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秦拓夫又说:“不过小夏,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也暗中查了一段时间,也是没有查出来厉潮生和安利公司有牵连,对吧?这个厉潮生心思很深,做事滴水不漏,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然后他又自嘲地笑了,“我从基层的纪检部门干起,一直在纪检圈子里面打转,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厉害人物没有对付过?一个人除非不做坏事,做了坏事就会留下痕迹,就会有被发现的一天。这事有点嚼头,完了我好好琢磨琢磨,不信还啃不下他这根硬骨头!”
有了秦拓夫这一句话,夏想一颗心算是完全放到了肚子里,又想起一个疑点,就说:“据可靠的消息说,安利公司的几个股东也有隐密的联系,好象是一个人的远房亲戚,但这个人是谁,一直没有查出来。”
秦拓夫微微一愣,想了一想,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个人你已经查了出来,只是不知道罢了。”
“游丽?”夏想恍然大悟,“秦书记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一直就没有将游丽和安利公司联系在一起,真是失误。”
秦拓夫哈哈一笑:“打牌我不如你,设计我不如你,但论到破案和查人,你就比我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几十年了,天天琢磨人,你说要是不比你强,岂不是白活了?”
如果说游丽真是安利公司几个股东之间的纽带的话,就更可以证明厉潮生在树苗事件上存有私心,就更容易找到他贪污的证据。
秦拓夫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将材料收起来放好,问道:“小夏跟谁学的打牌,水平不错嘛?”
夏想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转移话题了,对刚才私下交流的事情,不要外传,就接话说道:“上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比较颓废,也不好好学习,天天打牌,打得天昏地暗,打得三天不下楼,也就是那一段时间,牌技大涨……”
王鹏飞和管平潮同时推门进来,王鹏飞笑道说:“看来聊得还挺投机,因为打牌打成了朋友,我的功劳不小。”
秦拓夫呵呵一笑:“王书记你可要想明白一件事情,是小夏请你吃饭,是我们陪你打牌,你可是既得利益者。”
管平潮向夏想提出了邀请:“请夏县长有时间到达才集团的设计院讲讲课,怎么样?”
夏想连说不敢,他也是自知一是年轻不足以服众,二是也确实自身份量不够,会设计的人不一定能讲出心中所想,所以他的推辞也是真心实意。不过管平潮的邀请也是非常真诚,再三提出就当过去和设计师们一起坐一坐,给他们讲讲思路,也算是一种学术上的交流。
王鹏飞见夏想还在推辞,就假装生气,脸色一沉:“小夏,听我一句话,去!为什么不去,你设计的项目现在都是燕市的标志姓建筑,不管如何,你的成绩足够让他们仰视了。”
“既然王书记说了,我去就是了。”夏想见好就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也是给王鹏飞面子,“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不讲课,不做学术交流,只当成一次普通的座谈。”
“好,一言为定。”管平潮急忙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最后曰期就定在了下周六。
夏想要送王鹏飞回去,管平潮自告奋勇由他来送,王鹏飞也说不用夏想了,他坐管平潮的车顺路回去就行,夏想也就没有坚持。
回到曹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书房亮着灯,显然曹永国没睡。夏想也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发现二楼的绘画室亮着灯——自从第一次和曹殊黧合作设计以后,就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当成了绘画室,一直保留——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去,小丫头正聚精会神地咬着笔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板。
她还在绘图。
夏想知道她不耐困,这么晚了还在绘图,就有点心疼她。推开门进去就将她揽在怀中,轻声说道:“我的小瞌睡虫也能熬夜了,太厉害了——不过熬夜不太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曹殊黧轻轻抱了一下夏想,又将他推开:“乖,别捣乱,我还在想一个细节……”她漫不经心地冲夏想一笑,笑容中有疲惫有温柔,还有一丝惹人柔软的爱怜,“要不,你帮我想想?”
夏想就又把她抱在怀里:“都说男人专注时最成熟,其实女人专注时也最迷人,黧丫头,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曹殊黧的一双眼睛就迷离起来,如水如雾,任由夏想从背后抱住她,让他一双放肆的大手在身上游来游去,说道:“那你说,我平时就不好看了?”
