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
蔡京、高俅、李奇三人坐于厅内。今日早朝结束后,蔡京就让李奇去他府中,顺便还请了高俅。此事来的太过突然,而蔡攸此举又出乎人意料,很明显,其中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一定与李奇有关。
蔡京坐在椅中,喝了一口茶水,目光瞥了眼李奇,开门见山道:“李奇,攸儿推荐岳飞、牛皋二人与他前去,是你从中的安排的吧?”
在蔡京面前,李奇倒也不敢自作聪明,点头道:“正是。”
“如此说来,你早已知晓此事?”蔡京问道。
李奇摇头道:“我也是昨日才知晓的,是赵明诚之妻派人送信告知于我的。”说着他又朝着高俅歉意道:“太尉,真是对不起,事出紧急,我只好妄自为之,没有通报太尉,还请太尉见谅。”
高俅心如明镜,李奇之所以没有与他商量,并非怕他从中阻碍,因为他肯定会答应李奇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那都是因为李奇十分清楚,他不愿意掺合此事,对他而言,他宁愿不知,除非李奇将他的“工匠”全部调往前线。道:“你还知道妄自为之那便行了。”
蔡京微微皱眉道:“可是你这么做究竟为何?”
“太师,能否容许李奇说一句冒犯之话。”李奇转头望向蔡京道。
蔡京呵呵道:“你冒犯老夫还少了,说吧。”
李奇一本正经道:“首先。我大宋最大的港口皆在登、莱二州,换而言之,就是海外贸易能否得到发展,此二州举足轻重。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必须得慎重对待。然而,英国公上任枢密使以来,从未立下战功,此次出征,他必将会亲自领兵前去,可是,众所周知,他根本就不会打仗。而且立功心切。若无良将在旁辅助。我真怕会弄巧成拙,大败而归,若是如此。新法必定要因此押后,故此,我才上门向英国公推荐岳、牛二人。”
蔡京点点头道:“老夫很了解我这个儿子,他心高气傲,但可惜腹中才华寥寥,军事才能更是无从谈起,若让他统兵,的确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可是,凭你与攸儿的恩怨,你的目的仅仅如此吗?”
李奇笑道:“太师。我李奇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知道以大局为重,我绝不会在这等事上谋取私利的,况且,凭借英国公的手段,胜,功劳一定是他的,败,责任肯定是岳飞、牛皋背,既然如此,我怎有另图,如果一定要深究,赵明诚夫妇或许是一个比较私人的理由。”
蔡京哈哈道:“你倒是挺了解攸儿的。”
李奇笑道:“再怎么说,我与英国公也是不打不相识,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反之,他也很了解我,不然,他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是啊!往往最了解你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敌人。”蔡京别有深意的瞥了眼李奇,又正色道:“言归正传,这一战,你究竟有多少把握,或者说,岳、牛二人真的能堪此重任吗?”
说到此处,他一声轻叹,道:“攸儿虽与我这做父亲的有不少矛盾,但是他始终是我蔡家的人,而且还是长子,此战输赢可也关乎我蔡家的名誉。”
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他首先考虑的永远不是自身的利益,而是整个家族的利益,这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如此,若非如此,那么也就说明,这个家族离衰落不愿了。家族如此,更何况一个国家了,这也是宋徽宗和唐太宗最大的区别,一个首先想到的自己,而另一个想到的则是国家。
李奇道:“太师大可放心,这一战必胜无疑,我对岳飞、牛皋有着十分的信心,太师若不相信我这个军事才能与英国公旗鼓相当的新手,也应该相信种公,他们二人可都是种公的得意弟子啊!”
