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尘

  白衣无面男子一掌将风化云打飞出来后,就定定站在石门后,一动不动。

  风化云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尘,回到石碑前,细细打量上面的字迹。

  “修炼三日,可与战乎?”

  修炼三日,必定不知修炼自己的修炼,而是修炼他人的修炼,但法门还需要自己去寻找。

  修炼的时间,也似乎有所限制,仅有三天时间。

  可与战乎?

  虽是询问,但必然少不了一战,战斗的对象,应该就是站在石门后的无面男子。

  风化云站在石碑前,望着上面的字迹,揣摩其意思。这时,他注意到,石碑上的字迹边缘圆润,不似钝器所刻,近乎是水滴功夫磨出来。

  他伸出手,抚摸石碑上的八个字,便有战意沿着手臂钻进脑海里,化为一片狂战之声。

  受此影响,风化云身形晃动,生出一股战斗的渴望来。他猛地抬头,望着石门后的无面男子,克制住了上前凑他的冲动,左手搭在右手上,将右手从石碑上拔下来。

  瞬间,脑海里的狂战之声消弭无踪。

  望了眼石碑及字迹,风化云扭头便走,径直来到绝壁前。石碑及字迹引发的战意,给了他灵感,或许修炼的法门,就蕴含在走道两侧的壁画上。

  风化云移步,来到第一幅壁画前。灰蒙蒙的天空下,有着一间木屋,从窗口看去,一个女子卧在床上,挺着大肚子,悠然自得。

  风化云想了想,伸手按在壁画上。

  瞬间,他意识被拉扯到一个壁画所在时空里。在这里,风化云好似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他看见灰蒙蒙的天空里乌云卷动,不时闪现雷光,一副即将大雨倾盆的样子。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从远处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婆子。两人步履轻快,朝木屋走来,白衣男子面上,隐隐还有一丝焦急。

  在风化云的注视下,两人走进木屋,来到女子床前。

  “心儿,稳婆来了!”

  白衣男子在床头凳子上坐下,握着床上女子的双手,轻声道。

  床上女子点点头,对白衣男子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很乖!”

  两鬓斑白的稳婆,站在床尾,支起被子,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对白衣男子道:

  “羊水才破,你去烧点热水来。”

  白衣男子点点头,走出房间,去烧热水去了。

  稳婆佝偻着身子,分开产妇的双腿,脱去裤袜,轻轻搓揉起来。

  半空里,风化云意识没有一丝波动,好像变成了一个监控摄像头,只是客观的记录和见证。

  忽然,风化云看见床上女子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她双手也不由紧紧抓住被单,因用力过猛,手背上青筋浮现,好似要跳出来一般。

  “用力!”

  稳婆喝道!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霹雳,大雨噼里啪啦下了起来。雨珠子落到木屋房顶上,嗒嗒的响,近乎遮掩住稳婆的声音。

  雨幕成席,垂天而下,天地仿佛连为一体,放眼望去,朦朦一片,分不清哪一处是天,哪一处是地。

  而在这天地一体中,一道灰色龙卷风由远而近,朝木屋席卷而来,天地间的雨幕,被龙卷风卷走,又有明亮雷霆劈落,整个天地于这一瞬变得嘈杂起来。

  眨眼间,灰色龙卷风便抵达木屋前。

  这时,白衣男子从木屋里走出来。他脸色冷冽,手里提着一柄三尺长的雪白细薄长刀。白衣男子望着龙卷风,双脚重重一踏,身体微屈,继而猛地弹射出去。

  贴近龙卷风刹那,白衣男子双臂持刀,猛地劈斩下去。瞬间,便有十余丈长的雪白刀光现世,切入龙卷风,如劈柴一般,将龙卷风劈成两半。

  白衣男子身形坠落于地,盯着龙卷风溃散后露出来的一尊庞然大物,龙身,人面,三首,狰狞异常。

  望着狰狞巨兽,白衣男子一言不发,身形一晃,弹开落来雨滴,朝狰狞巨兽杀去。他长刀卷动,刀光弥漫,好似镜子一般,轰然碎开。

  噗嗤!

  狰狞巨兽摇头摆尾,掀起狂风,驱散刀光,又驾驭着雨幕,朝白衣男子撞来。

  白衣男子脚尖一点,踏雨而上,刹那落到狰狞巨兽背上。他双手握着长刀,狠狠刺入狰狞巨兽脖子里,然后拽着刀柄,从一侧落下。

  瞬间,狰狞巨兽中间那颗脑袋的脖子被切开一半,血流如注。

  狰狞巨兽痛苦咆哮,张口吐出腥风,化为一道道风刃,穿梭在雨幕间,朝白衣男子杀去。

  就在这时,风化云意识忽然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坠落到木屋里。

  啪嗒!

