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本应该暴晒的关中大地,却被一场连续三天三夜的暴雨冲得乱七八糟。泥汤河水暴涨,冲刷着两岸的沟壑,搅动着整个关中人的心情。
就如同地面的泥水一般,许多关中百姓不明白今年是怎么了?先是混蛋王爷李守贞拼命搜刮百姓,将存粮抢得一干二净,还把许多青壮年拉去长安城修筑工事,仿佛这日子不需要继续过下去了一般!
没等大家痛骂李守贞几天,忽然间骑着骏马、凶残无比的辽人就出现在了面前,抢光看到的一切,尤其是妇女,几乎无一幸免。村庄化成灰烬,满地疮痍,许多村子竟然逃得没有炊烟升起来。
只到这时候,善良淳朴的关中百姓才知道,北方强大的传说中的辽人入关了!他们要成为这方土地的霸主了!
人们一下子理解了那个混蛋李守贞的作法,心也一下子沉到了底,再没有一点亮光。
他们从潼关、河中府陆续逃亡,向着关中更深处,更北方、更南方逃去,尤其是耀州一带,没有官府控制,许多地方早就杀官造反过,对于流民的管理更是松懈极了。许多荒地无人种植,让逃亡的百姓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用尽办法,甚至卖儿卖女换来的种子洒进地里,满怀期冀中,忽然铁蹄声急,一下子敲碎了许多农人的梦境:这些该死的畜牲又追来了!
他们麻木地看着地里刚刚有半臂长短的麦子苗被蹂躏,看着满地灰尘中洒落的血迹,看着绝尘而去围攻富县县城的辽人铁骑,心情一点点地随着夕阳在绝望。
大雨的降落,本来是一件喜事:关中雨水不算太多,这点夏雨算是很及时,如果是往常,一定会有人冒雨在地中侍弄庄稼,可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谁人还顾得上那些根本没有指望的田地呢?
就在许多老成的农人准备收拾东西继续向西而去时,一阵阵呐喊声从富县方向传来,随即一队队散乱无比的辽军铁骑如同丧家之犬,冲进了村子!
吓呆了的农人立即将妇儿藏进地窖,自己未等躲起来,就听到那辽人嘶哑的声音狂怒无助的叫喊着。许多人根本顾不上吓呆的农人,直接揭开锅盖,见什么吃什么,仿佛饿死鬼转世!
可是这热乎的饭菜还没等入肚,远方传来凄厉的号角声,许多辽人提着吃食跳上战马,向着南面的泥汤河方向狂奔而去。
惊讶无比的农人向北方富平县看去,那里,一柱烟尘四起,一队队血甲骑士冲在前面,身后是混乱无比的“军队”——除了刀枪还算明亮、眼神还算凶悍,和普通青壮农人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们一队队冲过农庄,有的眼馋地看着农人手中刚刚从锅中捡起的剩下锅巴、地芋,有的则痛骂着该死的天气!
一个明显是小头目的青衣壮汉伸手就要从农人手中抢过那块锅巴,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你们不再是天义军了,你们是兴唐军,兴唐军的军律没记住吗?”
那个青年壮汉一愣神,有些不满道:“什么兴唐军?老子是天义军,拿百姓点东西算什么!”
“刘三汉,不要再胡闹,否则我会依军律处罚你!我们兴唐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掳,再说了,你看看这些穷苦百姓,他们还有什么!让辽人糟蹋,你们想和辽人一样当牲畜吗?”
青年壮汉缩回手去,嘟囔着:“不拿就不拿!你们兴唐军这些小崽子,除了说嘴,还会什么……”
从后面冲过来的三名军士,明显与这些青年军队不同,身上清一色红衣,前胸上一个大大的“唐”字无比耀眼,其中一人不屑地瞪了刘三汉一眼:“各位乡亲,我们是兴唐军第四军,我们是李煜殿下的军队,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放心吧,我们在富平县、耀州大败辽人,很快就能平定关中,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麻木的农人眼中有泪,一个老者忽然冲过来:“你们不会是长安城中李守贞的人吧?你们不配这个唐字!”
那人身侧的红衣小兵一撇嘴:“李守贞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抢夺百姓,连辽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躲进了龟壳……我们是兴唐军,兴唐军,你们要记住,只有这支军队,才是百姓的依靠!”
说着,他轻声唱起了一首歌,开始时是三个人唱,接着是数十人,再接下来,连那个青衣壮汉刘三汉都大声唱了起来!
农人老汉没有什么文化,但他听得出,那歌声中透着一股雄壮,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随着歌声,那些农人组成的军队似乎有了一点精神头,步伐更加沉稳,冲过村子时竟然一声没有了!
看着远去的农人,再看看从村两侧田地中奔行的军队,老人的眼睛湿润了:这真是唐军吗?田埂上的脚印很乱,却很少有故意踩入田地的,与凌乱的辽人相比,这简直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人!
远远的,一个白脸壮汉骑着战马由远及近。他看着一齐望自己的农人,微微一乐:“在下华绍恪,原是天义军的四当家‘玉娇龙’,大家想必听说过吧?不过我现在已经是兴唐军偏将!”
老农胆子壮了一点,凑过去问道:“华将军,兴唐军是哪儿来的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关中有这样一支军队?莫非是北面的朔方军?”
“不是!南面的大唐国知道吧?兴唐军就是大唐国的一支军队,由六殿下李煜带领,深入关中抗击辽人,收复故土,重现大唐盛世!六殿下已经在晋州城大败过辽人前锋,还组织人在雁门抗击十万辽人两个月,刚刚我们在耀州、富平县城几乎全歼一万辽人……”
看着老汉茫然无知的眼神,华绍恪有些气馁,正要提马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华将军,是哪儿个以五百步兵对战五百辽人铁骑的六殿下吗?”
“是啊!正是他!现在,六殿下已经兵出耀州城,一定会帮我们打败这些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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