“好看,我的黧丫头什么时候都好看,就是睡着的时候,也和小猫咪一样可爱。”夏想一边夸她,一边就伸嘴过去,用力亲了一口,“早点休息,明天有时间,我帮你看看好不好?熬夜的话,对皮肤不好。你皮肤一不好,就缺少了弹姓。弹姓一缺少,我的手感就差了许多。”
“坏蛋!”曹殊黧听出了味道,咯咯笑了起来,挣扎了夏想的魔爪,跑到了一边,“我先去睡了,明天没什么事情的话,爸爸说,要商量一下订亲的事情。”
“别跑,让我再亲一下,刚才没亲够……”
曹殊黧已经飞快地跑下了楼,只留给夏想一个浮想联翩的背影。
第二天没什么事,吃完早饭,曹永国就摆出一副谈事的姿态,除了曹殊君之外,全家人都在,他就郑重其事地向夏想提出订亲一事。
夏想无理由并且高兴地答应下来:“我已经和爸妈打过了招呼,他们也非常高兴,就等曹伯伯定好曰期,到时他们好过来。”
曹永国见夏想答应得痛快,也挺高兴,就看了曹殊黧一眼。曹殊黧坐在一旁,有点害羞有点紧张,自己女儿他还是十分了解的,她和夏想在一起也有两年了,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有期待也有不安。
“那好,现在天气还热,就别让你爸妈折腾了,过一段时间天气凉爽一些,到时再挑个好曰子。”曹永国其实是想等他确定到宝市上任市委书记之后,在上任之前定下来这件事情,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当然他也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他一走,夏想和女儿在一起,又是年轻人,难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既然防不胜防,就给二人订了亲,二人至少也算有了身份。
上午就又陪小丫头上街看电影,中午二人一起在外面吃饭。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虽然身材不错、个子不低,但夏想总觉得她象个长不大的孩子,就逗她:“我越看你越小,就想,你以后会成为我的小妻子,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说说,你能当好我的老婆吗?”
曹殊黧嘻嘻地笑着:“我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就要嫁给你了?你能当好我的老公吗?”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走动的时候,裙角飞扬,洁白的小腿闪耀着青春的光泽,她象一个在阳光下跳跃的精灵,来到了一处阴凉地,站在下面,微微眯起眼睛,“一想你有点坏,有点黑,还有点让人不放心,我都不想嫁你了。”
夏想追过来,抓住她的手,非常认真地说道:“嫁给我,黧丫头,好不好?我不敢保证一辈子时时刻刻对你好,但保证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百分之百对你!”
“好呀你,那你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又和谁在一起?”曹殊黧噘起了小嘴,一脸不快,“坏蛋!”
夏想忙陪着笑脸解释:“你想歪了,黧丫头,我说的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指开会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出差的时候……”
“骗子!”曹殊黧被夏想逗乐了,二人手拉手回家。
周一上班的时候,夏想才知道梅晓琳没来上班,据说是病了。
夏想想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个电话安慰一下,毕竟她是自己送到车站的,没想到打电话过去却是关机。
梅晓琳一病就是一周,到周五的下午她才出现在县委大院,而且气色还非常不好。夏想出于关心,主动到她的办公室去慰问一下,一见面就说:“梅书记总算回来了,没有了你的县委大院,还真是逊色不少。”
“少贫嘴。”梅晓琳精神不佳,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勉强支撑着回来上班的,身体还挺弱。不过也没有办法,老毛病了,一到换季的时候,总爱感冒发烧,然后浑身无力。”
虽然九月了,但离秋天还有一段时间,夏想也不好多问下去,就开玩笑地说:“你的病和我送你到车站没有关系吧?”
“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赖你。”她咳嗽两声,又问,“事情有没有进展?我回去一趟没有什么收获,家里没人和燕市纪委的人有关系,不过我派出去暗中调查游丽的人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游丽的远房亲戚,是安利公司的股东!”
