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40年的代沟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上下出光的艺术壁灯,顾诚就这么和表姐背靠着背,看着窗外的星空,把心事儿说了。

  这一次,潘洁颖还真没猜准。

  顾诚说完来龙去脉之后,叹息着总结:“事情就是这样了,你觉得……我去拍电视,将来有钱之后会被人恶意扒出来说么?”

  潘洁颖整个人放松地向后靠,把脑袋搁在弟弟肩膀上。她可以感受到背部传来的弟弟的心跳,这让她很安心,很放松;如瀑的长发就这么挥洒地越过肩膀,铺在顾诚胸膛上。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不是说要做内容产业的救世主的么,体验一下生活有什么不对?论俗气,世上有什么事情比赚钱更俗?”

  “是么,我只是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价值观。”顾诚略一走神,迷惘地说。

  潘洁颖心中一动,麻溜起身绕到弟弟面前,狐疑地盯着他的双目,还伸出手掌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确认对方没有发烧:“什么叫‘这个时代的价值观’?说得好想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样。”

  “呃,我是说,我毕竟见识还不够多,没别的意思。”顾诚被看得心虚,心说刚才果然是太放松戒备了,差点儿说漏嘴。

  “想干啥,就安心去干吧,姐都支持你。你才17岁,年轻有什么是不能尝试的?何况是正事儿,不要有太多顾虑。”

  顾诚踟躇道:“那公司的事情……”

  潘洁颖坚强地微笑:“怕啥,公司的大事儿你不都稳稳地筹划好了么,具体的活儿也都有人干,我就是一‘监工’。30个人都不到的小公司,管得过来的啦。”

  顾诚内疚地说:“我是不想让风投在公司大赚之前就盯上咱。等正式盈利稳住盘面,公司估值也高了,咱多留心点可靠的人,帮着管。”

  话说到这儿,心结就算是解开了。

  此后一周,顾诚乖乖呆在钱塘,每天白天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把研发、市场各个部门的人都约谈了一圈,把情况了解扎实,尽量帮表姐挖掉些隐患。

  晚上,他就每天揣摩剧本,了解角色。幸亏偶像剧要求的演技不高,言承旭那些业余的家伙都HOLD住,他这个在S-M当练习生时上过半年演技课夜校的自然也HOLD住。

  何况,他脑中还有“辅助学习型生体CPU”的残余惯性,掌握任何技能都比正常人快得多,还能及时换脑子分心处理多件事情。

  如此一想,他对于拍戏期间公司的经营就更不担心了。大不了每天和表姐煲个电话粥,掌掌舵。

  谁让老司机开车稳呢。

  ……

  在国内盘桓了一周,快到开机的日子,顾诚再次飞去湾湾。

  自从答应拍戏之后,这一个星期里他和柴智萍也沟通了不少电话,对剧进行了一些调整。

  毕竟,当初柴智萍是打着“万一红了还得弄个F4的概念圈圈钱”的想法。但顾诚这种人,是绝对不屑于进入歌手组合的,所以F4这个概念肯定得淡化,也就得微调剧本中多处台词表述。

  剧本方面,顾诚是明确表示他不愿意拍续集,因为他认为偶像剧一旦拍到第二季商业味儿会过于浓重。而且《流星花园》的续集肯定也不如第一季火,完全是狗尾续貂圈钱,他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柴智萍表示只要顾诚愿意追加投资,完全可以把第二季的其中五集剧情穿插到第一季,让整体更紧凑,顾诚考虑之后同意了。

  其实那几集本来就该在第一季出现,只是很多商业片因为不知市场前景,为了避险而故意切割剧情,一方面为拍续集留引子,一方面节约第一季的经费投入,万一不火也能少赔点。

  这种商业套路的考虑,在顾诚眼中完全是不允许的。他要的,只是在可能的范围内,把东西做到最好。

  同时,顾诚的进组也带来一连串演员调整,周渝民的水平和颜值在原F4里面还是很不错的,自然不可能挤掉,而是往后排演男三。而F4当中最丑的朱孝天则不幸被挤出去,演女主杉菜那个“孔八拉”的青梅竹马。

  (注:“孔八拉”是湾湾人特指城中村拆迁户的专有名词。)

  全剧所有演员几乎都是新人,唯有女主杉菜的扮演者徐惜媛是圈内艺人——至少以歌手身份出过唱片、唱过三四年歌,但此前没有进过影视圈。

  女二藤堂静一直没敲定人选,柴智萍只让大家推荐颜值气场足够高贵冷艳的“知性学姐”型演员,结果影视圈里形象气质符合要求的名角片酬都太高,剧组一个都用不起。

  最后关头,柴智萍放低要求:从“有想法”的主播圈和模特圈里选人。

  听说这个要求之后,顾诚动了“带资进组”的念头,然后给林志凌打了个电话。

  “志凌姐,藤堂静这个角色有兴趣么?不过片子投资不大,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四五万一集的片酬,这个角色可能分不到多少钱。”

