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医士一行人离开之后,刘大娘母女和马桥回到房中,免不了很紧张地探问一番,杨帆胡乱应付过去,几人帮着清扫了房间,又给他做好了明天早上的饭菜,这才纷纷离去。
以往这时候,旁人可以走,依着马桥的性子,却总会赖下来与他多聊一阵,不过今天马桥居然也走的甚是干脆,说是老娘又研究了一样赚钱的小玩意儿,要回家帮着干活。
杨帆心中有事,也未察觉马桥的反常和眼神中时而露出的一抹怪异。等到几人走后,杨帆静下来,才思索起彩云和姜医士这些人的来意。他们所说的理由,杨帆是有些不太相信的,他们的诊病过程,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那位不着调的姜神医,似乎对他的伤势并不是太在意,当然,这也可以说是他医术高明,这些伤势确实不放在他的眼里,可是他居然会在乎眉毛头发是否能尽快长好,尤其是以荒诞的火毒理由,强行检查他的下.体……
杨帆一开始甚至怀疑这些不速之客是天爱奴派来的,那位神秘的女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似乎是无所不能的形象深入杨帆心中,可是因为这位姜神医古怪的行为,却又使他放弃了这一想法,天爱奴这样一位年轻少女,岂会授意姜医士干出这等荒唐行为?
这件事的来由毫无头绪可循,杨帆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便把此事抛在了一边,这些只是小事,只要能确定对方对他没有恶意,事情就总有揭开的一天,倒不必刻意去探问究竟,他现在所要考虑的,还是屠村血案凶手的问题。
杨明笙临死前说出了两个名字:丘神绩、苗神客。
他在洛阳磋砣了近一年的时光,眼下距真相终于踏出了重要的一步,他相信丘神绩和苗神客即便不是真正的幕后元凶,亦已相差不远了。
丘神绩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市井间关于丘家父子的的传说很多。
丘神绩乃大唐开国功臣丘行恭之子。丘行恭于隋末天下大乱时聚众起兵,后来依附了李世民,频立战功。在与王世充一战时,李世民的坐骑“飒露紫”中箭,丘行恭把自己的座骑让与李世民,手执大刀马前开路,杀出重围,从此成为李世民宠信的大将。
贞观十七年的时候,代州都督刘兰成被告发谋反,判以腰斩,丘行恭负责监刑,竟然一时兴起,当众挖出了刘兰成的心肝烹食下酒,引得世人一片惊骇,为此受到李世民的责备,此后便稍有疏远。
丘行恭生有四子,丘神智、丘神绩、丘神福、丘神鼎。其中以第二子丘神绩最具乃父之风,丘行恭的四个儿子里面也只有他继承了乃父的一身武功,如今依旧担任武职,现任左金吾卫大将军。
这丘神绩比起其父更加骁勇,也更加残忍,他任左金吾大将军时,曾奉命前往巴州监视废太子李贤,丘神绩赶到巴州,便立即勒逼废太子李贤自尽,回京后却说是因为误解了太后的旨意。
百官哗然,纷纷弹劾,武后见众怒难犯,便把他贬为叠州刺史,但是没多久,就又让他官复原职了,人们这才知道,所谓丘神绩逼死太子,实为武后懿旨。人常说虎毒不食子,武后连软禁之中的亲生儿子都舍得杀,实是亘古少有。
去年,李唐宗室王爷越王李贞、琅琊王李冲等反武后,丘神绩奉诏平叛,等他率兵赶到时李冲已死,无叛可平,博州官吏素服出迎,向朝廷投降,丘神绩便下令把乞降的官员全部杀光,又抄灭其家,受害者逾千余家,其酷厉可想知。
故而,丘神绩虽是武将,却与周兴、来俊臣、索元礼等人并列,排为四大酷吏之首,名声噪于京城。这样一个人,要说是他干出屠村血案,实在是寻常的很,然而杨帆却不能确定杨明笙临终所言是否属实。
还有,那个苗神客,到底是什么人?
