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皎月悬空,繁星点点撒于天幕之上。
罗絮儿看见了站在天井的花圃旁的罗夜木,他长得与林铭非像极了。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轻轻应了一声,移步出了正厅,连忙迎上了罗夜木的脚步。
谁知,一阵敲打门环的声音急促的响了起来。
伺候罗夜木的阿三听见了敲门声,小跑着跑到了门廊尽头,身影闪没在影壁墙后。
罗夜木坐在了赏花时座靠的摇椅上,罗絮儿则在他身旁的一处石凳上落座,二人相视一笑,等着阿三回来报信儿。
不时,阿三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形俊朗的中年男子,他头戴平式幞巾,紫衣玉带,浓眉剑目,温文尔雅且气度不凡。
“林夫人,这么晚还来叨扰,实在是冒昧了。”男子毕恭毕敬的对着罗絮儿施了礼,说道。
“哪里的话,原来是王员外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啊。”
罗絮儿也客气的回了礼,又将罗夜木引荐给了王员外。
罗夜木隐约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但具体的却又记不真切了,于是,匆匆与王员外微微颌首,也算不失礼数。
两人客气了几句,罗絮儿便亲自将王员外让进了正厅小坐,并吩咐了阿三去端茶。
王员外先是说了几句叙旧的客套话,忽而,又露出了迟疑表情,欲言又止起来。
“员外,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既然都入了我府,不妨说说。”
王员外看了看罗絮儿,又侧目去看罗夜木,似有难言之隐。
“不瞒林夫人,我却有要事……是关于‘无闻香’的事情,不知可否进一步说话。”
罗絮儿听罢,也不怠慢,对罗夜木使了一个眼色,罗夜木心领神会,便先行离开了正厅。
罗夜木正准备抬脚走出正厅,只见一贯蹦蹦跳跳的从脸粉扑扑的,倒像个女孩子,探头探脑的伸头进了正厅。
“小公子,小公子!”
罗夜木一把拉住一贯,两人一起走到了长廊上。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贯扯着罗夜木的衣袖,就要向后厨走去,罗夜木忙停住了脚步,问道。
平日这个时辰,一贯一般都会在后厨厮混,因为后厨的胡厨娘做的一手拿手好菜,特别是她做的胡麻饼,不比辅兴坊食店差。
其实,罗夜木后来才知道,这胡厨娘在没有来到罗府之前,原本就是在辅兴坊食店做过帮佣的,这是也是会做正宗胡麻饼的秘密所在了。
一贯将衣袖里藏着的花糕拿了出来,递到罗夜木跟前。
“小公子,这是胡阿娘刚做的花糕,我求了半天她才做给我吃的呢,我怕凉了,特意揣在衣袖里,这不还热气腾腾的呢,小公子不吃点吗?”
罗夜木摇了摇头,让回给一贯,一贯的表情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就被那块香飘四溢的花糕吸引了,一口就将花糕咬了一半去,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不是叫你同楚姑娘先吃点去吗?干嘛还要特意过来呢。”
罗夜木看着分外依赖自己的一贯,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我见阿三回来同阿四讲起来了个客人,忍不住过来看个一二。”
一贯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起话来。
“那你这一二可是看的明白了?”罗夜木故意逗弄道。
一贯眉头微锁,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道:“小公子没有感觉那人却又几分面熟,看着倒像是个旧相识?”
是了,听得一贯如此一说,罗夜木更加肯定自己确实见过来人的。
一贯见罗夜木并没有回想起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来,一时得意起来,打趣道:“这几日,小公子净是日理万机的与西明寺的老和尚净念‘阿弥陀佛’了,自然没有心思看客人的模样啦!记不住,也算平常。”
罗夜木略作嗔怪状,吓唬道:“不得放肆,那可是上至禅师,你个小狐狸,少一口一个老和尚叫着,小心佛祖显了灵,将你变成游荡山野的下品野狐狸!”
“小公子,不要总是危言耸听,我好歹也是得了道的狐狸,可不是一般的杂碎小妖哦。”
说到自己的身份,一贯更是洋洋得意起来,他那白白的圆脸蛋,炯炯有神的眼睛水汪汪的更加有神了。
罗夜木只道好笑,又问:“既然你是得了道的非同小可的妖狐,那狐仙大人,您可曾记得那来人是谁了?”
一贯重重的点了点头,如数家珍的回忆起来。
那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了。
那天,一贯将摇椅拖到在“染尘”的店门外的那颗桂树下忙里偷闲,这个时候的罗夜木一早便去了西明寺上至禅师那里品茶悟道,直到日头夕照也未见归来。
“染尘”的客人来了又走,一贯按照客人的需要,拿些胭脂金粉给她们,因他只认得学道时常用的几个大字,记账仍旧有些困难,于是,他就依罗夜木所言,在卖出的物品柜子的正下方画“正”字,只等罗夜木从上至禅师那里回来对账。
现下,临近关店时分,可罗夜木却迟迟未归,一贯也只好躺在摇椅里唉声叹气。
这时,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走进了铺子,没有丝毫犹豫,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了。
如果说,一贯不曾在长安这种大都市给罗絮儿看铺子,那他肯定对男子进胭脂水粉店嗤之以鼻的,但是如今却也见怪不怪了。
虽说“染尘”这种胭脂铺子,多半只有妇人多会光顾,可不知怎的,最近这几个月,身着华服的男客竟也来得勤快,只叫人感慨这世道颠倒,可渐渐地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见到男子进到店里,一贯也赶忙跟进了屋,站回到柜台前。
“这位小童……请问……染尘的老板娘可在?”男子看上去有些局促,面色惨白,问道。
一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道:“我家老板娘最近一直不在店里,我家公子也外出了,客人有何吩咐,交代给我就可。”
“这个……”男子欲言又止,“鄙人是因无闻香而来的。”
“无闻香?”
一贯重复了一句,无闻一直是罗絮儿独自经营的,即便是罗夜木也并不经手,所以,知道无闻的人并不多,且来求此香的多是达官显贵。
眼看柜台前的那位男子,剑眉星目,倒也非凡夫俗子。
“唔,无闻乃是我们铺子老板娘自己打理的,这个确是也帮不到客人您。”
“鄙人确实有急用,敢问能否登门去取?”
“这个嘛……”
一贯只是罗夜木随行小童,也不过就是伺候小公子周全的,要说起来,这铜子他都没有数明白呢,更别提要做什么决定了。
正在一贯踌躇之际,罗夜木正不缓不慢的踏进了铺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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