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逊抱着极端怀疑的态度听着面前的精壮侍卫讲述着李丛嘉强攻耀州城的经过。
利用神臂弓和霹雳车的射程、精度远超辽军的优势,压制耀州城上辽军的反击,用了半天多时间填平护城河逼近城门,这是正常的进攻路数,李丛嘉无师自通,也算是难得将才!
周光逊心里赞叹着,面上却无半丝表情,听着下文分解。
在他看来,除非一下子炸塌城墙,否则唐军根本不可能如此快地攻下耀州城!
当听到辽军左右两寨出寨牵制攻城唐军时,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辽军果然认真研究了守城之法,知道孤城不可守的道理!
但是,这些常规的办法陡转直下,两翼辽军撞在了神臂弓的连射之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李丛嘉趁机转移攻击目标,一举炸塌了寨门,并利用汉军与辽军之间的不信任,成功引发他们内乱时,周光逊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亮光。
汉军!对,李丛嘉之所以这么快攻下耀州城,一定是提前策动了汉军作内应,否则不可能如此顺利!
再坚固的城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比如长城,比如汴梁,比如雁门,比如潼关……无数的战例表明,坚城最大的破绽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但是,事情和他料想的并不完全一样。李丛嘉居然用铁梯攻城,而不是用火药炸开城门,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紧接着,城内的汉军不是被策反,而是被辽人疑心逼得造反,这都让他心头一阵阵发堵!
几乎一样都没料中!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六殿下可曾派人追击溃军?他不会带兵一路追来了吧?”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话!
耀州攻城战的开始、结束他都没有猜中,当然有些赪然。如果下一步李丛嘉的安排他再合不上拍的话,就不仅是羞愧那么简单了,会影响部队配合,甚至左右战局了!万一耽误李丛嘉的事情,那就麻烦了!
“六殿下说,他会派遣精兵追击,最多不超过六十里!”
“为什么?唐军累,辽军更累啊!这个时候,以一当十,要不计损失全力追击,务必不能让辽人有一点休息整军的时间!”
“不清楚!六殿下只是提了一句。长安离耀州一百五六十里,再好的战马,狂奔半夜,忽然休息下来,无粮无草无水,都会废掉,人也一样!”
周光逊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啊!他领过骑军,曾经在泾州等地养过马,深知马匹的特性。古语所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是有,却是以战马的寿命为代价的,真正的千里马本就少有,根本不可能有人这么干!
辽军的战马都算是不错的蒙古马,耐力好,但不擅负重。正常情况下,一天一夜跑个几百里地根本不成问题,但如果驮一个人的话,急行三十里都可能累死!
古代所谓的八百里加急,那是二十里一个驿站,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根本不是一匹马从头跑到尾的,就算如此,累死马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最主要的,现在的辽军战马因为持续征战,关中无草场,又不能大量喂粮食,秋膘根本没养肥,可以说是瘦弱,正常情况都难挺到开春。
耀州一战,五千多战马在冰天雪地中绕东门狂奔而出,十几里后才进入官道,马力损耗极大!
如果一人双马的话,还能换乘歇马。可惜,临战逃逸,怎么可能带如此多的战马?如果耀州唐军不惜马力追击的话,三十里,双方的战马肯定力竭!就算走走停停,六十里,战马也吃不消!
没有草料没有粮食,人能吃马肉充饥,可是战马怎么办?看上去饿一夜不成问题,但这是大体力消耗,加上天气极寒,马匹出汗极多,不得不用雪水解渴。如此折腾下来,战马不当场死掉都算好的!
如果辽人再不惜马力非要连夜逃到长安北营……最后能剩下三分之一马匹就不错了!
想到这儿,周光逊挥手让几名送信唐军退下,他在帐中左右走动,好久,挥手叫来李潮和呼延赢。
二人入帐坐下,周光逊通报了情况,并提出半路拦截辽军,让他们在冰天雪地中再死上一大批。
李潮不懂骑兵,但知道周光逊的想法有一定可行性。可是,呼延赢摇头道:“周将军,虽然辽人疲马弱,可毕竟是骑军,速度还是远超步兵。一旦发现咱们阻挡,必然绕下冰墙逃逸,根本无法追击!而且我怕……”
看他犹豫的样子,周光逊不耐烦道:“怕什么,快说!时间很紧……”
“邠州辽军新败,算算时间也在这个时候撤到长安城西。或许他们根本不敢到长安附近,直接绕过黄泥河,走三原县到辽军北营……如果这样,双方会不会汇合到一处……”
周光逊的眉头紧锁:他立功心切却不是莽撞之辈。呼延赢的担心他不是没想过,但双方前后只要差上一个时辰,就不可能碰到一起。就算碰到一起,不过一万多人,自己只要派出一万步军,沿冰墙据守,最起码不会吃亏!
阻挡一下,冲杀一下,或许就是压倒辽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儿,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我想到了!不过辽军新败,战意全失,不趁火打劫就太可惜了!霍迁、王思义听令,你二人速带一万步军沿冰雪城墙前进二十里,如果发现辽人溃卒,格杀勿论。如果逃下冰墙,能追就追,不能追就撤回来!”
二人得令离开,呼延赢、李潮刚要告辞,周光逊又笑道:“二位将军也有任务。你们速回长安城带两千精兵携神臂弓秘出西门,埋伏在渭径山间,防备邠州败军由此绕道南门!”
李潮有些不解:对方可是有五六千人,自己才二千精兵,虽然是打埋伏,可也太少了一点吧!
周光逊也不解释,挥手叫过两个团长——这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将,战功卓著,但论资排辈,却不如李潮的官职高。
四人快马奔回长安城星夜调兵出西门,趁雪夜奔行二十里,埋伏到渭径两侧。
此时已过夜半,天近四更天,雪霁初晴,一弯残月向西坠落,金乌未升,最是寒冷。
伏在雪地中,虽然罩了一层厚袱,却仍然感觉寒气刺骨。李潮看着对面山丘处,正在揣摩是不是让士兵在林中稍稍活动一下手脚以免冻伤,就听到远处传来震动之声!
寂静的夜里,由南向北方向的马蹄声虽然极远极轻,却一下子让大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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