  风化云意识坠入一个狭小而漆黑的空间里,感觉有些难受。

  忽然间,一道光出现在这个狭小而漆黑的空间里。

  风化云眯着眼,朝光明之处望去,就看见一张有着几道皱纹的老婆子真看着自己。

  “让我看看!”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进入风化云耳朵里。

  接着,风化云便感觉一阵晃动,四周黑暗也被驱散,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出现在不远处。乌黑透亮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满是新奇。

  望着小婴儿刹那,风化云意识猛地飘起来,落到小婴儿身上,融合到一块儿。

  这刹那,风化云心中明悟,自己这是附身到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了。他思绪转动间,感觉到自己从一双手里转移到了另一双手里。

  想起此前看见听见的,风化云知道,自己现在被身体的母亲抱在怀里。

  忽然,一根手指轻轻点点小婴儿小脸上,鬼使神差又似乎是本能的驱使,风化云张口含住了那根手指,缓缓吸允起来。

  望着发丝因汗液联结到一起的女子,风化云心中甚至无语。他附身小婴儿身上,对于小婴儿的感受是感同身受,但却无法控制身体。

  所以婴儿吸允手指,风化云的感觉里,便是自己吸允手指。想起婴孩的本性,风化云心中一动,暗道应该不会吧。

  木屋外,雷声停息,雨声也消散无踪,随着一声巨响,屋外彻底安静下来。

  片刻后,白衣男子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看见床上女子抱着孩子,白衣男子脸色激动,放下热水,来到床前,先是亲吻了女子的额头,再看向孩子。

  “眼睛像你,鼻子像我!”白衣男子道。

  “公子,老身先退下了!”两鬓斑白的稳婆道。

  “去吧!”白衣男子摆摆手道。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尘儿,吃饭咯!”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木屋里传出来。

  木屋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沙地,细细的沙子,堆成小山丘。而在小沙丘下面,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双手按在山丘上,嘴里念念有词道:

  “渺小的沙儿,请听从伟大的尘大人的指示,化为城堡,庇佑四方!”

  忽然前,小孩儿身前沙丘流动起来,化为一座高大城堡,但这座城堡除了四堵墙外,就只有城堡中存在一座木屋。

  于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而言,大人的描述,是难以勾画出城堡的模样来的。

  望着忽然成型的城堡,小孩儿一脸发懵,接着就欢笑起来。笑声里,城堡轰然坍塌,化为沙丘。

  听到动静,木屋里走出来一个白衣女子,眉眼如画,清冷似夜,但脸上却带着笑意。白衣女子望着沙丘后面的小孩子,开口问道:

  “尘儿,刚才怎么了?”

  “娘亲娘亲,沙儿听到我的话,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城堡!”名叫尘儿的小孩儿说着,蹦蹦跳跳的朝白衣女子跑来。

  白衣女子蹲下身,将尘儿抱在怀里,道:“尘儿再变一个给娘亲看!”

  尘儿听了,点点头,又蹦跳着跑到沙丘前。他小手按在沙丘上,念道:“微小的沙儿啊,请聆听尘大人的话语,变为城堡,保护娘亲!”

  刹那间,沙丘流转,化为高大而简陋的城堡。四堵高墙内,一间木屋,而在木屋前,站着一个女子。

  白衣女子快步走到城堡前,望着城堡以及城堡中的木屋,眼睛忽然出现泪光。她抱起尘儿,亲了亲他的额头。

  “娘亲,你是不是又想念爹爹了,尘儿也想念爹爹!”尘儿搂着白衣娘亲的脖颈道。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尘儿扬起小脑袋,问道。

  “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

  “很快就是明天!”

  “明天就能看到爹爹咯......”

  白衣女子抱着尘儿,返回木屋,桌上,饭菜刚好。

  这个三岁小孩子尘儿,便是风化云三年前附身的那个婴儿。

  三年前,白衣女子生下尘儿后,白衣男子便离开了三天时间。

  两年前,白衣男子离开两个月时间。

  第三年,白衣男子离开后,就没有回来。

  这三年,风化云陪伴着尘儿,一同成长。这三年,两人只见过两个人,尘儿的娘亲和爹爹。风化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唯一能算是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的,便是三年前,白衣男子离开三天回来后,仅用一块拇指大小的沙块化成木屋前的那片沙地。

  “我们的孩子,就叫尘!”

  白衣男子对抱着尘儿的妻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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