  林志凌:“还不知道柴姐看不看得上我,咱不谈钱成么。你给我开的经纪人薪水,我最近都觉得挺对不住的,都没活干。”

  得到了林志凌不在乎钱的答复,顾诚再无顾虑,直接给柴智萍回信。柴智萍是见过林志凌的,知道林志凌的颜值气质,一拍即合。

  ……

  很快就到了正式开机的日子,所有人员聚齐、布景弄好,开机仪式。

  湾湾人也不能免俗,开机前要和港灿一样烧香,只不过不一定拿猪头做供品。

  顾诚作为未来人,不信这些。但拜拜也不会少块肉,他不想横生枝节,便入乡随俗吧。

  2040年代的娱乐圈,不管拍什么,早就没人烧香了。因为娱乐圈人之所以要烧香,往往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早期的拍戏和风险投资一样,赔了赚了,很多时候就是运气,没道理可讲的。

  一路顺风顺水混成大咔的名导名制,心态其实和升职发财的官员差不多:自己究竟是学历比别人高、还是工作比别人努力?凭啥自己升官了别人没升?

  升官标准不比客观考试,越是标准解释不清,得利者心理不安,所以越当官越烧香。

  而大数据是个灭神灭佛的东西,把运气的水分尽量挤干,把成败的原因说清。我命由我不由天,烧香的人自然少了。

  烧完香的第一组戏,就是“英德学院”校外的上学路上。

  那是一组由远及近的长镜头,扮演杉菜的徐惜媛推着辆坏了的电瓶车,鼓鼓捣捣修不好。远处则是数辆豪车逶迤而来,每辆车里分别坐着言成旭扮演的道明寺、顾诚扮演的花泽类、以及一些女配。

  所有集里面的上下学路上镜头,今天必须全部拍完。

  因为剧组申请封道很不容易,而且为了拍这些镜头,剧组特别花钱租了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迈巴赫,每辆车一天的租金就相当于男一号言成旭一集的片酬了。

  2000年的电视剧制作成本还是比较高的,主要是那个时代还在用胶片拍摄,数码摄像技术虽然已经出现,但并不普及,拍摄效果也不如胶片摄像机好。

  要到互联网寒冬过后、2004年左右,数码摄影技术才全面在影视圈铺开,那时候小制作电视剧的成本才开始猛烈跳水,没明星没布景的室内剧,七八万一集都拍得下来。

  柴智萍做的预算是20万一集。F4的男演员,瓜分每集2万块片酬;徐惜媛、林志凌和其他女配加起来也是2万。再算上林林总总的小配、群演,每集的片酬支出控制在5万块,占整体开支的25%。

  若是没有顾诚的注资,柴智萍原本都打算租辆丰田车,然后车头粘一个塑料的劳斯莱斯车标,把场面撑过去。

  顾诚当时看到剧务上的解说时,差点儿没喷出来,然后赶紧吩咐柴智萍:老子会追加预算的,别给老子整这种狗哔倒灶的布景——麻溜儿租辆真的劳斯莱斯来!

  要是以后顾诚成了世界级巨头,被人扒出来他早年为了省几千块钱、开辆伪装劳斯莱斯的丰田拍戏,还不被人戳脊梁骨啊。

  “追预算……没事儿,不就是追预算么。传奇一正式收费,哥就会有钱的。”顾诚开着劳斯莱斯,一边对自己默念,一边缓缓追上抛锚停在路边的杉菜,高冷地打招呼。(还是未成年人无证驾驶)

  虽然五秒钟之前心中还有杂念,但是打招呼的那一刻,顾诚的表情控制得很完美。

  他提前几天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练习的时候,拿出前辈演技大师们展现高冷、深意地男女初逢场景时的表情照片,自己对着镜子,调动“辅助学习型CPU”的残余惯性,一遍遍找差距。

  他在S-M那大半年的夜校也没白上,为这具身体积攒了不少优势。

  最重要的,是他本性高冷。

  或许花泽类的人设,只是自闭,又渴望交心,他并不该高冷。

  但是作为偶像剧,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人知道花泽类该是什么样子,也没人在乎没人去对标。

  顾诚把他演成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只要高冷,够酷,让小迷妹们尖叫,就够了。

  柴智萍和蔡导看了一遍监视器,觉得虽然不是心目中那个花泽类,但吸睛效果很好。

  拍完后的顾诚,也和言成旭一起,走过来看了一遍同步的数码回放。

  2000年有数码摄像设备,但是清晰度、像素深度和胶片摄像相比都还有差距。而且存储介质也是一次性不可擦除的(刻盘),拍满一张就要换一张盘。

  但因为胶片摄像存在无法拍好后立刻回放的问题,需要洗出来才能看。所以很多剧组也会放个数码摄像机的在旁边一起拍,用于简单确认效果。

  顾诚看了一遍数码版的粗略回放,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拍电视剧,都不用给摄像师运镜本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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