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天色渐渐的灰蒙,在田地里面忙活了一天的人们,抗着犁耙,背着背篓,邀赶着也是辛苦了一天的黄牛水牛,在慢吞吞的向家中走去。

  陈后儒走到寨子里面,踩着寨子里面稀烂的,狭窄的、灌满着人畜粪便的小巷,有模有样的吆喝了一圈:“胭脂水粉、针头线脑、珍珠翡翠、九连环拨浪鼓货品齐全,应有尽有,要买要用的抓紧赶快了。”

  可是走遍了寨子,东西都没有卖出一样,陈后儒有些哑然,好在自己不是需要靠卖售这些东西为生,卖不出去,也无伤大雅,看看天色已经昏黑,陈后儒打算就在村头,寻一农户家住下来。

  就在陈后儒看好村头的一家农户家,放下货担,准备前去敲门的时候,突然间,一阵剧烈的风吹过,伴随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陈后儒看到有好几个身影,带着巨大的灵压,从陈后儒身边像离弦的箭一样,又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去,陈后儒清晰的感受到,这些人的神识从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

  陈后儒没有理会,也没有用神识扫视,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不知道那里,或者那个地方的修士,自己现在是一个凡人,自然不能用神识去了解情况,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陈后儒自顾自的走到这农户家,询问了这个农户家的意愿,征得同意后,就在这农户家一个耳房里面住了下来。

  陈后儒到了农户家耳房,里面被褥齐备,陈后儒放下货担,准备休息。农户家好没有吃晚饭,派他的七岁的小儿子过来邀请陈后儒共进晚餐,陈后儒谢过了,他没有过去,送了一个拨浪鼓给那个小孩,然后直接躺在床上假寐。

  这几天下来,陈后儒感觉的,烙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影子在变得不是那么的清晰了,变得可有可无起来,陈后儒现在想起来,觉得好是奇怪,真不明白人的情感这个东西,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滋生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感觉,为什么会因为这些感觉产生这些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或欢欣鼓舞,或心丧若死的复杂情绪。而一旦这些情绪产生以后,会让人做出不一样的举动。就好比三天前陈后儒突然间变得有些豪勇和锋芒毕露,甚至于有些丧失了理智。

  陈后儒现在心中渐渐的明晰,时间会改变一切,时间会淡忘一切,时间会褪散掩埋一切。他也是打算,打听到了消息以后,就立刻转身离开回宗门去。

  想定以后,陈后儒就安然的入睡,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陈后儒起来,留了三十个铜板,给农户家作为留宿的费用,也没有告辞,就继续出门向东南方向赶去。

  晓月如勾,还悠悠的挂在西方的天空,今早的太阳,还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路面不是很明晰,朦朦胧胧的,下脚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脚地踩在长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的乡间小路上,露珠打在了陈后儒的脚上,潮湿而冰冷。

  货担在陈后儒的肩上晃晃荡荡,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惊起了寨头巷尾的狗吠声,夹杂在公鸡此起彼伏的打鸣声里面,从早晨清凉的空气中穿透而来,悠远清扬。

  陈后儒挑着货担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太阳出来,朝霞铺满了天空,艳丽的红色光芒下,散发着稀淡的温熙,和清晨的料峭的寒意抗争。

  阳光慢慢的升高,寒意渐去,阳光渐渐散发出炽热的光热,空气中也渐渐的弥漫出蓬勃暖意。草木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鲜艳明亮,烂漫尽放的野花,一片片,一簇簇,迸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鸟儿开始争鸣,蜂蝶开始炫舞,天地之间,弥漫着勃勃的生机。

  也许是天气晴好的缘故,也许是今天陈后儒念头通达,早上一出门,他脚步轻快,等到渐进中午,太阳开始炙热的时候,陈后儒已经来到距离丰家寨三十多里的一个山坳。

  这个山坳在一片连绵的大山中间,山坳的半山腰,有一个方圆六七丈的扁平的山洞,一条宽约两丈的大河从山洞中奔流而出,洞口以下的沟壑里面,泥土被流水冲刷而去,剩下的巨石嶙峋,水流冲刷而过,激起了片片的浪花。

