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据说不靠爹

  一家带有互联网性质的公司,要想摆脱原有的融资路径依赖。找到一个给力的CFO,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必由之路。

  但是极品的CFO不是那么好找的。因为每一个CFO背后不光是能力,更是圈内的人脉和背景。比如蔡重信背后的孙正意,罗硕韩背后的李泽锴。就算顾诚横空出世把这些二马家的牛逼CFO都挖到自己手下,如果没法和其背后的资本拍戏有机结合,一样会弄巧成拙。

  如今,顾诚的诚品控股,在融资管道上是被孙正意死死绑住的,要想诱骗孙正意“以外势换实地”放松管制,就绝对不能让孙正意看到另一家貌似很有实力的同类机构,有和他一样觊觎诚品控股未来主导权的趋势——

  正如当初顾诚入股腾云的时候,如果他有得选,他肯定不会希望MIH进来;但当时选择权在马腾手上,所以马腾一定会让MIH进来。顾诚如今怎么看孙正意,就像两年前马腾怎么看他。

  有能力,有背景人脉,还要看上去人畜无害,不让人忌惮。这就难了。

  正是因为这么难,从过年之前,一直到三月中旬,潘洁颖才刷掉了七八个不合格的应聘者。加上顾诚和潘洁颖都太年轻,业内年高德劭的金融前辈多半不好意思屈居他们之下打工,这事儿才一直拖到现在。

  这天,顾诚刚刚在后期工作室里换脑子,由管狐指导着剪完一段片子。

  潘洁颖给他打了进来:“有个人选挺合适的,又年轻,适合我们公司的氛围。学历扎实,经验漂亮,还容易让人轻视她本人的真实实力,你快回来看一下吧,我给你定了机票。”

  “机票?这么点路还用机票?姐你没糊涂吧。”顾诚一阵纳闷儿,心说从婺州到钱塘,就省内走高速几百里路,要毛的机票啊。

  “麻溜儿回来,我给你订机票,咱一起去京城——那个候选人目前还在高盛做大区副总监,你不敲定要她,她是不会跳槽的。”

  潘洁颖说的情况是业内很常见的。某些高级的猎头公司,挖人之前先接触个一年半载,都能做到不泄漏半点风声。

  但顾诚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还没离职?那就算有意向,也赶不上我们跟孙正意谈判了吧?这种级别,没个三个月走得了人?”

  潘洁颖立刻解开了他的疑惑:“如果有意向,可以先以外部投资顾问的名义帮我们接洽和孙正意的脱钩。”

  “那行,我马上回。”顾诚说着挂了电话。

  一旁的副导演管狐听不懂顾诚在聊些什么,也不愿意打听领导的事儿,他只是最后撇到一耳朵,貌似顾诚近期要去一趟京城,便试探着确认:“顾导,最近去京城呢?”

  顾诚:“对,怎么了?”

  管狐在整理台上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压在便笺夹底下的请柬。

  “哦,就是上次我跟你说那个央视的邀请函,张制片他们搞的行业交流酒会。您不是一直没回复怎么处理么。既然您要去京城,要不顺路亲自去一下?”

  顾诚拿起来扫了两眼,才想起这事儿确实是一周前管狐请示过他。

  神雕侠侣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上映了。而今年恰好档期非常不巧,三部金墉剧的大制作一起上映。央视的,湾湾的和顾诚拍的,都在四月底到五月初扎堆。

  三部片子,恰好是一部国资一部台资一部民资,也都是02年16号文件下来、放开影视界投资门槛后新拍的,各方势力非常有代表性。

  于是央视的张制片召集了一些在京城的、喜欢涉足娱乐圈的名流,以及另外一些在摄大制作武侠片的制片方,名义上是开个行业交流酒会。

  实际上么,肯定还有些互相协调播出时间的幕后交易——这种情况,央媒从来没少干。无非是软硬兼施,希望“咱的片子排在晚上8点20到10点20播出,识相的就把你的片子往后挪一挪,至少9点以后开播,最好10点放到午夜”。

  顾诚一开始是准备打哈哈不参加这个酒会的,就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儿,大家凭真本事竞争收视率。别人要是想潜他,他顾诚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这话不好明说,管狐也不知道他的心意,便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那我到时候自己看着办吧。”顾诚一边说一边把邀请函收好。

  “帮我跟王总问好。”管狐礼貌地点点头,示意自己还是顾念旧主的人,仗义。

  “那必须的。”顾诚答应着,他这才知道原来张制片连王忠军都要请。

  ……

  两天之后,顾诚和潘洁颖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啥小弟都没带,只带了个兼职司机的保镖。

