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吧,耶律将军,只要我们女直人上了马,这冰天雪地就是我们的天下……”
做为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马背民族,女直人和北面的阻卜人一样是大辽国最害怕的部族。他们有自己的地盘,数量极众又远隔万水千山。可以说辽国的捺钵制度就是为防止这些游荡在边缘地区的游牧民族而设立的!
每年长白山下鱼头宴,产自黑龙江流域的达鳇鱼,数百斤的巨大身躯,不仅让各女直部落酋长享受美食,更彰显了大辽国皇帝对他们的信任和管理。东珠、貂皮、人参……一系列的活动足足要持续半月有余,然后数万辽军铁骑带着女直人上贡的战马、美女和猎鹰,再巡视南京道。
做为跟随耶律述律三次巡视东北参加鱼头宴的老将,耶律绍棠对这些长在马背上的女直人有着深刻认识。一旦拿起刀枪,这群疯子般的家伙不死不休,极为难缠。在他们的字典中就没有害怕两个字。
他站在高台上盯着被“霹雳车”轰击得越来越破碎的木寨门,他长长的倒吸一口冷气:他不是没见过后周的投石车,攻击长安一年多,更是数次领教过此物的厉害。但投石车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无论是单梢还是多梢投石车,投石距离越远,准确性越差,超过百步误差会达五十步远。明明投石城门,落地时可以离城门一二百米。
可是雪地上无轮车上的那数辆投石车,每一次投石,都准确无误地轰击在寨门范围内,投三中一的概率让他倒吸冷汗——这要是砸向自己的位置,自己能躲得开吗?
似乎在验证他的想法,远远的呼啸声响起,一颗圆滚滚的巨球从天外飞来,划过一道弧线如流星般直坠下来。
“将军快躲!”他的牧奴十分忠勇,猛然一跃,将愣怔当场的耶律绍棠推下了高台。“轰”一声巨响,整个高台被轰个正着,瞬间碎出一个大洞,然后摇晃几下,斜斜地倾斜下去。
“快散开!”耶律绍棠根本顾不上自身安危,猛然一抬胳膊,大声喝道,“快散开!”
他的话音未落,数十个麻袋已经从城外飞临山寨的上空,在达到最高点时忽然向下坠落。黄麻纺织而成的麻布在石块的坠沉之下,忽然碎成数十片。
一块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散成满天星斗,在银白色的天际里直刺双目。女直人并没有参与过攻打坚城,也没有见过这种攻击方式。但是,耶律绍棠不只一次遇到过此物。
这是投石车的第二种攻击方式:散弹!在人群密集的城头处或者进攻方阵面前,巨大的石弹威吓能力强,但实际杀伤并不大。而这种天女散花似的攻击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上百米高空落下的鹅卵石打在人身上,轻则一个大包,重则骨断筋折。
惨嚎声响成一片。许多还在犹豫后寨门是否有埋伏的女直人再也没了等待下去的意思,一个个如炸了窝的马蜂,四处乱窜时,大批挤向了西北侧的马厩。
“不能出寨,不要出寨!”耶律绍棠一把拽住一个女直人都头,“汉人狡猾,绝不会没有埋伏……”
他的契丹话只有三四个都头听得懂,所有命令下达都要指望这些会说契丹语的女直都头。现在他拽住的这个,正是与他最亲近的一个。
“将军,不能不走了!就算那密林中有千军万马,我女直勇士都有信心冲出去……就算万一不妥,也能给博哈纳山部落留点血脉不是?”
一面说着他一面挣脱耶律绍棠的胳膊,转身跳上手下女直人牵来的战马!
天上又是一阵乱石飞落,耶律绍棠躲闪不及,胳膊重重挨了一下,差点没把他打坐地上:“开后寨门,冲进密林,各自为战!”
一面喊着他也一面跳上战马,在仅剩下的四个牧奴掩护下,长枪化成一团梨花,将飞落的乱石击飞。
冲出后寨门很顺利,整个五百米宽阔地带竟然没有一个兴唐军士兵。
不对劲?莫非兴唐军是想攻下这个寨子把自己这些人赶走?
这怎么可能!这不合乎情理!
耶律绍棠在心底里反复思量着,不敢相信这个判断。
他一挥手:“陀满,带人冲进密林!”
一个高壮的汉子在马背上一声呼哨,他手下百人随着他径直向远方密林冲了过去。五百米距离,又是下坡,战马三十多秒就能接近树林了!
眼看着战马奔行过半,耶律绍棠紧张的心差一点就要跳出来了!身后霹雳车的呼啸仍然在继续,兴唐军步兵的奔行之声由远及近,显然正在迫近前寨门。
冲,冲,冲出去啊!
就在他祈祷之时,一声呼啸声响起,随后一声梆子响:这是汉人军队发射箭枝的号角!
顷刻之间,乱弩齐发,飞蝗一般密集的箭雨在天空中交错乱飞,尖锐的破空声充塞在耳际!奔行中的百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忽拉拉倒下一大片。
密林中,忽然从雪地里站起一排银色人影,瞬间向前滑行数米,随后将脚下滑着的木盾迅速立起,挡住少数箭枝。他们身后,三百米手持古怪的箭箱,箱底顶在肩膀处,忽然手指一动,瞬间一片箭雨如黑压压的蚁群遮住狭窄的天空。
“不要射马!”一声高音在呼啸声中显得遥远而清晰。
数十匹战马摔倒地面,奔行的百名女直人只剩下了三五人冲到了巨盾前,一提马疆就要踩踏上去。
这是骑兵最惯用的战术,是冲击重盾阵最有效的手段:凭借着战马的速度和六七百米的重量,什么重盾都承受不住,后面的士兵不是吐血就是后退!
可是今天他们失策了!
那巨盾根本纹丝不动,一点没有颤抖和互相叠合的意思。战马撞在盾身上,发出猛烈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尖利之声——那是马蹄从木盾表面的冰层上滑落的声音。
正面的数个木盾终于承受不住踩踏,发出最后的挣扎之声,然后轰然倒塌。木盾碎成一片片,但战马的前冲之势陡然停止。
就在这时,盾后的勇士忽然直立而起,手中一柄长达二米半长的宽背大刀。刀锋如雪,透着阴森和寒冷。刀头由上而下,直来直去,斜着劈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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