“哈哈,这倒也是,种师道曾在老夫面前三番四次的夸奖这个岳飞,可见其绝非纸上谈兵之辈。”蔡京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由于战况紧急,蔡攸又立功心切,再加上是急行军无需花太多时间去准备娘草,故此,大军出征安排在了两日后。
原本李奇是想亲自去得,可惜事与愿违,那么担心就是避免不了的了。
军营中。
三军待命,李奇作为三衙统帅,巡视了一番,又说了一方鼓舞士气的话,以他的口才,虽然只是一番话,但也取得了不俗的效果。
巡视完毕,李奇又将岳飞、牛皋唤到屋内,语重心长道:“你们读过的书比我多,对于打仗方面更是强我千万倍,在这方面,我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至于胜败,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们,比起敌人而言,我们更加输不起,我不想给你们压力,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事实如何。”
岳飞道:“步帅请放心,我等一定凯旋而归。”
“当然,在这方面,我当然对你们有着绝对的信心。”李奇笑了笑,又叹道:“但是---有些方面,我还是深感担忧。”
牛皋道:“步帅担忧的可是宣抚使?”
李奇没有直接回答,道:“你们二人对宣抚使了解多少?”
岳飞和牛皋皆是一愣,面面相觑,隔了半响,岳飞小心翼翼道:“步帅,可说实话?”
李奇摆摆手道:“我喜欢听谎话。”
岳飞啊了一声,沉吟不语。
李奇等了片刻,才叹道:“你们如此,叫我如何能放心。宣抚使乃统帅,你们连两句好话都不不愿意说,可以想象的到,到时恐怕还没有遇到敌人。你们就自己打了起来,真不知道让你们去究竟是对,还是错。”
岳飞道:“步帅,末将此去乃是为了平叛。这---这拍马溜须与我们有何干系?”
牛皋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奇道:“怎么没关系?不管任何事,交际总是不可避免的,况且他还是你们的上司,倘若他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倒也罢了,可惜他不是,非但如此,他还是一个小人中的极品,只要你们有一句话令他不开心,他可能会记恨你们一辈子。这将帅不和。乃兵之大忌。这战还如何胜?”
岳飞皱眉道:“那不知步帅要我等怎么做?”
李奇笑道:“很简单,言听计从,要么不说。要说就得说好话。”
牛皋着急道:“步帅,若是咱们对其言听计从,那这战可就打不赢了,宣抚使可不会打仗呀。”
李奇呵呵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你们对其言听计从。”
岳飞、牛皋都听糊涂了,疑惑的望着李奇。
李奇苦笑道:“你们也知道,他不会打仗,而且他还是那种连昏招都不想不出来的军事白痴,他只有一个战术,那就是你们。也就是说,在这方面,你们可以全权做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军行至密州,他便会找各种借口留在密州,不会前往莱州。”
这话听得怪玄乎的。
岳飞、牛皋二人心中惊疑不定。岳飞又道:“那步帅说的言听计从是指何方面。”
李奇道:“其余方面。”说着他呵呵一笑道:“其实这也很简单,你们道宣抚使他如今最关心的是什么?”
牛皋道:“自然是胜利。”
“不错。在战前,他只会与你们讨论结果,所以,你们就得不断的给他灌输必胜的信念,千万别怕说过了,就怕吹的不过,哪怕你们说自己能一人斩千万人都行,又或者,万一战局不利,甚至首战失利,你们也得把这不利说成有利,唯有如此,他才会继续信任你们,你们才能有继续打下去的资格。总而言之,一字记之曰,胜!只要哄的他开心了,一切都好说。”
李奇微微笑道:“这还只是战前,还有战后,若败,那么一切都不用说了。若胜,他必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笼络你们,因为他身为枢密使,却在军中毫无威望,也没有一个心腹,所以他必定会想要在军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此次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机会。这时候,你们同样也得对其言听计从,不可忤逆,因为这直接关乎你们今后的发展,要知道我只能给你们练兵的资格,但是不能给你们统兵权力,无统兵之权,那么就无战功可立,而这方面,他能给予你们,而他想从你们身上得到的只是战功而已,不会利用你们去提他为非作歹,两者毫无冲突,所以,你们讨好他,对你们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
岳、牛二人暗自皱眉,显然心中有所不愿。
李奇微微笑道:“你们要记住,尽忠报国,与个人原则没有半点干系,若能舍一人之名利,而造福千万百姓,此乃大义,当舍名取义。若只顾一人之名利或说原则,而置万千百姓于不顾,纵使你坚持的是对的,那也只是个人的坚持,可以说是一种自私自利的表现,此与王黼等辈又有何异?而你们能带给百姓什么?简单一点,就是保护他们,基于这一点,有些时候,个人原则可以放到一边。话说回来,宣抚使他能够给你们保护百姓,保护国家的机会,纵使你们心中有千万个理由不愿,但是为了天下百姓,说上几句违心的话,又有何妨,只要你们能够坚守百姓这一条底线,不管做了什么,都能无愧于心。”
岳飞、牛皋对视一眼,抱拳齐声道:“步帅良言忠告,我等谨记于心。”
李奇呵呵道:“但愿如此吧。”
东城门外,尘土飞扬,一列列士兵在秋风中更显威严、肃穆。
李奇是早早来此送行,可是这主角蔡攸却迟迟未到。
岳飞心中不爽了,嘀咕道:“这大军出征,身为统帅应当以身作则才是啊!”
