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清晨,楚铮拥着被子正睡得香甜,陡然心生警觉缩成一团,几道残影从床头枕前掠过,撞到墙壁跌落于地。
楚铮一看,竟是几片花瓣,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敏儿,你又调皮了。”
只听窗外噗哧一声笑,正是苏巧彤的声音,当世也只有她明白楚铮此言究竟是何意。
赵敏还以为不过是寻常调笑之语,也不在意,道:“楚铮,叫起来练功了。”
楚铮重新将被子裹好,嘟囓着说道:“我有伤在身,这几天正应好好调养,练什么功啊。”
赵敏哼了一声,道:“徐老太医都说了,你所受之伤并未伤筋动骨,至少打坐练气总成吧。还有,莫要仗着自己天赋异禀就可时常偷懒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你总该懂吧。”
赵敏说完,却不见楚铮回音,从窗户向里看去,楚铮一动不动似又睡着了。赵敏气道:“楚铮,你若再不出来,我与巧彤姐就进来了。”
楚铮懒洋洋地说道:“两位皆是云英未嫁,擅闯男子寝居不大妥当吧,若是传了出去……长公主,这可是丢大赵的颜面啊。”云英未嫁这典故出自百年后的唐代,楚铮也不记得了,顺口便说了出来。
赵敏虽不知“云英”是何意,但未嫁还是懂的,心中有些顾忌,看了苏巧彤一眼。苏巧彤柳眉一竖:“进去就进去,外面有扶风和摘星守着。谁敢进此别院。”
赵敏觉得有理,走到门前一推。数寸厚的门栓应声断裂。楚铮此时已坐了起来,道:“服你二人了,我这就起身还不成么。”
见楚铮只穿着贴身小衣,赵敏终究脸皮稍薄,扭过头去不再看。苏巧彤却毫无顾忌,对着楚铮上下打量。直到楚铮怒目而视才拉着赵敏出了屋。
楚铮所住院落正中便是一块空地。楚铮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几粒布扣都未曾扣好,对赵敏道:“我方才忘了。敏儿,徐老太医不是吩咐过你不可动用真气,若不然再出现前日那般状况该如何是好。”
赵敏颇为自信,道:“徐老太医只是依常理推断,我叶门武学博大精深,自我化解之道。你放心就是了。”
“可万一……”
“这两天夜间我一直以内息调理自身,并未感觉有何不适,相反倒是大有进境。”赵敏有些得意。“若不是你有伤在身不便过招,我还真想与你切磋一番。”
楚铮正待再劝。忽脸色一凝侧耳倾听。赵敏问道:“怎么了?”
“奇怪,”楚铮道,“大门外怎会有兵刃交击之声?”
赵敏听了下,却什么都未听到:“哪有啊。”
忽一浑厚地声音远远传来:“楚将军何在,展仲群前来请战!”
原来是他!楚铮苦笑一声。苏巧彤不解,轻笑道:“这展仲群是何人。孤身一人居然胆敢上门挑战,莫非他与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苏巧彤本是顺口这么一说,不料楚铮还真点了点头,道:“此人义父和没过门的妻子确实死在我手中。”
苏巧彤与赵敏相顾愕然。楚铮看了她们一眼,解释道:“这展仲群是太平展家地弟子。”
苏巧彤明白了,皱眉道:“这仇可就难解了,此人为人如何?”
“豪侠仗义,光明磊落。”楚铮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才难办啊。走吧,他既是来了。不管如何总要见上一见。”
来到府衙大门前,只见禁卫一营副将庞子年率百余人将展仲群团团围住。而展仲群手持腰刀低头垂目,一身素缡上已是血迹斑斑,脚下躺着几名禁卫军军士,生死不知。
许唯义和冯远与展仲谋同在精锐营,交情不错,且对其武功为人均很是敬佩,两人站在外圈正苦口相劝:“老展,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
展仲群似若未闻。此疆之战他原本归在华长风麾下,攻打西突厥时,展仲群率精锐营百余人第一批杀入西突厥大营。没想到之后风云突变,赵军改而围剿秦军,展仲谋顿感索然无味,不顾他人相劝执意离开了沙场。赵军北疆大捷后,武林群豪齐聚武朔城内,展仲群也赶到此地,他知道楚铮肯定亦会来。等了近半月,楚铮果然到了。
冯远眼尖,看到楚铮与赵苏两女来了,立马跑了过来,道:“将军,老展只是想见你,都是庞子年这厮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动手拿人,老展也是为自保不得已才伤了人。”
“知道了。”楚铮拍了拍冯远肩膀,提气高声说道,“庞将军请放行,让此人过来吧。”
禁卫一营自认是皇家亲卫,长公主在此,府内岗哨巡逻均由一营担负。展仲群一大早持刀求见楚铮,庞子年见自然下令将其拿下,没想到此人武功极高,连他腿上也挨了一刀,正痛得难以自抑,恨不得将眼前这白衣人碎尸成段,对楚铮之言充耳不闻,喝道:“将此人拿下,死活不论。”
禁卫一营军士听自家将军下令,不敢有违持枪冲上前去。展仲群丝毫不惧,一招夜战八方将转十余条长枪荡开,身形忽进忽退,转眼间又伤数人。
“住手!”赵敏已看出展仲群武功不弱,仅凭百余禁卫军根本奈何不了此人,便喝道,“庞将军,率你部退下。”
庞子年不敢有违赵敏之命,只得怨毒地瞪了展仲群一眼,退到一边。
府门外忽然又传来阵阵吵闹声,居然还有人叫嚣着“打进去算了”等不逊之言。楚铮道:“冯远,去看看是何人在闹事。”
冯远在门口探了下头就回来了:“启禀将
项老爷子等一干武林中人。”
赵敏已是气得脸色发青。自己毕竟是当朝长公主,就算三大世家也不敢这般不敬。一群江湖中人竟敢如此放肆。
楚铮看在眼里,忙对冯远道:“有请。”