  河水甚是清澈低浅,陈后儒就在沟谷的河边放下货担,将布鞋脱了,坐在河水的边岸将双脚伸到了水中,双手枕着后脑勺,仰面躺在河岸的草地上,看着碧蓝的天空。

  碧蓝的天空,空旷而辽远,大大小小的十数朵洁白纯净如棉絮的云彩飘在空中,有的云彩有一两丈大小,有的云彩,却只有头颅般大小,云彩流动变化,一会儿团成一团,浓稠的抱挤在一起,一会儿舒展开来,懒洋洋四处伸展,卷起来的时候像石头像草木,舒展的时候如奔马如苍狗。而白云彼此贯连,却又放佛在碧蓝的天空中,用白色的颜料书画出来的画卷。

  陈后儒看着这天是这样的高这样的蓝,云是这样的白这样的远,他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畅达。而陈后儒也沉浸在这高阔辽远的世界中,放飞着思想的野马,自由驰骋。

  突然之间,陈后儒心中没来由的一惊,他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河道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黄衣人。

  这个黄衣人来得极是突兀,陈后儒几乎没有怎么看清楚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来的,就好像是在陈后儒一走神的一瞬间,这个黄衣人就这样凭空的出现了。

  说来奇怪,当这个黄衣人出现在河的对岸以后,也是走到河边,将步履脱下,露出一双白皙的双脚,像陈后儒一样伸到了水中,然后也是头枕双手,仰面躺在河对岸看天。

  火热的太阳仍然悬挂在天空之中,但是,陈后儒却清晰的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骤然间冷了下来。

  陈后儒坐了起来,看了一眼黄衣人,然后将双脚从河水里面拿出来,用手抹干,然后慢条斯理的穿上鞋子,站了起来转身就准备挑担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那个黄衣人开口道:“对面的道友,且请稍待。”

  陈后儒怔了一下,他前后左右的看了看,然后继续向货担走去。

  那黄衣人继续道:“别看了,说的就是你,装成货郎挑货担的朋友。”

  陈后儒转过身,指了指自己道:“先生你说的是我么”

  那黄衣人坐了起来,道:“嗯,对,就是你,别装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将自己的灵力和气息完全遮掩住,但是还是有很多破绽的。”

  陈后儒又向河边走了几步,道:“什么岭梨,这个没有,只有冰糖葫芦,器械么,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先生可要。”

  黄衣人道:“道友还要巧言狡辩,罢了,我就说出几点破绽,让你死心。”

  “道友将自己全身的气息都收敛了,这个很厉害,稍不注意,却是看不出来,可是道友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扮着货郎独自出门。”

  “这道友的第一点破绽,就是在这货郎的装扮上,昨天我和几个道友从丰家寨经过,我看了道友一眼,道友当时气息灵压全无,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后来到新会,大家什么收获都没有,道友就突然间冒出到我的脑海中来,我突然间恍然,哪有这走街串巷的货郎,身上是点尘不染的。”

  陈后儒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却是有些干净了,他有些无语。

  黄衣人看着陈后儒,继续道:“道友的第二个破绽,是道友步履过于轻快了,常人每日行走,不过就是三四十里的,而道友负重而行,才一上午,就走了三十余里,实在是异于常人。”陈后儒有些懊恼,前几天出发的时候,自己还是注意每天只是日行二十里的,今天一粗忽,尽然畅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快了。

  黄衣人接着道:“道友的第三个破绽,就是实在太过于闲情雅致了一些,试想想,要是真真的是一个货郎,那个不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碌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幸致在这里看云,那也不是太悠闲了一些。”

  陈后儒哑然失笑,他向右手边走了几步,道:“这个先生说的好笑,难道就没有想到,我身上干净,因为我做生意,自然要将自己弄干净些,人家才肯亲近我,来买我的东西,如果我邋里邋遢,浑身恶臭,又有谁愿意买我的东西;我走路快,是因为我长年累月的在外面奔波劳碌,走的习惯了,自然就要快一些;我在这里泡脚,是因为我走累了,要洗洗脚,舒缓疲累,才好继续上路。”

  黄衣人道:“道友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也是没用的,就是道友这份在我的威压之下,临事不惧,侃侃而谈的气度,也是没有一个货郎能够做得到。这下道友岂不是欲盖弥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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