲向团丁们,有人领头其他匪众也呼呼啦啦的一起冲了下来,毕竟三百多号青壮汉子,气势还是不小。团丁们后队扭头就跑,前队又放了一排枪,放倒了十多个冲在前面的然后也追着后队向大营的方向跑去。众匪徒一看,顿时恶向胆边生,嚎叫着尾随团丁冲锋向前。这时候后队跑出去三十多步,又转身站定一个松散的一字阵型,待前队的弟兄从身边过去,举枪冲着还在百步之外的匪徒又是一阵齐射,也不看效果如何,扭头就跑。就这样在树林子里,三十多个团丁分成两队,交替掩护后撤,很快就撤到大营门口的官道上,沿途丢下四十多号的匪徒刚刚冲出树林子就看见两队团丁已经在营门口站定,排成偃月阵型,待众匪徒冲到七十步左右又是一阵齐射,然后就依次从旱桥上撤进大营,李同官领头前后就差三十步就能撵上,谁知道两队团丁左右分开刚进入大门,就露出了两辆诸葛车子,车厢里黑洞洞的松木虎蹲炮口和已经点燃到尽头的药捻子就跃入众人的视线,可惜李同官刚刚来得及站定脚步以免直接撞到炮口上,两门老爷炮就开火了,装药不多但是炮子都是铁钉铁屑等工厂的废料,结结实实的预制破片,两声巨响后倒下了一片拳匪和大刀会,真正被当场击毙的不过七八人,倒地不起满脸鲜血的倒是有三五十个,大营门口一时间比屠宰场还热闹。李同官刚刚好处在两尊炮的中间,灼热的火药把他熏得如同乌鸦,但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弹洞,他的耳朵里钟鼓齐鸣,整个脑壳像是被搅成了一锅粥,愣在了当场,等他醒过神来,就见眼前又涌出三十多个步枪手,在口令声中整齐的端起枪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齐射,子弹嗖嗖的从身旁掠过,李同官只觉得灵魂出窍,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如果一根面条一样瘫软在地,后面的弟兄们还以为他被乱枪打死了。孟光文倒是在后面压阵,眼见着死伤了八十多人,居然还没靠近大营营门,剩下的二百多人已经吓得都退回到林子里了。孟光文正在忙着整理队伍,安抚众人,没想到营门口又有六十多人的团丁从营门中鱼贯而出,排成四列横队,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军官吹着铜哨子,团丁先是原地踏步,然后依次拉开距离,一列一列的向树林子开来,到了林子边缘,团丁一起端起枪一阵射击后蹲地装弹,后列又越过前列五步之后站定阵列继续开枪,如此四列滚动射击,一点也不比拳匪们败退的步伐慢,看着眼前不足二百的惊慌失措的残兵败将,孟光文长叹一声,带着几个心腹子弟就要潜逃,其他的头目看到形势如此恶劣,各自呼朋唤友,一时间风紧扯呼的喊声不绝于耳。见机得早的一伙当地的大刀会,刚刚跑出去百十米就被一队迎面而来的团丁截住,两方照面没有二话,一顿排枪就把这十几个匪徒撂倒当场,领头的独眼龙到死都还还以为自己带错了路,带着弟兄们又冲向了大营的方向,死相呲牙咧嘴独目瞪得溜圆,真正的死不瞑目啊。这时候树林外几个方向都响起了曼利夏枪有点沙哑的枪声,噼啪声、惨叫声、哀告声此起彼伏,乱了一炷香的功夫树林子里才安静下来。老魏带着右支队和新兵队的二百多弟兄已经和肖明峰、何大壮他们会师了,老魏刚刚在外围布置了两个小队,这时候已经把佃户村子里梳理了一遍,二三十个大刀会的二流子除了几个被当场击毙的外都跪地请降。
老魏顾不上和肖明峰、何大壮寒暄,直接下令“大壮,马上集合你们左支队的全体队员,另外配属我右支队的五六七八小队,跑步向西门大观园增援,有弟兄来汇报杜支队长现在在大观园带着右支队的两个小队在对付抢匪的围攻,情况紧急,赶紧出动,到了后先打通西门或者南门,和杜支队长汇合,然后听从老杜的命令。明白了吗”
“是。”何大壮一挺胸,转身招呼身后整理装备的弟兄们“弟兄们,跟我来,到大观园支援杜支队去。”左支队的弟兄们听到匪徒居然敢围攻他们杜老大,早就不用动员,一个个补充了子弹,喝上两口凉水,就在官道上集合,以小队为单位跑步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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