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轿落地,四名轿夫簇拥着一个老者快步到了李丛嘉近前,几乎把腰弯到了地面:“六殿下,老臣有眼无珠,怎么敢让六殿下让路,请六殿下先行!”
李丛嘉不认得他,但他身后的那个壮汉确有些面熟。
细细一想,李丛嘉脸色一动:这不是二哥李弘茂手下的那个武林高手常昊吗?他怎么在这位老者身后?
李丛嘉也不敢说自己不认得对方啊!拱手闲说几句,跳上马匹急速向燕王府而去。
“殿下,常昊是二殿下的人……怎么会在刑部苏尚书那里……”身后的屠红娘低声道,“莫非苏尚书也投了过去……”
与其他侍卫相比,屠红娘因为小师妹水丘竽涛的原因,与李丛嘉关系更近,有些话说起来一点顾忌都没有。这也与她江湖出身忌惮少、性格直爽有关系。
李丛嘉没有说话,快催几步,没入到风雪之中。
临近东城门的燕王府,独占一方古园,据说是杨吴时期当朝老臣檀少越的外宅,曾经风光一时的“燕园”,内有水道四通八达,数百株古树参天而密,奇石古物埋在地下,重修时挖出不少,更增加了此园的古味。
门口两只巨大的狻猊子上面落了不少雪,露在外面的圆目透着凶悍,以它一惯好斗的性格矗立此处,预示着内宅之主性格的跋扈嚣张。
燕王府门口并无人站立,却有着一口直悬的钟隐在黑暗之中。那垂下的铃铛绳子如一条蛇般,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通过门前的行人。
“大哥的府邸真是独特,我看过数十个大宅,还是第一次见到门前放龙之五子的!”李丛嘉不是在夸奖李弘冀,只是在简单叙述着一个事实。
狻猊主凶杀,通常筑在兵器的后手柄处,预示着刀兵为凶物。大哥偏偏把此物立在门外当作镇宅之物,显出与众不同。这可能是他个人爱好,更有一种可能,此宅不吉利,故用凶物镇压!
李丛嘉让人通报,很快李弘冀带着一群人出门迎接,两个兄弟如同久日不见,拥抱叙着衷肠,好久才走进门去。
“六弟,准备了一顿大餐,听说你晚上来,整个下午厨房都在忙碌……你嫂子都不在……凭那些粗手粗脚的丫环婆子,弄出来的东西恐怕入不了你的法眼。但这些东西都是军中将士的最爱,希望六弟不要太介意!”
听着李弘冀提前打预防针,李丛嘉有一种感觉:今天晚上这顿饭会不会有一些惊喜?
军中的健儿们爱吃什么?肉和酒而已!
闲谈许久,一个军中壮汉快步走出,跪地大声道:“二位殿下,肉已经烤上,请入席!”
转过中堂,看到一片耀眼的绿墙。细细看去,竟然是三十六颗绿色的玛瑙镶嵌而成,中间各种绿色宝石如星辰般闪烁,将整个影墙装饰得无比豪华。
看李丛嘉目不转睛,李弘冀淡然一笑:“当年父皇把这个古宅赐给我,我就费了不少心思。这种小玩意府内还有很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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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六弟给指点指点!说起来你还是十岁时来过一次……多少年了,兄弟忙碌在外,为国东奔西走,相见时候倒少了许多……”
李丛嘉唏嘘着:可能是从父亲和母后那里遗传来的,每个李氏族人都极尽奢华,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宅院、出行,非一个“豪”字能道尽的!
转过影墙,两排长案排列,已经有数十军将文臣两侧跪坐,见二人到来,立起站起来行礼。武将李丛嘉认得不多,只有欧阳权、钱重进、朱小胖子等少数几人。相反文臣中倒认得不少!
看来大哥倒费了不少心,这些文臣中,既有明确站在皇叔李璟遂一面的,也有二哥李弘茂的追随者,更有一些如韩熙载、徐铉等没有明确政治倾向的老权贵。
李丛嘉一一见礼,然后坐到了左侧第一位上,看着大哥走到主位坐好!
主位不是正位,是偏右侧而坐。一般来讲,皇室成员请客座位有着明确忌讳,如果敢坐在正中位置就会引来朝臣弹劾了!
除非是李璟遂这种被明确确定为皇位继承人的,才可能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面北背南。
数十个炭火烧热的铁炉子被架在案前,带皮猪肉在炉子上滋滋作响,肉香飘散,就着热酒,文臣武将们拿着筷子夹起了刚刚买来的一应杂食,言笑不拘的吃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一杯酒下肚,浑身上下的寒意便被驱散得无影无踪。而来自金陵各家的鸡碎鸡皮、肚肺腰肾等杂碎,以秘法卤熟了之后,热腾腾的也是香气扑鼻而来。
李丛嘉挑起一块炭火,将最先放上炉架的一块猪肉翻过来,已经焦黄,滋滋的向下滴着油滴。案前的壮汉抄起快刀,将烤好的猪皮肉一片片的切开,整整齐齐的码在餐盘上,撒上了秘制的调料,稳稳地放在李丛嘉案前。
这个时代,猪肉被世人视为浊肉,皇宫里面从来都不会端到天子的面前,宴席请客也很少能上席面,远远比不上羊肉。但说起香气和可口,还是猪肉、牛肉尚好。但此时是农耕时代,谁敢把牛杀了端来吃,会引来官司。虽然京城里也有不少牛肉在卖,但都是一些折了腿或者老牛肉,难以引起权贵们的兴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文臣武将们见今天气氛不错,心底里那点忌惮渐渐减少,开始胡扯起来。众人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见得甚多,就是只谈各地的特色美食,也比许多老饕要强。
李丛嘉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说起这个时代的美食,却真的比不上在座的诸位见多识广。看着李弘冀连蜀州最近才流行起来的冰火烧锅的制法,辽人的烤羊法,汴梁茶水和福州茶水的差别,都能一条条的说得通通透透。李丛嘉都不禁怀疑起方才李弘冀说他久不回京城,对美食全然不晓,到底有几分是事实。
正在思考着,李弘冀终于抬起了头,转向李丛嘉:“六弟久不在京城,父皇想念得很,你一回来,父皇就忘记了我们,几乎天天召见你,却连一点时间都不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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