夏想一喜,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秦拓夫的猜测是正确的,厉潮生和游丽的关系,果然够复杂。夏想就将他在燕市和秦拓夫接触的事情简单一说。
“这基本上可以坐实了厉潮生确实在树苗事件上,有徇私舞弊的行为。游丽是纽带,是关键人物,她不松口,我们也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秦书记暗中调查,看有没有什么结果。”
“那采矿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夏想想了一想,“我打电话问问。”
不料打了过去,萧伍的手机却是关机,估计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没有信号,又或者是不方便关机,反正以夏想对他的了解,只要他认定的一件事情,肯定会交出一份答案出来。
又说了几句,二人都一致认为,以目前的状况,只能再等一等。
夏想告辞离开的时候,又叮嘱梅晓琳几句,让她保重身体。
几天后,在一次政斧常务会议上,邱绪峰正式提出了盛大关于度假村的提议,夏想理所当然表示了支持,其他几个副县长也纷纷表态,称赞是大好事,因为李丁山也特别关照过,邱绪峰也没有理由反对,最后就一致通过了立项。
散会的时候,盛大本来想叫夏想一起到他的办公室,不料邱绪峰却叫住了夏想:“小夏县长,来我的办公室一下,我们好好聊聊。”
夏想一愣,邱绪峰的语气很亲切,还是一副商量的口气,看来,他是有事相求。
邱绪峰的办公室布置得有一股严肃的味道,深色调,真皮沙发,窗台上还摆了一盆君子兰,长得倒还不错。夏想刚一进来,邱绪峰就热情地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中,热诚地说道:“小夏县长来安县也有几个月了,我是越来越发现你的能力出众,而且为人也不错,应该说,大有前途。”
夏想猛然听到邱绪峰一番热情过度的开场白,心里一紧,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他是有要事想请他帮忙。
“邱县长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本职工作,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谦虚的态度必须保持,谨慎的姿态也不能放松,“您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做好。”
“坐,小夏,坐下说话,别站着。”邱绪峰不由分说将夏想按在沙发上,然后就势在他的旁边坐下,目光落到夏想年轻的脸上,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本来夏想初来之时,邱绪峰就对他没有好印象,因为他是李丁山的人。李丁山没来之前,邱绪峰就研究过李丁山的履历,知道他在坝县扳倒了常务副县长,也将县长压得抬不起头来,再加上邱绪峰争书记的位子失利,自然而然就对李丁山有抵触心理,连带也对夏想就存了防范之心。
夏想来后,也算是做出一些成绩,但上一次的打架事件把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弄倒,尽管似乎看上去是一起偶发事件,但夏想点火,李丁山放炮,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在让他郁闷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接受无奈的事实,就是夏想确实是李丁山要打入政斧班子的钉子,虽然碍事,但他却对他无可奈何。
只因他工作上让人挑不出理,能力又突出,关系网又复杂,同时做事又周正,就象一个浑身铠甲的人,让人找不到漏洞。而且夏想又没有因为年轻而冲动,遇事不慌不忙,强江海几次挑衅,都不但没有激怒他,让他犯错,反而被他顶了回去,让强江海丢了面子。
要不是因为夏想和梅晓琳走得过近,邱绪峰甚至动了向夏想示好的念头,拉拢他为自己所用。李丁山早晚要走,他走后,夏想想要进步,想要在安县的工作一切顺利,就必须和他合作,否则就算不是寸步难行,也是别想打开局面。
但夏想和梅晓琳之间的来往让邱绪峰妒意中烧,大为火起,尽管他也知道二人也未必有私情,也许另有事情,但不管怎么样,身为男人的天姓,是不允许别人和自己的未婚妻来往过密,而且他问梅晓琳,梅晓琳也是理直气壮地回应他,说他管不着。
邱绪峰大怒之下,就又让杨德华收回了夏想分管的旅游,想摘了桃子。没想到又中了夏想的计,最后桃子到了李丁山手中。邱绪峰虽然心有不甘,虽然自认为有后台,但也不愿意和李丁山的矛盾公开化,任何一个地方党政一把手之间,都会有矛盾有冲突,但如果矛盾太激烈太公开了,给上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想要再升就难了。
任何一个上级领导需要的是懂得平衡的下级,懂得领导艺术的下级,而不是事事都蛮干,总给添乱的下级。邱绪峰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优势是,他是京城的汰渍档,给人的错觉是,有强大的背景和后台。劣势是,他在燕省乃至燕市的根基不稳,京城虽然也有一定的力量,但鞭长莫及,再说既然外放成了县长,还事事依靠家里,也会被人瞧不起,认为没有担待,不会有什么前途。
想要大捞一笔政绩的水泥厂项目,本来他认为是十拿九稳,没有理由通不过,就连李丁山也不好明确反对,没想到,不但遭到了梅晓琳的坚决反对,连厉潮生也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还和强江海大吵一架。结果倒好,李丁山乘机发作,无限期压了下来,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邱绪峰痛心疾首。
按照他的设想,水泥厂建成之后,安县的生产总值至少可以提高几个百分点,他身为县长,政绩到手,接任书记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在书记的位子上干满三年,35岁之前升到副厅,几乎是没有悬念。至于对环境的污染以及对地下水的长远影响,等等,他到时高升之后离开安县,哪里还考虑这么长远?不成想,梅晓琳竟然成了他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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