许唯义和冯远将项千帆魏少中等人带了进来,熙熙攘攘居然有五六十人之多。武林群豪到了武朔城后,樊兆彦和王明泰念义军也立下了不少战功,不管什么赏赐都不忘分其一份。这些武林中人在北疆苦日子也算过够了,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展仲群却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喝得酩酊大醉,直至听闻楚铮亦要到武朔城来这才忽如变了一人,滴酒不沾,勤练武功。项千帆与魏少中等均明白他是为何,心中担忧,便派人私下盯着。
今日一早,众人都到堂下用早餐,唯有展仲群踪影皆无,而监视他的两位年轻弟子被点晕在园内花丛中,项千帆与魏少忠顿感不妙。忙赶到此地,而展仲群平日为人豪侠仗义。与他交好之人不在少数,乱哄哄地一同跟来了。
见楚铮在此,项千帆等一些老成持重者上前拜见,年轻一些见展仲群衣衫血迹斑斑,顿时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问长问短。
楚铮侧身让过项千帆诸人之礼,道:“项老前辈。诸位,快来见过长公主。”
项千帆等不由一惊。他们虽亦知当朝长公主亦居住在此地,只是心忧展仲群一时也顾不得了,况且在这些草莽英雄心中,当朝公主何其尊贵,定不会轻易抛头露面,怎么也没想到楚将军身边这劲装女子就是长公主。
项千帆大力咳嗽一声,声若洪钟:“草民项千帆拜见长公主。”便撩袍跪倒。他虽是一代宗师,可身无功名,面对当朝公主只能以跪拜行礼。
展仲群身边那些人闻项千帆之言。亦均是一惊,纷纷过来拜见。只有展仲群一人仍傲然站立。
“大胆狂徒!”庞子年在一旁喝道,“当朝长公主在前,还不跪下。”
展仲群对着赵敏微微拱手:“展某此次抱着必死之心前来,就不依常礼拜见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项千帆等跪在赵敏身前,不敢随意开口,只得心中暗暗叫苦。
赵敏地看着这一干武林中人,过了良久才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谢长公主。”
项千帆等人谢过,站起身来。三合门门主朱通与展仲群亲若兄弟,当下鼓足勇气,道:“启禀长公主,我这位展兄弟……”
赵敏冷冷看了他一眼,朱通顿感遍体生寒,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去了。
赵敏不再理他,径直向展仲群走去。项千帆见情形有异,扯了扯朱通衣袖:“朱兄弟,怎么了?”
朱通这才如梦初醒,打了寒颤,道:“项老,这长公主很是邪门。”
项千帆吓了一跳,忙道:“朱兄弟,不可乱说。”
展仲群对迎面走来地赵敏视而不见,眼中只有楚铮一人:“楚将军,你我先前曾有约定,待北疆战事结束你我公平一战,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楚铮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那就好。”展仲群缓缓举刀过眉,“请楚将军赐教。”
楚铮看着展仲群,道:“展兄,非要如此么?”
“正是。”展仲群道,“你我之间恩怨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何况展某活于世间已感了无生趣,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就似听到展家数百冤魂在哭诉……楚将军,稍后过招请勿再手下留情了。”
“也罢。”楚铮双手慢慢握成拳,袍袖无风自动,“在下甚少用兵器,就以双拳应战,此举绝非对展兄有所轻视。”
展仲群点点头:“展某明白,楚将军,请!”
“且慢。”
赵敏在一旁说道:“展仲群,本宫问你,你可是太平展家弟子?”
展仲群并未收刀,仍紧盯着楚铮,只是口中答道:“正是。”
“你既是展家弟子,本宫以叶门掌门弟子之身份,命你离开武朔城,今生不得再为展家之事向楚将军寻仇。”
叶门二字一出,武林群豪顿时嗡的一声,震惊之意溢于言表。项千帆不禁喃喃说道:“难怪叶门虽久闻于世,却至少见其弟子在江湖走动,原来她们均是皇室中人。”
魏少中低声道:“项老,如此说来,有关‘江山如画’地诸般传言大都不假,当年中原四分与这四家当真大有关联。”
项千帆摇了摇头:“百多年前地事了,谁还知其中真象如何……不过当年朝中董程之乱,太平展家依附董家后,家主与门内几位长老一夜之间暴毙身亡,世人均猜测唯有叶门才有这般能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众人正议论纷纷,场内展仲群却是一声冷笑:“笑话,叶门虽说是武林之尊,但有何资格号令我展家了。”展家与叶门的关系历来只有家主和族中长老才知晓,而展仲群不过是展风楼收养的孤儿,武功再高在展风楼眼中亦不过是一门下打手罢了,自然不知这等隐秘之事。
赵敏却不知其中详情,心想就算展风楼复生,见了自己也得执弟子之礼,不由心生杀机,一股青气渐渐弥漫于双眉之间:“本宫本想饶你一命,却不想你是一欺师灭祖之徒……楚铮,你且退下。”
“长公主,”楚铮道,“小臣与展仲群的私人恩怨还是由我二人自行了结……”
赵敏打断道:“本宫是为清理门户,让开!”
话音未落,赵敏已化成一道残影从楚铮身边掠过,青铭剑出鞘,疾刺向展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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