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扫视着“凯莉制衣厂”。
这家工厂，独占一层楼，场地面积很大，足足有两千多平米。版房、裁床、车间、后道几大部门，规划得井井有条。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半，但工人们还在加班加点做货。缝纫车工大概有六七百人，后道这块，光大烫就有七八个。
算是一家中型的外贸服装加工厂。
凌羽跟随着沈君君，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大门是紧闭着的，但见这门上，贴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中文为“总裁室”，英文为“PRESIDENTROOM”。
沈君君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声：“请进。”
推开门，便见这办公室内，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在电脑前，不知道是看电视剧还是在干什么。
眼见对方坐在老板椅上没有任何反应，沈君君可没心思等下去，她开门见山说道：“老板娘，我过来结账了。”
进门前，沈君君有跟凌羽提及过，这家工厂的余老板，全名叫余志强，老板娘叫赵红艳。
凌羽顺手把门关上，余志强没在，也就没有了预料中的剑拔弩张。凌羽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眼观鼻鼻观心，神游物外。
但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也可以很有火药味。
沈君君和赵红艳，为了各自的利益，几块钱的出入，都要争辩一番。
印象中，沈君君不是这种人啊！
凌羽思索片刻，顿时就明白了：上次在九号餐吧，应该就是赵红艳的算计，搞得沈君君身陷囹圄！小事可以不在乎，但这种关乎自身清白的大事，沈君君怎么可能忘记？而这个赵红艳，指不定还觉得沈君君是狐狸精，在勾引她老公余志强呢！
“老板娘，这款钉珠牛仔外套，上次余老板明明说好了，工价是24块钱一件，你怎么给算的26块？”沈君君质疑道。
“24块根本就是亏的，怎么可能给你24块！想都别想！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你迷昏了头！”赵红艳反击着回应道。
“怎么可能！你当我第一天做货，不知道成本怎么核算？当时做产前样，样衣工一个小时做一件，8个小时8件。也就是说，一个工人一天可以做192块钱！你给工人的工资多少？熟手也就4000一个月是吧？那一天就是133块，192减去133，等于59块。59除以8，等于7.375，也就是说，24块钱的工价，你一件衣服可以赚七块三、七块四了！再减去一些杂七杂八的开支，一件还是能赚三四块！你跟我说是亏的？”沈君君口算能力可不弱，很快便戳穿了赵红艳的谎言。
“开什么玩笑？一件衣服赚七块四？工人除了底薪，还有计件工资好么！这款牛仔外套，一件额外要再给工人一块五。另外，裁床不要钱？后道不要钱？设备折损不要钱？房租水电费不要钱？这些算下来，我还有得赚？”赵红艳不甘示弱。
“裁床算你一块钱一件，后道算你一块五一件，折损房租电费什么的，摊在一件衣服上面的费用，微乎其微！好吧，算它三毛七。到最后，一件衣服你还是要赚三块！更何况，这款外套我下了六百件的单量，前两百件工人练手，后面四百件，熟练了，一件衣服最多只需要五十分钟吧，这样算下来，你赚得更多！”沈君君继续拆穿。
“三四块钱也叫钱？我们厂子效益好，放着别人的大单不接，接你的小单，多算一点工价，怎么了？”赵红艳不核算成本，开始谈大单小单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外贸压价厉害，那些大单，一千件以下你都是亏的，一千件以上，一件你最多赚一两块钱！我的单子虽然不多，但你想一件赚六七块，未免太过分了！”沈君君见招拆招的能力真的很强。
“怎么了？我的厂子我定价，我乐意，怎么了！”赵红艳直接耍起无赖。
……
一个多月的账单，大概有二十款衣服的订单，每款衣服，两个老板娘都要计较上一番。
一开始，还能从中学到很多服装成本核算的知识。到后面，凌羽就觉得，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点惆怅了。
这样下去，怕是争到半夜十二点，都不一定能争出最终结果！
凌羽看向了角落里的饮水机。
“两位姐姐，都累了吧，”凌羽一手端一杯热茶，走了过去，说道，“先喝口水，歇息一会。小心点，别烫着了。”
待这二人接过了一次性纸杯，凌羽才小声嘟哝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场中二人，沉默了下来。
沈君君冲着凌羽赞赏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赵姐，”沈君君端正好心情，“说起来，咱俩认识也有四五年了。”
“是啊，是有好几年了。”赵红艳品着雨前龙井茶，心情也开始平复下来。
沈君君陷入了对往事的缅怀中：“那时候，我社会阅历浅，扶了一个摔倒的老人，结果，被赖上，差点脱不了身！幸好赵姐刚巧开车从一旁经过，行车记录仪，还了我的清白。这么多年来，还是想跟赵姐说声——谢谢。”
“哎——”赵红艳叹了一口气，“之前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赵姐，事情已经过去，就算了。我考虑了一下，这么着吧，咱俩一人退一步，争来争去的，没意思。”沈君君提议道。
赵红艳点头答应：“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次，每款衣服的工价，很快便谈妥了。
赵红艳拿起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阵按，最后得出总账，258672块。
接着，她从头到尾又按了一遍，然后，将计算器交给沈君君。
沈君君当然不会客气，同样，算了两遍。
258672元，没错。
沈君君拿出手机，转账。这么多钱，自然不可能用现钞结算。
赵红艳收到钱款后，拿出纸笔，写了一份收据，签好字，按上红手印。
沈君君接过收据，仔细看了一遍，方才放入自己的单肩坤包中。
对待账目，两人都非常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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