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下,杀气如虹。
耶律侗一双眼睛睁大,打量着从城门处奔涌而出的唐军。一千、两千、三千……奔出的唐军,脚步声如闷雷震响,土石飞溅,地面上的泥块不断龟裂,一条条裂缝朝远方延伸。
耶律侗回过头去,看向那第三道寨墙上,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巨寨间,已经凌乱无比。只有三个巨寨,还算稳固。最南侧的巨寨墙头,一杆辽军帅旗飞扬,其后是三十六面将旗,各书姓氏,五颜六色,随风猎猎。
马蹄声响起,越来越急,渐渐化成一片鼓声。从凌乱的寨基上,一匹匹辽人铁骑踏出,整齐行走在护城河东。
这些辽军好象一条长龙,前不见其头,后不见其尾,滚滚而来,一派肃杀之气
“有如此雄师,何愁长安不下?这次,我一定要打下长安。我要第一个冲进长安城,让长安城那些汉人奴隶在我的脚下颤抖!击破长安城,就是打通了关中的通道,大辽的勇士就可以驰骋在关中大地上!”
耶律侗心气陡然高昂,意气飞扬,不可一世,大叫一声:“众位将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他一挥手中巨锤,提马冲向站在护城河西侧的五百铁骑!
身后辽人千余铁骑已经开始策马奔腾。在他们看来,耶律侗用不了三招五式,就能把对方那个黑脸大汉拍成肉泥。做为大辽国最勇猛的将领之一,耶律侗可不是吹出来的!
他臂能担山,臂能走马,是大辽国近年来少有的少年英雄。出身于莫林河山川的他,自幼亡母,随父亲打猎为生。后来随人逃难到中京城,又殴伤了数十辽人贵族被扔进牢狱。幸好耶律休哥发现他力大无穷,才起了爱才之心,用五百汉人奴隶换了他性命。
从此后,耶律侗一发不可收拾,成为耶律休哥手下最得力的猛将。此次耶律何哥受伤在华阴县休养,肖斡干脆让他带领前锋军四处征伐。
也就是说,耶律侗现在是实际上的辽军先锋官,可见此人的战斗力!
耶律侗坐下青鬃驹,尾短毛短,但头部狭长,马鬃极厚,四腿有力,亮蹄如银,翻飞间如一道闪电,已经跃过乱石、巨木填平的沟壑,冲到了五百铁骑面前。
他一拱手:“在下耶律……”
未等他报完姓名,那黑脸汉子抬起手中沉重的黑铁锏,劈头盖脸打来!
耶律侗手中巨锤翻飞,迎面磕了过去。一声巨响,二马倒退几步。未等耶律侗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一道箭光如水,忽然从骑军后面的步阵中闪出,射向他的面门。
“耶律将军小心……”
耶律侗心头一冷,不由自主地伏向马鞍桥。可是那箭太快了,出现又突然,虽然耶律侗做出闪躲之姿,仍然将他的头盔上红缨射落。
未等耶律侗大骂卑鄙,对面骑在马上的黑脸汉子手中一对黑铁锏抡圆了,抽向他的后心!
耶律侗回身不及,只好猛磕马肚,想让开此锏。
二马离开,耶律侗心头微松:对方的锏和自己的大锤有同样的短处——重量足够但太短了!如果对方此时使的是枪或者棍,自己就要麻烦了!
正在他得意之时,身后风声大起,远处辽人惊呼声响成一片。他感觉到如同泰山忽然落下压在后背之上,整个内脏颤抖一下,随即化成一片片,吐出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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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王景崇脸色大喜,他一挥手:“出城……”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出城干吗?”
说话之人正是构密副使,文臣范长海。他另外还有一个身份,东城监军。用文臣监督武将,一向是李守贞擅长手段,防止武臣权势太大,暗生异心。
看王景崇不服气的样子,范长海微微一笑,开始剖析:“长安城城池虽坚固,却也有破绽,若是攻城器械足够多,辽人要攻下它并非不可能。辽人用来攻城的器械有攻城车、鵞车、撞车、蛤蟆车等等,都可以抵达城下。现在辽人当务之急是填平护城河,然后再来攻城。如今,城中守城器械不足,做为主将,你不思收集器械,竟然要与敌人硬碰硬……”
宋史上记载,天桥、对楼、鵞车、洞子,四面填壕,志在必得。可见在当时,鵞车是一种攻城器械,用铁皮做成,蒙以牛皮,水泼不进,火烧不毁,巨石砸不坏。这种器械分为很多节,一节一节的推到城下,组成一条稳固的防护墙,可以很好的保护在里面的兵士。有了此车,可以运来泥土,把护城河给填平,甚至掩护士兵挖洞。
这是当时最为有用的攻城器械之一。
“辽军主要攻城器械就是鵞车了。”范长海接着剖析:“若辽人的鵞车足够多,对长安城发起不停歇的进攻,长安城能否守住,还在两说。当务之急,是派人出城点把火……”
王景崇心头一动:辽人的攻城器械都在三道营寨之外,怎么放火?他们也不是傻子,会把重要之物……文臣想事情就是太异想天开了!
正想着,忽然远处火光四起,辽人后军中叫喊声混成一片。
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人偷袭辽军后寨?
城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唐将唐臣,为首一人,正是李丛嘉,他笑着看向远方:“一击得手,但愿他们能平安逃回耀州啊!”
所有人大愣:袭击辽军后寨的是兴唐军的人?莫非李从嘉早就料到有今天?不可能吧?
如果真是料事如神,李丛嘉会想不到李潮受袭击?会想不到辽人攻城时呼延赢不听招呼出城?
众人揣测间,城外呼延赢已经旗开得胜,提着耶律侗的首级奔跑呼喝。
远处第三道寨墙上的肖斡一脸铁青:他站得不算近,但也看得分明,呼延赢最后一锏将耶律侗打落马上,根本就是在行险:他手中锏短不够长,但这小子胆大啊,双手重锏居然都飞射了出来,正撞在耶律侗后心处!
也就是说,如果耶律侗闪过两锏的话,呼延赢根本没有任何逃生机会!
肖斡正在思考如何攻进长安城,忽然身侧一声请令:“大帅,请让我去为耶律将军报仇,将唐将头颅取来挂在高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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