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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在观赏画卷的时候,钱老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之间就站了起来。
“钱老,怎么了?”王观自然有些惊喜:“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不对,这画不对……”钱老伸手在画上触摸了下,立即皱起了眉头,脸上也罕见的多了几分严肃的表情:“王观,这画你怎么得来的?”
“乔玉她老师送的。”王观有些不解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太不对了,这画不是描绘的画,而是拓印的画啊。”钱老眉头紧锁道:“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一种偷天换日的手段么,这画就是……”
“呵呵,我说怎么回事呢。”王观一听,顿时笑道:“钱老,都怪我没有讲清楚,我知道这画是拓画,不过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说话之间,王观连忙把在晋阳的经历交待清楚,才算是打消了钱老的疑虑。
“原来如此。”
钱老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脸上也露出笑容:“晋阳陶壁之名,我素来景仰很久了,可惜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你能够与他结交,也算是难得的机缘。”
陶壁,自然不是陶老的名字,那是一种名号,更是一种尊称。说明陶老的壁画很厉害,得到大家的承认,才有了这样的称呼。
“陶老确实很让人敬重。为人也十分和善。”王观点头笑道:“不过就是对于二十年前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所以干脆把画送给……我了。”
觉得没必要节外生枝,王观干脆省去和乔玉交换那节,这样更加突出陶老的气度。贝叶和乔玉也是冰雪聪明,自然不会拆穿。
“能够放下就好。”
与此同时,钱老也笑着说道:“执念太深也不见得是好事,更加不利于修身养性……”
“嗯。”
王观赞同之余,也把话题引导回来:“钱老,我感觉画印拓的应该是唐代的壁画,而且当初绘画那幅壁画的人。说不定也是当时的丹青名家。”
“哦,让我再看看……”
钱老继续凝神观赏起来,甚至拿出了放大镜,一点一点的研究。
这一看。就是十几分钟过去,期间看见钱老全神贯注的模样,王观等人自然也是屏气凝神的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小心翼翼的喝茶。
“这画……确实不简单。”好久之后,钱老才重新抬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王观,你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总该有一个理由吧。”
“怎么说呢。”
王观踌躇了下,斟酌措辞道:“主要是画风妍丽,尤其是画上人物,陶老说是武则天。我当时就想。武则天好歹也是皇帝。一般画家根本没有机会见过,更加不敢随意乱画,所以我就猜测图画可能是出自宫廷画师之手。”
“也有几分道理。”钱老认可这个理由,然后笑道:“不过你可能猜错了,绘画的人或许不是什么宫廷画师。而是一位大书法家。”
“什么?”
王观先是一惊,随即喜出望外:“钱老这样说,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略有所得。”
钱老微微笑道:“你注意到画中人物衣裳上的纹饰了没有?”
“呃?”
听到这话,王观眼睛瞪大了几分。这个还真是没有留意。知错就改,他马上拿起放大镜在衣裳在观察起来,只见纹饰十分的华丽,尤其是六只仙鹤特别的显眼。
仙鹤在古代,那是可以和龙凤龟麒麟并列的祥瑞。在上古时代,鹤就已进入文学作品,现存的青铜器上,也能见到鹤的形象。春秋战国肘期,就出现了驯养鹤的记载,卫懿公因养鹤而身死国灭,那是著名的历史故事。
文人雅士养鹤玩鹤,更是蔚然成风,鹤在他们的生括中占据了一定地位。许多人认为焚琴煮鹤是大俗,觉得梅妻鹤子才是真正的高雅。
这种情况下,鹤画在绘画领域中也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并且迅速广泛地发展起来,所以在衣裳上有仙鹤的纹饰,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鹤纹肯定不奇怪。”
此时,钱老微笑道:“不过你要知道,仙鹤作为绘画的题材,尽管可以上溯到西汉时期,但是画迹寥寥,一直到隋唐之初,还谈不上有成熟的技法。”
王观说过,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唐画,这不是撒谎,而是真正的在学习。所以在这个时候,听到钱老的这一番话,突然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在唐高宗年间,有一个人画仙鹤很出名,而且又是大书法家,初唐四大书法家。”
初唐四大书法家,分别是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还有……
最后一个,一时之间恐怕有许多人说不出他的名字,因为相对前面三位大书法家来说,这人的名气好像低了大半,给人一种是硬拿来凑数的感觉。
毕竟中国人好像比较喜欢偶数,而且更加偏爱四和八这些数字,比如说初唐四杰、饮中八仙,唐宋八大家、江南四大才子、吴门四家、扬州八怪……等等,诸如此类的四、八排名,可谓是数不胜数。那么再弄一个初唐四大书法家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也不是说凑数的就不好,毕竟能够让人硬拉来排在一起,那么也说明凑数的人肯定有好几把刷子,至少能够让人信服把他列入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不然的话,人家也不好意思拿他和别人并列。
说到这里想必很多人也明白了,钱老和王观口中的大书法家兼画鹤名家就是同一个人。
“薛稷!”