杨明笙绝望地说出的那两个名字的时候,苗神客的名字是排在丘神绩前面的,那种时候,生死存亡、烈火焚身,一个人是无暇多加思考的,他说出的话就会最直接。这时被他排在前边,第一个说出来的人名,必然是在他心中看来,比接下来的人更加重要的人物。
比丘神绩更加重要的人物,自己却根本不曾听说过,这个人能是什么人?
杨帆轻轻抚着受伤的肩头,暗暗思忖道:“看来,得好好打听打听这个人的身份。一切,待我伤愈后再说。”
杨帆正想着,房门忽然又叩响了,有人问道:“杨二,可在房中?”
杨帆听那声音,似乎是苏坊正的声音,不觉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杨帆坐起来,扬声道:“可是苏坊正吗?请进来。”
门儿吱呀一声,苏坊正走了进来,转到里屋,见杨帆正要坐起来,连忙上前道:“唉,你身上有伤,不要动了,躺着,躺着,老夫就是来看看你。”
苏坊正坐在榻边,询问了一番伤情,便从怀里掏出几吊钱来,对杨帆道:“杨二,你是为咱坊里出公差受的伤,坊里头自然不能不闻不问,叫人家背后里戳脊梁骨,说我姓苏的不地道。
这些钱,是街坊邻居们凑了一些,老夫自己也拿了一些,你且拿去安心养伤,再买些吃食补补身子。坊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老夫已找了人来顶你的差使。”
杨帆道:“多谢坊正,我这伤养上个把月时间也就好了,到时再为坊里做事,这些时日,确实不宜劳动,只好麻烦坊正安排他人了。”
苏坊正打个哈哈道:“不不不,等你伤好了,也不由在坊里做事了。咱们这小庙,哈哈哈……”
杨帆微微变色道:“坊正这是要辞了某的差使么?”
苏坊正赶紧摆摆手道:“嗳,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老夫是那种人么?你放心,只要你还愿意做这个坊丁,你自然可以随时回来,老夫欢迎之到。只不过……”
苏坊正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你呀,否极泰来,攀上了贵人,这等差使,我怕你是再也不会干喽。”
杨帆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了下午突然出现的彩云姑娘和那位姜医士,连忙忙道:“苏坊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什么时候攀上了贵人,我怎么不知道?”
苏坊正打个哈哈道:“有些事,来日你自然明白,老夫现在却不好说的太多。总之呢,你到咱修文坊时日虽短,可街坊邻居的住着,大家都很和睦,像是一家人一样,不管你将来如何发达,可不要忘了咱们呐,哈哈!”
苏坊正说着,便站起身道:“好啦,我就不多坐了,你歇息吧,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随时跟我说,老夫帮你安排。”
苏坊正说完就笑眯眯地离开了,丢下杨帆一个人更是纳罕:“贵人?我几时接触过什么贵人,苏坊正何至于对我如此眷顾?”
杨帆思来想去,不觉又想到了天爱奴身上。
本来,因为姜医士诡异的举动,他已经否定了这个想法,可是与他有过交集,又能请得到见钱眼开的姜医士登门,貌似只有这位身份神秘、神通广大的女子了。至于说姜医士检查他的身体……
杨帆突然想起了西域平民女子选婿时会试婚,而豪门女子选婿时会先遣女奴与意中人同房,以确定其没有隐疾再缔结良缘的事情,难道天爱奴是要……
这样一想,杨帆心中怦然一动,不觉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和天爱奴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虽然他一直装傻充愣的,可是那无疑是一段很有趣、很值得回味的生活。那个身份成谜,无所不能的小丫头,已然悄悄走到了他的心里。
杨帆此时当然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当务之急是找到仇人报仇雪恨,再找到阿妹妞妞,至于其它的,他还年轻,大可一步步地来,现在的他即便有条件,也不会让家室羁绊自己的身子。
可是陡然想到有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姑娘,有意委身于他,那种感觉还是说不出的……舒服。杨帆正舒服着,房门又叩响了,一个细声细气儿的声音道:“二郎在家吧,奴家进房来了。”
“小东姑娘?”
杨帆大吃一惊,赶紧钻回被窝,闭上眼睛,变成一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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