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呀,气死我了!”一声暴喝从李景封身后响起,一团黑烟似的战马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声,伴随空中炸响的马鞭之音,直奔李丛嘉冲了过来!
定睛细瞧,此人身穿黑色的乌蟒吞头连环甲,系一领黑云锦缎披风,手中一条镔铁长棍,劈头盖脸砸向李丛嘉。来势汹汹,似黑云压顶,又如炭黑滚炉。
李丛嘉未等躲闪,身后一马冲来,悄无声息,迅如闪电,只见他红缎大袍,身披红色甲胄,胸前铜镜闪烁银光,赫然正是护心镜。
此人正是塞北名将呼延朔。
马蹄声急,二马一错镫,呼延朔双手重锏微微挑起,猛然加速,由挑变砸,重磕在那人手中大棍之上,一声沉闷的轰鸣,震得李丛嘉耳朵直响。
李从嘉座下的老马向后退了十几步,虽然没摔倒,也有些眩晕,不断在原地踏着步,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呼道朔座下的战马微微弯膝,又强行站了起来。
而对面那人战马无碍,却接连退后数步,马头朝天,前蹄抬起,一声惨嘶。马上的契丹人一下子向后摔了过去,落地的瞬间,血花飞射,如一蓬红色的雾气,在正午的烈日金焰之下,显得鲜亮而红艳!
“哇”那人又吐了一口血,抬起的双手腕部满是鲜血,沾满血液的大棍早就飞出极远。
李丛嘉大喜,正想大声喝彩,却忽然止住。
他一挥手:“呼延将军,你的马匹太弱了,不配你的身份!正好这匹黑马不错,它是你的战利品了!契丹人真是豪爽啊!”
对面的李景封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怒道:“敢抢我们的马?找死!张弓!”
就在他还要大闹之时,远处终于传来慢声细语:“大哥,行了吧!先是和小一辈闹别扭,又抢侄子的马,现在,还要射杀自己的侄子不成?”
皇太弟李景遂终于露面了:李丛嘉猜测他就在城门里面,只是一直看热闹,现在看事情要闹大,才不得已站了出来。
李景封张口就要开骂,却被身后一汉人打扮者扯了一把。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景封微微点头。
李景封一抱拳:“对面这位英雄果然了得!但是,你一人再厉害也抵不过我契丹草原上无数好儿男!那匹马赠英雄了!不过劝你一句,李煜小儿身娇肉贵,绝不是将才,不如跟了我……”
呼延朔在马上纹丝未动,刚才被百箭所指的仿佛不是他一般。现在听到这话,他终于变了脸色:“哼,你算什么东西,敢和六殿下相比?我大唐好男儿,个个比蛮夷之人强得多!”
李景封未等发火,他身后劝他之人终于出声了,一张嘴,是字正腔圆的金陵口音:
“噢,我萧九四还真没看出来,唐人之中有几个如你一样英豪?看我身后百人,个个上马开强弓,下马斩虎熊!不服气的话,不如各找一百人比比?”
瞬间在场的都没了动静:就算是李弘邺手下百骑精锐,也不敢和这些刚从塞外草原来的精锐铁骑相拼——李弘邺的母亲去世了,留给他的就这么点底子!如果因为他一时冲动而折损,以后再难有机会拥有如此强大的骑兵了!
江南水乡,无马无草原,想驯出如此精锐的铁骑,那是不可能的!
看满场没人接话,萧九四得意一笑:“南唐人就是懦弱,哪有一点盛唐时的雄风啊!景封小王子,咱们走!”
李景封得意洋洋盯着皇太弟李景遂:“哼,无能之辈窃据高位,真不知耻!真不知道先帝哪儿根筋没搭对,让你这个废物上了位!”
李景遂气得脸色铁青,如紫靛一般,却被憋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呼延朔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提缰绳:“比就比,好男儿唯有一死,何所惧?有没有男儿愿意与我一道,血洒沙场!”
轰然静寂,竟然没有一个回应。
就在他尴尬无比,对面的萧九四又要耻笑之时,一声轻轻的鼓掌响起。
李丛嘉拍着巴掌,看着呼延朔:“真是好男儿,是我大唐血脉!我以为,就我敢应战呢,没想到我手下还有如此男儿!”
他说到这儿,跟着他来的禁军立即拍着胸脯打着保票,愿意和六殿下出生入死!
李丛嘉盯着对方:“可惜啊,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马!九江王爷,不如打个赌如何?半年后,我以五百步军迎战你五百契丹铁骑如何?到时候谁弱谁强,自见分晓!”
李景封哈哈一乐:“南方除了黑云长剑,哪儿还有什么强军?大唐之威,只是传说而已,你们还真当回事啦!比试可以,怎么也得有点彩头吧?”
李丛嘉笑笑:“不知道皇叔想要什么?但是小侄所有,必然赌了!”
李景封微微一颌首:“痛快,这点上你倒像是李家后代!我就要你身后那个黑大个子!如果你输了,就把他让给我如何?”
未等呼延朔说话,李丛嘉脸色大变,怒发冲冠,整个人的脸都胀红了,他一挥手中马鞭,狂啸一声:“你说什么?赌呼道将军,那怎么行?呼延将军是一个独立的人,他的自由由他掌控,与我何干?”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怪理由?呼延朔不是李丛嘉手下吗?难道他是皇帝陛下安排保护李丛嘉的?
呼延朔也是一愣:他想过李丛嘉不同意,却以为他爱惜自己的武艺才干,却没想到弄出这么一个奇葩理由?
细细想想,他心中越来越感动:这是拿自己当人看啊!不是一个东西,不是奴隶,不是下属,不是死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一种尊重,让人感动的尊重!
他微微拱手:“六殿下,我不值得……”
“值得!但凡唐民,就应该拥有自由、尊严和荣誉!你们有选择的权利,除了你们触犯大唐律法,没人可以随意剥夺你们的生命、土地和自由!皇叔,换个赌注吧?”
李景封身后的萧九四脸色微黯:他就是李景封母亲的奴隶,虽然在李景封身边呼风唤雨,但他是没有自由的奴隶啊!李景封发火时经常骂他,羞辱他,他还不如一条狗呢!
看看对面的呼道朔,人家的主子怎么就那么通情达理呢!
正羡慕着,身上挨了一鞭子:“九四,咱们还缺什么?这场必赢的豪赌,玩大点!快点给我想啊!你不号称金陵熟,中原通吗?”
萧九四微微躬身:“小王子,听说前几天李煜赢了吴越国近百万贯钱的店铺,不如就用它们做赌注吧?其他的没听说这小子有什么宝物啊?”
看着李景封点头,李丛嘉哈哈一笑:“好!那些店铺我已经让人接手了,日进斗金,端得是好生意!萧九四,你真是一个典型的汉人奸臣啊!不过,你们提了赌注,是不是该我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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