李奇白了他一眼,道:“此等话可莫要再说了。”
岳飞讪讪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这时,门前突然出现一簇人马。李奇举目望去,拍拍脑门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的老大可是一个道迷,你们昨夜真应该临时抱佛脚,读些啥无字天书的,也能与他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言毕,他便骑马迎了上去。
只见蔡攸身着道袍带着一干亲兵骑马奔将过来,见到李奇,斜眼一瞥,道:“你怎地在这里?”
李奇笑道:“我当然是来送行的。”
蔡攸哼道:“我可不信你会好到跑来给我送行。”
李奇摇摇头道:“当然不是,若是英国公要出远门,我恐怕连知道都不想知道,更别说送行了,我只是来给我的士兵送行的。”
真够直接的。
岳飞和牛皋听得是冷汗直流呀,心想,这步帅昨日还让我等讨好宣抚使,但是他自己却不给对方留一丝颜面。
殊不知若是李奇大显殷勤,反而会引来蔡攸的猜疑。反正他们二人的恩怨世人皆知,连装都不用装。
蔡攸当即怒哼一声。
李奇打趣道:“哇!英国公,你今日的穿着真是很有型了啊!可以说是旷古烁今。”
蔡攸岂听不出他语音中的暗讽之意,又哼道:“凡夫俗子。我这都要出征了,你能否就一边待着去,看到你,我心中就添堵。”
“呵呵,我本就是凡夫俗子,也从未想过要飞升。”李奇呵呵一笑,随即正色道:“给英国公送行就免了,不过他日若英国公凯旋归来,在下一定准备百坛好酒英国公接风洗尘。”
蔡攸不屑道:“那你可得早早准备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言罢,他便骑马上前,朝着岳飞、牛皋二人笑道:“岳飞、牛皋。”
“末将在。”
“你们方才一定对本帅心生怨念,不过无妨,为了大军他日能够凯旋归来,本帅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其实本帅昨夜卜了一卦,若巳时三刻出发,此行必将马到功成,故此才姗姗来迟。”
卜卦
岳、牛二人听得是哭笑不得,但也不敢多言,牛皋抱拳道:“宣抚使想的恁地周到,牛皋佩服不已。”
李奇暗自点点头,这头犟牛终于开窍了,只是我那偶像,唉,看来以后有得烦了。
蔡攸笑着点点头,又骑马上前,在八千禁军面前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其实就这些话,还都是他从童贯那里学来的。
等过了一会儿,他身边一随从上前道:“老爷,时辰差不多了。”
蔡攸点点头,望了天色,大手一挥道:“出发。”
岳飞、牛皋朝着李奇抱拳道:“步帅,我等去了。”
李奇点点头,招手道:“去吧,去吧。”
直到大军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李奇才长叹一声,转身与马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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