此时,王观沉吟道:“初唐四大书法之一,尽管师承褚遂良,但是在学习继承褚遂良书法风格的同时,又有所发展创造,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世人给他的评价很高,所以当时就有买褚得薛,不失其节的说法。”
“薛稷书法上的成就且不提,而且与其他三位大书法家相比,他更善绘画,长于人物、佛像、花鸟画,特别是鹤画,已经达到形神兼具的地步。”王观轻笑道:“擅长人物,又精于画鹤,也难怪钱老怀疑这画是他的作品。”
“不仅是怀疑。”
钱老摇头道:“你知道薛稷的鹤画,那么也应该清楚他的鹤画成就很高,影响也很深远。在历代名画记中就有‘屏风六扇鹤样,自稷始也’的记叙。”
“所谓的样,就是图画中的范本。”钱老解释道:“六鹤图就是薛稷开始,才形成了这样的定格,此后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现代还有六鹤屏风。”
“可是这样一来,那就有些矛盾了。”
王观迟疑道:“既然六鹤图是薛稷的首创,那么怎么出现在衣裳的纹饰之中?总不能说连武则天的衣裳纹饰都采用他的画作为样式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钱老笑道:“毕竟当时薛稷的鹤画影响力很大,宫廷技师采用他的图样作为纹饰也说得过去。另外,这是他的作品,衣裳有没有鹤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画出来了。”
“钱老,您就这么肯定这是他的画?”王观多少有些怀疑。毕竟画上没有名款,加上由于时代久远,薛稷的作品根本没有留传下来,缺乏直接的对比,很难作出判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与此同时,钱老神秘一笑:“王观,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很多时候很多东西是要看机缘的。你苦心找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
说话之间,钱老悠悠走出了客厅,过了七八分钟之后,这才走了回来,不过此时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根卷轴。
王观见状,顿时明白了几分,有些惊喜交集道:“钱老,这是薛稷的画?”
“差不多。”钱老轻笑道,然后小心把手中的画卷铺开,再退开两步让王观观赏。
“咦!”
乍看之下,王观发现这画比较粗疏,笔法也谈不上多好,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不过又打量片刻,他的脸色就变了,震惊道:“画中这人,好像是……”
“好像是同一个人对不对。”钱老微笑道:“你看清楚了没有,千万不要看错了。”
王观对比起来,断然道:“错不了,区别是一个人物像小了几倍,笔法比较粗糙,另外一个不仅大了几倍,笔法细腻逼真,色彩更加妍丽而已。”
“不仅仅是这样吧。”钱老又笑道:“你怎么不说我的画是全景图,而你的画只是一个残像罢了。”
“对对,就是这样。”
王观有几分激动,又仔细观赏起来,只见钱老拿出来的画,图案人物比较多,在雍容华贵的女子两旁,还有一帮宫女武士之类的仆从,或是拿着长长的纨扇,或是跨刀在前面开路,把衣裳华丽的女子衬托得更有威仪。
与此同时王观也想起来了,陶老曾经说过他修复的壁画有些残损了,只剩下那个女子人物像保存得比较完好而已。现在作了一个对比,王观自然可以肯定,钱老这画就是全图。
当然,全图不是关键,关键全图上还有几行文字记载,交待了这画的来历。王观细看文字的时候,钱老在旁边笑道:“这是五代时期,一个佚名画家的临摹作品。”
“当时兵荒马乱,那个画家躲在天龙山的寺院里避祸,偶然看到这幅壁画,非常的喜欢所以就临摹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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