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巧,胡大能正好排在李啸前一位。
一众人等尾随小军官向内场走去,胡大能瞅那小军官离得远了,阴阳怪气来说了一句:“这小相公倒也标致,不知道晚上要供几位大人泄泄火呢?”
周围的人闻言,无不低声哂笑,胡大能见众人皆乐,更显得意。
那小军官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向这里望来,胡大能连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旁边望去。
进得内场,李啸看了下考场布局,左边是马匹,右边是弓箭。引起他注意的是,右边的弓箭有好几种,一种是半石软弓,一种是一石骑弓,还有一种是三石硬弓。
弓的下面,也摆了三种不同的箭镞,有最小的轻铁箭,还有稍重的锥头箭,最旁边的是最重最粗的三棱点钢重箭。
胡大能扭过头,神情郑重地对李啸说道:“李兄弟,你等会与俺一样,选软弓与轻铁箭吧,这样能节省臂力方便瞄准,才能射得远射得准,这可是俺当夜不收这么久得出的经验。要知道,一般的步弓也就能射七十步远,人骑在马上,支撑力弱,骑弓能瞄准射击的距离顶多六十来步,这些当官的刻意要为难咱们,咱们只能赌一把了。”
李啸不动声色,轻轻笑了笑说道:“多谢胡兄提醒,李某自有选择。”
胡大能眨着眼看着他,栗黄色的瞳仁里是淡淡的疑惑,李啸装没看见。
轮到胡大能了,他前的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全部射中的,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胡大能幸灾乐祸地大笑。
胡大能果然选了软弓与轻铁箭,他正转身要去左边牵马,眼角余光一暼,发现后面的李啸竟然选了三石硬弓与三棱点钢重箭!
胡大能大吃一惊,急急冲过来,按住李啸的手,急切地说道:“李兄弟,你刚才是不是听错俺的话了,你知不知道,要在马上持硬弓射重箭,就是建州鞑奴中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兵,也极少有人能在七十步外射得准呀。”
李啸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微笑,他轻轻拍了拍胡大能的肩膀:“没事,胡兄弟,李某有把握。”
胡大能栗黄色的瞳仁中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张口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校杨的尽头,从左至右,均匀地摆了三个一样的一人多高的箭靶,骑手们要从左边骑马行过,一路上要分别射中这三个箭靶,到右边下马交回马匹弓箭。而在校场的右边处,摆了一个铺了绸布的长桌,上面摆了些茶水点心,坐在桌后的人,正是此次考试的两个官员苏福与郭虎。
此时已近中午,阳光越发炽热,这两位皆已是热汗涔涔又昏昏欲睡。
一身正六品武官官服的正百户苏福,圆脸胖身,肚大腰肥,比起一旁精瘦的郭虎,更不耐热,他旁边的军士正咬着牙为他拼命打扇,但苏福仍觉如处火炉。他心下甚至有点愤恨,这千户黎应笙大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选什么直属夜不收,现在的明军中,大家不都是在混日子么。说什么为了防备孔有德、耿仲明叛军,可他们也不是还在莱州与登州一带为祸么,离安东卫还远着哩。
更何况选到现在,能通过者廖廖无几,可恨自已还要在这烈日头下例行公事,更觉烦闷非常。
一身从六品武官官服,面容精瘦,长着三缕稀疏长须的试百户郭虎悄悄凑过头来,低声说道:“黎大人如此选举之法,依下官看,殊为不妥,通过者如此稀少,选之何益。”
苏福闻言皱眉:“我们有何法,上官如此安排,我们照做便是,复能何为?”
