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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的身份极为敏感,他是当今天下除去陛下之外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更是太宗皇帝当年曾经属意过的储君人选,距离皇位仅仅一步之遥,他若出现意外,
牵连甚广。如果魏王身死,有可能是宗室以陛下剪除隐患、残害手足为名再一次发动兵变,也有可能是陛下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复仇,将宗室之内的反对派狠狠的犁一遍
,消除所有的隐患。所以魏王的生死牵动帝国最高层的斗争,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可偏偏魏王遇刺而不死……陛下不能以此对宗室动手,宗室也不能以此发动兵变,两者都名
不正而言不顺,可刺杀毕竟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到底谁人所为,总不能视如不见吧?
偏偏魏王自己不承认遭遇刺杀,只要魏王不承认,旁人就没有理由去追究到底是谁出手刺杀。
可就算魏王不承认,刺杀之事却是确有此事,明确发生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呢?
局势顿时微妙起来。
*****
花厅之内,房俊看着板板整整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小正太,觉得挺有意思。
物部?对于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印象,无论前世今生这好像都不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起码对于倭国历史了解不多的他是不知道的,但在倭国却有无数与物部相
同经历的人,他们崇慕天朝,心怀景仰,不惧风波海浪前赴后继的前往中土,孜孜不倦的学习各种先进知识,而后返回倭国、建设家乡。一代又一代的遣唐使就这样将华夏数千年积累的先进知识带回倭国,在那一片布满了火山灰、每日承受无数飓风地震、不知人伦的愚昧土壤上开出了文明的
花朵。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终在千年之后鼎故革新,由一介化外蛮夷,一跃而成为天下强国。
乃至于反噬恩主,酷烈暴虐,做下累累恶行。
喝了口茶水,房俊随口问道:“会说汉话?”物部顾不得因为紧张而在额头渗出的山水,恭谨回答:“是的,会一些,祖父时常教导我,大唐是天底下最文明、最繁华的国家,说汉话、写汉字一定是天
下最尊贵的人,让我心慕大唐、勤奋学习,为倭国之开明贡献力量,将大唐之风物传播四方。”
难为这么大点儿一个小孩子,居然也能说得出这样一番道理,从小看老,将来必然是一个不凡的人物。房俊笑着反问道:“你既然说了要从大唐虚心学习,将来以所学建设倭国,那大唐为何要教授你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你将来将倭国建设得很是强大
,反过来对大唐发动战争怎么办?”
“呃……”物部有些懵,想了想,答道:“大唐乃天下之主,威凌天下、泽被四方,自当以傲世之文明,教授化外之蛮夷,使万邦竟从、天下大同。”
你强大繁华,就有带领我等蛮夷共同开化富裕之责任,你若不教授我们先进的知识,便是愚昧霸凌、胸襟狭隘。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就是同样吹捧阿谀的话语,使得华夏王朝一代又一代的迷失其中,不惜将自己几千年积攒之知识毫无保留的教授出去,沉浸在“天朝上国
”的歌功颂德之中,希望能够以己身之知识,换取天下之拥戴。
我交给你最先进的知识,你总该对我感恩戴德、一呼百应吧?
却浑然忘却天下间最大的道理从来不是什么理所应当,而是拳头与力量。
你若强大,自然万国臣服、望风竟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道理。
反之,就别奢望什么德行、仁爱、人道,你只能被压迫、被欺凌、被奴役、被杀死。
房俊对这位小小的遣唐使顿时兴趣全无,放下茶杯,淡然道:“暂且住在鸿胪寺吧,待到开春之后书院开学,会对你有所安排。”
“多谢越国公。”
物部一丝不苟的施礼,然后被带出去。
喝了口茶,将亲兵叫进来,吩咐道:“去玄武门外将岑长倩叫过来。”
“喏。”
亲兵领命而去。
……
正在玄武门外军营的岑长倩闻听房俊相召,赶紧放下手头事务,策骑入城直抵崇仁坊房府,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被亲兵领到书房,见礼之后落座,恭敬问道:“不知大帅相召,有何吩咐?”房俊正在书案之后奋笔疾书,这时放下笔,让人给他上茶,甩了甩手腕道:“我已经向陛下谏言,书院开学之后由你担任书院院丞,协助我处置书院事宜……
金吾卫就别待了,你现在太年青,涉及军务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除非你一辈子只想在军务之中打交道。”似岑长倩这个年龄,正是多看、多学、多做的时候,军务之中规矩森严,即便做到极致也并不能对一个人的能力提升有太大的作用,反而在书院之中要处置
各种各样的关系、历练各种各样的事务,更能够开拓一个人的眼界。
毕竟在房俊看来,能够“出将入相”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
岑长倩略微一愣,旋即起身,略显激动:“多谢大帅栽培!”
