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的犹豫没能持续多久,他就不得不妥协。
手下四名主要将领,全都来请战,要求出兵救援城外被武关周军追杀的唐军战友!
李贵到了此时哪儿还不明白,这四名将领恐怕都被辽军收买了!拯救那三千多被追击的战友是假,真正想让辽军入关袭击周军是真!
在他看来,无论是辽军,还是周军,都是敌人!但是当他在蓝关城内不肯屈服于后周派来的赵匡义后,接连两次差点被杀死,他就明白,蓝关的地理位置,他想活下去,只能投靠其中一家!
可是他是李守贞的心腹啊,他怎么可以背主求荣?
于是他一面与耶律柳烟虚以逶迤,一面向长安城的李守贞求救,希望他派出高手保护自己。可是李守贞在长安城中自身难保,哪儿还想得到他?
况且他的请求都被辽人侦悉,忠心的手下一个个死去,让他渐渐明白:长安城的唐军已经不可依靠。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就是一天天拖着,绝不肯放弃手中的兵权,也不肯答应辽军。正是因为他的坚持,才给了周军一点希望。他们在城中不断活动,和辽人对抗,让李贵在夹缝中有一点点生机和辗转腾挪之地。
可是今天,耶律柳烟挑明态度并收买了自己所有手下,他还能耐何?
看着李贵半死不活、垂头丧气样子,耶律柳烟心中暗骂他不识实务。但是,耶律柳烟不敢轻易干掉李贵——李贵爱兵如子,手下的营指挥使、都头等,都对他死心踏地!万一李贵遇害消息传出,有心人挑拨的情况下,辽军再想入蓝关,难比登天!
“李将军下令吧!如果你再犹豫,城外的裴蕴基就得饮恨当场了!七千多人,现在就剩下三千人,他们在密林中无粮无火,还能坚持几天?”
李贵未等下令,手下将领站起一人,正是南门守城将军左丘徒。他擅长使一对短钩,武技一般,但为人奸滑,擅长顺风使舵,深得李贵信任。
可正是他,第一个将李贵出卖给了辽人,使李贵不仅收了脏钱,更成了耶律柳烟的裙下之臣。
李贵对他恨意十足,却又不敢过于明显。
左丘徒微微抱拳:“耶律公主,我愿意为前锋,接应城外的裴将军,请李将军下令吧!”
李贵看着众人的目光,他苦笑一声:“好,开城接裴将军入城,况将军、胡将军守好城门,别让周军赚了城门……”
他的话音一落,三人转身就跑,冲出府外。
看着李贵铁青的脸色,耶律柳烟一声轻笑:“将军莫恼,这是人之常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大辽国如日中天,而长安城的李守贞枉称唐臣,你何苦为他如此尽忠?只要你愿意归顺大辽,我可保你荣华富贵!”
“我,我还有得选择吗?公主怎么说怎么是吧!我累了……”
耶律柳烟不想继续刺激李贵,转身走出府外,顺手将门关好。李贵听着门两侧兵甲之音,深知自己被人囚禁在府中,他长叹一声,转身向后宅而去。
李贵的夫人是李守贞义弟王景崇的二女儿,夫妻育有两子一女。在李贵察觉不好时就要把妻儿送走,却不想最信任的手下左丘徒出卖了这个消息,妻儿都被“护送”回了府内。
从那时起,李贵就完全身不由己了!
妻子王萱盯着丈夫铁青的脸色,微微长叹:“这是一个混乱的世道。将军不必自责,想必王爷不会怪罪你!毕竟你还坚守着蓝关,和武关的严守拙相比,算是尽忠职守了!辽人、周军没有对错,他们也不想这雄关之地落入对方之手!乱世之中,不求闻达于江湖,但求平安一生才是!”
李贵点了点头:“我就是不甘心啊!想我堂堂大国子民,什么时候沦落至此?让异族猖狂,我辈无能啊!”
正说着话,蓝关的主街上马蹄声急,向南急骤如雨。听着接连不断的马蹄声,李贵眼神迷离,泪珠一滴洋滚落红尘:“是辽人铁骑,五千、不,是六千骑!看来,辽人是下决心要经武关道取荆州了!”
正如李贵判断的那样,此时的耶律柳烟,伫立城头,望着左丘徒带领两千唐军押住阵脚,而辽军铁骑已经向前突击,直接将从武关溃退下来的唐军冲散开来,然后与药齐率领的一万唐军斗在一处。
药齐手下有五百骑军,正好追在裴蕴基身后,忽然间紧闭的蓝关南门洞开,两千唐兵出现。大喜过望的药齐立即带兵来攻。
却不想那城门如同变魔术一般,五千铁骑游动而动,瞬间将他五百人冲得七零八落。
周军步军眼看大势不妙,立即组成盾阵,一面遮挡着辽军的飞羽,一面用长枪刺着冲进阵内的铁骑。更有周军抡起长刀,砍断了辽军铁骑的马蹄。
周军虽然勇猛,但辽人铁骑占着地利优势,又是突然出现,打得周军措手不及。一时间,万人步阵节节后退。要不是他们一向眼高于顶,不肯就此败下阵去而咬紧牙关死撑,恐怕此时已经被分割包围了!
周军后面还有五千人,是来自洛阳张永德将军手下。他们虽然不如药齐的周军身经百战,却因为张永德军规森严,加上缀在后面未经冲击,一时间依靠两侧树林、乱石堆,弓箭齐射,掩护着药齐退向密林。
蓝关前的空阔地带并不大,因此当周军退到密林边上时,辽人铁骑再想切割穿插就很难了!
蓝关传来鸣金之声,辽军铁骑正要摆脱与周军接触,忽然间张永德眼睛一眯,他站在高处看得分明,整个蓝关北方,有一股巨大的烟尘升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唐军增援到了?还是辽军又有大队骑军进入蓝关城?
他惊诧莫名,不由自主地想带人撤退!
可是,刚才还在敲响的鸣金之声忽然变成了鼙鼓之音,正往下撤后的辽人铁骑忽然间又扑了上来,让刚刚松口气的周军又陷入了亡命混战之中。
果然,伏地而卧的周军哨探脸色铁青,向张永德报告道:“将军,有大批马队接近蓝关城,应该是辽军增援……咱们拿不下蓝关,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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