郭虎也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大喝道:“下一个。”
一旁身穿镶铜泡柳钉棉甲,浓眉方脸,体格魁梧,正昂然而立的军官,正是苏福的家丁头目王大目,他听到郭虎的喊话,立刻挺胸大喝:“下一个上场者,胡大能,选软弓,轻铁箭。”
鼓声隆隆,胡大能拍马上场,他小心地夹了下马肚,力图让马匹均速慢跑,然后拈弓搭箭,眯眼看得仔细,嗖嗖嗖地三箭射去,竟然三靶皆中,最后一靶箭矢正好射在箭靶最边缘。
胡大能长吁一口气,真是好险。
一旁的军官大喝道:“胡大能,三箭皆中,比试合格,留下腰牌登记。”
胡大能一脸得色,心下喜悦难耐,他大声吼叫着向左边正准备出场的李啸挥手致意。李啸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昏昏欲睡的苏福来了点精神,他揉了揉有些发肿的眼睛说道:“嗯,此人功夫倒是不错。”
一边的郭虎也点头称赞:“这么久过去,总算来了个合格的了。”
很快,王大目的喝喊声猛地响起:“下一个上场者,李啸,选硬弓,三棱点钢重箭。”
犹在揉眼的苏福顿时一怔,他颇为惊疑地向郭虎说道:“本官听错了么?此人竟然敢选硬弓配重箭?”
郭虎亦是一脸迷惑状:“此人不会是自不量力吧?”
鼓声隆隆响起,李啸左手执辔,右手持弓,缓缓策马向前,马蹄得得声里,李啸脸色平静如水,他在努力调整这俱躯体达到人马合一的完美状态。
约摸离第一个箭靶还有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时,李啸执弓搭弦,他用的是标准的蒙古射法,三石硬弓吱吱拉开,弦张已极,浑如满月,三棱点钢重箭那开着血槽的钢制箭尖在阳光下闪下灼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李啸喜欢弓弦拉满时,那箭尾洁白的羽翎贴住脸颊那毛茸茸略带轻痒的感觉,有如和最亲密的伙伴相依偎。而弓弦拉动时的轻微吱吱声,宛如一首动听的乐曲。
“嗖!”
“啪!”
一声巨响,粗重的三棱点钢重箭扎透八十步外的箭靶那红色靶心,余劲十足,点钢箭头以一种凶猛的姿态从固定箭靶近四指厚的木板上透出,整个箭靶被巨大的力道击得摇摇晃晃。
李啸轻磕马肚,马匹开始加快速度向前奔跑。李啸眼疾手快,连连张弓搭箭,两声“啪啪”的巨响后,接下来的两个箭靶上的红心处,立刻都与第一个箭靶一样,被凶猛的点钢箭头扎穿,然后兀自摇晃个不停。尤其是第三个箭靶,被巨大的冲力所袭,严重倾斜,箭靶支撑杆几乎折断。
周围立刻响起巨大的欢呼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李啸出类拔萃的射箭技术震惊不已。
“厉害厉害,硬弓重箭,连珠三射,八十步外,竟全中靶心,真是难的的好汉!”
“我观建州鞑虏中最厉害的白摆牙喇兵也是不及此位好汉。”
“此人箭术如此厉害,究竟是何来头?莫非是关宁铁骑中最精锐的架梁马?”
“扯蛋,我看架梁马中也没这么厉害的人物。”
“就是,再说关宁军架梁马如何会在这里面试安东卫的一个小小夜不收?”
胡大能从一旁边“嗷”地一声冲过来,一把死死地抱住李啸,他满身的汗臭与凶猛的拥抱让李啸几乎窒息。
“李兄弟,你他娘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箭术,这水平,俺老胡是永远也练不到哇。兄弟我服了,彻底服了。”
李啸好不容易从他热情的话语与拥抱中挣扎出来,便听到主持台那边传来了阵阵热烈的掌声。
“好,好,好。”苏福大笑着起身鼓掌,一旁的郭虎和王大目仿佛才从震惊中醒来,也连忙起身热烈鼓掌。
“好个李啸,真乃我安东卫第一勇士也!”苏福此刻精神焕发,他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大声喊着向李啸伸出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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