摆手让对方坐下,房俊略一沉吟,道:“距离书院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岑长倩肃容道:“请大帅吩咐。”
房俊一边斟酌,一边缓缓说道:“我打算在书院之中另开一个学科,教授儒家经义,以后所有前来大唐的遣唐使都在这个学科之中学习。”岑长倩曾经是书院最优秀的学生,对此表示疑惑:“可遣唐使前来大唐,并不一定只学习儒家经义,他们对绘画、书法、建筑、医学等等也都很感兴趣。甚至
于这些年大帅您编撰了《数学》《物理》等等书籍,开设了新的学科,很多人都对此趋之若鹜,若是那些遣唐使想要学习这些怎么办?”
“这就是我想要对遣唐使、留学生另开一科的用意所在,他们来到大唐,并不是他们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而是我们想教什么,他们才能学什么。”
岑长倩表示很震惊,不能理解。
我们可是大唐啊,煌煌盛世、天朝上国,那些化外蛮夷不远万里前来学习,怎么好意思不教呢?
让人家说我们敝帚自珍、胸襟狭隘吗?
这会影响天朝上国的威名啊……房俊也有些头痛,知道自己一旦这么规定了,那必然引起整个士人集团甚至官僚体系的激烈反对,毕竟主流阶层都认为有教授蛮夷之责任,实则就是沉浸在
天朝上国的荣耀当中不可自拔,认为这是青史留名的好事。想了想,退了一步:“即便要教,也不能将我们最先进的知识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们,你的责任就是召集一些大儒重新编撰教科书,在儒家经义当中截取、删减
,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都加进去,宗旨只有一个,让他们的脑袋里充斥着仁爱、和平,从文化的方式对其驯服,让他们祖祖辈辈都依附于华夏。”
儒学的洗脑效果无与伦比,再将其阉割一下教授给那些遣唐使、留学生,等到他们回国之后将这样的理论予以宣扬、传播,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就像是房遗直在倭国讲学所做的事情一样。
所以必须重新编撰书籍,毕竟现在的儒学典籍当中可不仅仅是教授人民驯服,还有太多较为激进的理论。
只可惜他对于儒学了解不多,否则只需将程朱理学那一套搬出来,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都给歪七八糟的来一通,便足以给那些化外番邦洗脑……
岑长倩答允下来:“大帅放心,我回去便做此事。”岑文本留下的政治遗产极为丰厚,即便被刘洎继承一些,但更多的人情却只能留给岑家子弟,岑长倩回去只需在以往与岑文本有故交的一众大儒府上拜访一
番,不难寻找到几位当世大儒来助他完成编撰书籍之事。
此事房俊做起来自然也不难,但却教给他来做,岑长倩明白这是房俊的关照。
一部可以教授遣唐使、留学生的教科书,足矣使得岑长倩在文坛当中占据一席之地,身在在那些遣唐使、留学生的心目当中将其视作大唐文教的代表……
叔父岑文本的政治遗产终究有用完的那一天,在此之前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这是更为重要的。
房俊颔首,对于岑长倩的办事能力他很是放心,这孩子虽然岁数不大,但性格沉稳坚毅,已有大将之风。
“对了,那个贺兰楚石如何了?”
房俊忽然想起这件事,便开口询问。岑长倩便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感觉很有趣的样子:“这厮负责后勤采买,最是油水丰厚的职务,每日里过手的钱帛超过千贯,起初几日还小心翼翼,将账目整理得分毫不差,但发现军中上下根本没人管他,大抵是觉得大家都碍于大帅您的情面,所以他胆子便陡然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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