  表姐和他一起,先把CFO的事儿谈了,然后他会独自去参加央视影视部整的酒会。

  一下飞机,直奔国展附近的铛铛网总部,把李囯庆的会议室征用了,没等多久就来了客人。

  如今顾诚也算在京城有几家子公司了,不喜欢再和当年一样泡咖啡馆谈事儿。

  来人是个25岁左右的女人,名叫柳倩。干净利落,高挑清爽,但谈不上漂亮。

  年纪轻轻就有眼袋和法令纹的趋势,一看将来肯定是个神经衰弱的主儿。

  个人履历也没什么好谈的,来之前顾诚和潘洁颖已经看得很熟了:这个柳倩是京城大学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哈佛大学硕士毕业。但是毕业之后却没有做计算机的老本行,而是去高盛当了个IT风投评估师。如今才工作两三年,已经爬到高盛亚洲的大区副总监。

  会议室里,女秘书泡好了茶,顾诚和潘洁颖也起身跟对方握手,态度很是随和:“幸会,柳姐看得上我们公司,眼光不错。”

  柳倩也不卑不亢地微笑:“哪里,顾总是真正干大事的人,圈内谁不想和顾总深度合作,只不过顾总往年对风投的姿态那样冷淡,让同行们都很困惑。要是早知道顾总有松口的意思,我早送上门来了。”

  这番话看似恭维,语气却有些调侃教训的意味。似乎很想指正顾诚在面对投资界时的错误错误。

  柳倩一边说的时候,顾诚一边在观察她的神色。然后他和表姐交换了一下眼神,姐弟俩立刻心领神会,知道了相互的看法。

  这个柳倩,傲气不小。

  顾诚甚至觉得,她的自信程度比一个月前在汉城见到的李允欣还要傲气。

  不过她确实也有傲气的资本,毕竟李允欣只是个文艺的花瓶,纯粹的富N代。而柳倩虽然也是富二代,却有自己的本事。

  顾诚又和表姐轮番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了一下对方的意向,以及业务能力。柳倩无不对答如流,而且非常有兴趣加盟诚品控股,只要顾诚能够对她委以信任。

  顾诚决定最后考验一下对方的心志承受能力。

  “柳姐,你的业务能力,我已经相信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我希望确认一下——你觉得,你之所以能够在进入高盛亚洲之后,短短两年多之内就升到目前的职位,靠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柳倩的脸色一下子有点垮下来。这个问题,似乎是她的逆鳞,从来不愿意别人提起。

  她的法令纹微微抽搐了一下,强行压住表情:“当然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我工作之后从来不拿家里的一分钱!”

  顾诚做了个安抚的收拾:“我知道,我没说钱,你别激动……”

  “我也没让家里打招呼托关系!”柳倩辩解的时候语气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急切,似乎是压住了情绪,但语调却越来越冷。

  “我也没说托关系……”顾诚觉得自己很无辜。

  谁知,顾诚越是淡定,越是一副老神在在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柳倩就越委屈:“你不就是想强调我爸是柳船志么!我走到今天,不啃老!”

  “来,喝点茶。”顾诚站起身,绕过半张会议桌,拍拍柳倩的背,把她的茶杯拿起来,“算我不会说话吧,我们换个角度来问。柳姐,你知道腾云目前的第二大股东是谁么?”

  “你。”柳倩喝了口茶,似乎发现自己刚才有些急于证明自己,此刻变得惜字如金。

  毕竟也就25岁,哪怕在高盛那种全球顶级人精扎堆的地方厮混了两年,城府依然是不太够。

  顾诚用一个问题轻松稳住柳倩的情绪之后,继续循循善诱地问:“那我当初是从哪儿弄到的股份?”

  柳倩:“盈科数码。”

  顾诚:“盈科数码的老板是谁?”

  柳倩:“李泽锴。”

  顾诚:“李泽锴创业的时候,说过他靠不靠爹么?”

  柳倩:“说过,不靠。”

  顾诚:“那他是怎么用盈科那种泡沫空壳、买走香江电讯那种实打实的现金奶牛的?难道香江电讯的大股东们都是傻子?”

  柳倩似乎知道顾诚要说啥了,却依然嘴角一抽,微微哂笑:“靠汇丰银行贷款给他130亿美元。”

  顾诚:“汇丰银行为什么肯贷给一个手上只有空壳子的人130亿美元?”

  柳倩:“他手上可不止一个空壳子——顾总,可能你不了解,当初李泽锴和汇丰的借款合同,是附生效条件的。他用了未来即将买到手的香江电讯的股份作为抵押,问汇丰贷的款,可不是拿他手上已经捏着的盈科数码壳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顾诚虚按了一下柳倩,示意她稍安勿躁,“你觉得,如果换一个人,去干这件同样理论上说得通的事儿。在自己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拿一个‘未来才会到我手上、不到不要钱’的值钱货,问汇丰银行贷130亿美元,汇丰银行会贷么?”

  “不会……”柳倩咬着嘴唇,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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