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已经六神无主,哪儿还有刚才的镇定样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关己,心神俱疲!
李丛嘉看着唉声叹气的王大娘,轻轻扶着床角坐了起来:“大娘,我马上离开,如果有人来找,就说我自己跑了!”
他试图站起来,却差一点摔倒,一下子被王大娘托着腰扶住。
“嘉儿,你究竟是谁家孩子?为什么侍卫军找你?听五娃说,他们可是皇帝的贴身军队,你不会是皇子龙孙吧?”老大娘毕竟是生长在天子脚下,见识还算不凡。
黄色,那可是皇家专用,普通人家,哪个敢用龙纹黄色丝绸做小衣?
李丛嘉摇头。虽然他的记忆中有很多重合,依稀记得一些事情,但对于自己是谁这件事情,整段记忆完全被抹除,倒是自己前生的经历非常完整。
这具躯体的记忆中,只剩下一些官阶、人名、地名等,不过也有些模糊不清。
看着他摇头,王大娘轻笑:“看你样子就是一个好孩子,那么打你的人一定是坏蛋!坏人当道,天下岂能不乱?走,我送你去济源县我哥家躲几日!我家小五与此事无关,那个大将军总不至于把帐算到他头上!”
李丛嘉坚决不肯: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个善良的老人。
但王大娘执著地认定,李丛嘉就是“落难的龙子”,绝不能让坏人阴谋得逞。
她跳过墙头,收拾几件东西,带点散碎银钱,背起李丛嘉向村外走去。
整个村子除了小孩几乎没有大人了,王大娘又怕人看见,专挑小路走,正午时分才看到济源县城。
天下太平,民富国安,城门处当值的两个小兵溜得不知去向,一个壮汉面前桌子上摆了一个簸箕,但凡进城之人都扔一个铜钱。
如果财大气粗的过路客商,没有铜钱的,就扔一块碎银子,然后从中拿走相应的铜钱。
壮汉看都不看,自顾自地喝着小酒,偶尔有人与他说话,就扯着那人胡吹大气。显然,他就是所谓的“帮闲”,收的就是“入城税”。
这种相当于“城市管理费”的钱,真的不多,才一个铜钱。冷眼观瞧着这一切的李丛嘉很快就判断出它的价值:五角钱。
无论你进城干什么,交五角钱!
对于农人来说,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交就交呗!一时间整个城门处倒秩序井然。
王大娘背着李丛嘉,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她扔进一个铜板刚进到城门内侧,一个青衣秀才打扮的人轻咳了一声:
“大娘,背着的孩子是谁啊?这是怎么了?蒙着脑袋,莫非是麻风病?”
周围的人瞬间躲得老远——这种绝症人见人厌,听说谁碰传染谁!
王大娘气得不行,刚要放下李丛嘉与他理论,却听自己后背上一声轻轻的咳嗽:
“说话和放屁一样臭!我是起了痘,不能见风。我之所以蒙脸,就是怕过给别人家孩子,那是要遭报应的!娘,快走吧!让刘神医看过,咱们晚上还要回村呢!”
那青衣秀才瞬间感觉周围百姓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善:淳朴的百姓,听说人家孩子起了痘,尽管十分讨厌,却更反感这个青衣人的“口无遮拦”诅咒人家!
青衣秀才眼睛转了几转:“那娃娃,你是哪个村庄的?我要告诫附近的乡亲们,看好自己的娃娃!”
“河陇镇长天屯小岗子的!”李丛嘉的声音中透着无奈,“离镇子好几十里的穷乡僻壤,周围就我一个娃,真不知道是谁传给我的呢!”
人群散尽,王大娘在众人如防贼一般的目光中背着李丛嘉跑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街。
看看没有人跟来,李丛嘉轻声道:“干娘,事情不妙!那个秀才在找孩子,极有可能是奔我来的!您老背我出城,把我放在无人的地方躲几天!”
李丛嘉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不想糊里糊涂地成了别人的鱼肉——那青衣秀才是好人坏人根本判断不出来啊!
夜晚的风越来越凉爽,阴云覆盖了天空,一圈圈的淡黑云晕在树梢上徘徊,执著地等待着大雨的到来。
王大娘已经累得不行了!她现在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背着李丛嘉出了城。
身后马蹄声急,王大娘立即背着李丛嘉躲进密林,渐渐失去了方向感,待钻出来时,已经离官道极远。
看着半山坡上那陡峭的岩石,李丛嘉想哭:自己真是笨到家了!
这个时代和自己那个时代完全不同,十里无鸡鸣,百里无人家的情况太普遍了!本以为躲开危险不与路人相见,却不想刚刚一钻进林子,就彻底成了路痴。
所谓夜观星辰判断方向,在密林中基本是扯淡!遮天蔽日的虬枝乱藤,哪儿能看得准星辰?
“干娘,我们刚才从山坡上下来时,我看到了一点光亮,是在那个方向上。您老想想,济源县城附近可有什么古庙道观一类的?”
王大娘呆滞的目光中忽然有了一点暖意:“不管你是谁家孩子,冲你叫我一声干娘,我就算让大虫叨去,也值了!你刚才说看到了光?庙……似乎真有一个。叫,叫什么‘观音庙’,对,就是观音大士的庙!不对啊,这个地方离咱们村不远啊!”
当二人跌跌撞撞冒雨推开庙门之时,终于确认二人转了一个大圈,几乎又绕回了自己家所在的村庄附近。如果冒雨再走一会,就到了最近的“烟雨镇”,离家不足二里地了!
烛火跳跃,映着观音大士慈祥的样子,让二人感觉到了一点温暖。整个庙并不大,也无人看守。平日里,都是善男信女主动打扫,添油添钱。
现在是农忙季节,所以才一个人都没有!
李丛嘉疲惫不堪,脑袋一贴在温暖的怀中就昏睡过去了。
尽管他神魂完全归位,但被重重击打过的脑袋上,伤口的疼痛还不时牵扯着神经,加上身体也不太健壮,惊吓、奔走、猜测……让李丛嘉神魂俱疲。
当他一觉醒来,全身酸痛,连抬胳膊都有些吃力。周围暖烘烘的,十分舒服。他转过头去,看到王大娘正将他身上的湿衣放在火上烤着。
而他睡的地方,正是刚刚挪开的火堆位置,一些干树枝铺在上面,贴肉的是王大娘的外衣。
鼻子一酸,李丛嘉真得有些想哭了:多好的老人啊!素昧平生,待自己如亲人。这种恩情,如何才能报答!
好一阵子,他渐渐平复心情,开始思考这几天来的事情:自己这副身躯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引来棒杀和官军追杀?
那柔顺的淡黄龙纹小衣,确实不是普通官宦人员所能拥有的!难道自己真是皇族子弟?
李姓皇族?国号唐?都城金陵?年号大名?他忽然有些颤抖,自己难道穿越到了南唐?
王大娘听了李丛嘉的疑惑,缓缓道:、
“我在水中捞到你时,你身上还有些破碎的外衣,似乎是青色中带着金丝,只剩下几缕挂在乱树枝上!这段江畔水缓,恐怕你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江面上船来船往的,谁知道你在水中泡了几天?所以啊,如果你记不得自己是谁,只好等身子康复再进城寻找答案了!”
李丛嘉正要再问,忽然听到远处马蹄声急,一个声音尖锐而高亢:“二皇子随后就到,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